第11章 第①①章

傍晚时分。

        黄霁等人来到了五行山脉脚下，既然是山脉，那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

        当然他们不是要爬山，而是寻些低矮之路绕过去，再高的山也会有裂缝。

        翻过这片山脉预估要两三天，也是这段路程最难的，后面基本就是一马平川，人烟也会多了起来。

        黄霁吩咐就地休息一晚。

        晚上的天气比白日要冷得多，而棉被只有一条，秦奋刚把棉被给王爷裹上，那边黄霁便扫了一眼过来。

        看得王爷心一颤：“要不，秦奋你把这棉被拿给她吧。”

        秦奋拿过棉被，觉得还是要彰显下自己对王爷的忠诚，头一撇：“我不想去，要去就宋道去。”

        宋道无法，只能应下：“那我就拿去了。”

        宋道的战袍走起路来簌簌作响，黄霁一扭头便看到了宋道抱着一条棉被。

        黄霁等他走近了才明知故问：“做什么？”

        “夜晚寒意甚重，王爷问你需不需要被子？”

        整个白天四个男人都在棉被上面坐过，黄霁不太想要。

        不过她没有拒绝，而是说：“你比我弱，好像你更需要。”

        声音足够其他人听清楚，宋道又心下一沉，他只好说：“既然你不需要，那这条被子就由我来处理吧。”

        宋道说完便立即转过身往回走。

        黄霁也不急，她起了捉弄心意，一个手势划出，楞是给宋道下了个结界。

        宋道走得飞快，又没有警惕，哎呀一声，一个不慎便撞了上去。

        黄霁捉弄般笑了起来。

        宋道摸了摸被撞到的额头，气道：“你要干什么？”

        只见黄霁不急不慢走过来，然后命令似地说道：“你躺下。”

        宋道把被子叠好放在一边，自己躺在地面上，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看，甚至还想捂住耳朵。

        黄霁不由得挑了挑眉梢：“睡觉不盖被子，不乖。”

        “我不需要！”

        “我说你需要，你就需要。”

        宋道刚想反驳，但感觉一掌劲风下来，顿觉不妙，立刻张开了眼睛，但是只来得及看清黄霁的一抹笑，甚至来不及伸出手去抵挡，便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黄霁满意地拍了拍手：“可以盖被子了。”

        她把那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在宋道身上，末了自己化为原身，爪子抓着宋道裸露在外的手臂休息。

        夜已深，那边三个人看着这边，只能挤在一团相互依偎着睡觉。

        早上，宋道先醒，只觉得自己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箍着。

        待发现是什么后，不免微微一怔，身体也暂时没有大动作。

        他没看过黄霁的原身，但是下意识便觉得这是黄霁。

        它有一尾长长的尾巴，头顶是黄色，身上是大片大片的色块，颜色几乎都是鲜艳的。

        宋道在脑袋里搜刮各种鸟，最终确认没有见过这种鸟。

        宋道偏头看去马车那边，那边三人还没有醒来。

        原本在马车上的货物被搬到了地面上，马车上躺两个大男人会挤，现下看去是王爷躺在上面，厨子和秦奋在地面上靠着马车。

        宋道小心翼翼坐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只感觉身体一阵酸痛，摸了一把后脑袋，甚至能摸到些许沙砾，宋道心想，这待遇也好不过马车那边的三人，除了拥有一番棉被。

        天边已露出了一片红霞，映得黄霁的羽毛越发鲜艳。

        宋道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和预想中一样柔软，但他并不敢去撸。

        说到底这鸟白天还是黄霁姑娘，男女有别。

        但手还来不及收回，便对上了一双鸟眼。

        黄霁睡觉时很惊觉，睁开眼后便很快飞离了他的手臂。

        反应过来后的宋道便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黄霁在这么一瞬的时间，变回了人形，妖力越高，变为人形的时间越短。

        宋道拍了拍身子，有点别扭地走过去。

        他一心想着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没有冒犯，没有不敬：“我刚才没有冒犯的意思。”

        黄霁眯眼，原本醒来就是一阵迷糊，只知道他手搭在了她身上，可能是想把她给拿开，毕竟一觉醒来发现有只鸟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拿开也实属正常，难不成他还想把她捏死？要是这样那还真是胆大了，黄霁反问他：“那你什么意思？”

        “就…就只是好奇地摸了一下翅膀。”宋道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看黄霁脸色。

        哪知黄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准备捏死她，自己昨晚只顾着防备那三人，反而忽略了宋道，确实不够稳妥。

        她走近拍了拍他肩，意味不明地说：“是吗？你最好是没有捏死我的念头。”

        “……”宋道一愣：“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难道你没有想让我不幸归西的念头吗？”

        这下宋道也不知如何反驳了：“我刚才确实应该把你捏死，错失时机。”

        尽想着撸了！

        黄霁又说：“这两天呢，你身上的药要毒发了，毒发时，你最好祈祷我没有出事。”

        她不提醒，宋道都有点淡忘这事了，可是他有自己的志气：“我不会求你的，大不了早死早托生。”

        “那我等着。”

        这边说话惊醒了马车边上的三人，那三人很快便起来了，自然也看到了并肩而立的两人。

        但在晨辉的光影下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一高一矮，不知道在说什么，听不大清。

        最后黄霁先走了过来，宋道站了一会也跟随其后抱着被子。

        黄霁吩咐：“两刻时间，吃喝拉撒都给我解决了，然后出发。”

        王爷说：“我去解决一下内急。”

        然后王爷不经意间扫过秦奋，两人视线交换，于是秦奋说：“王爷，我和你一起。”

        虽然确实有内急需要，但是也可以是商讨的最好时机，这是他们走之前约定好的。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以这种方式来碰头。

        但秦奋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有重要的事情讨论了。

        两人背对背蹲着，当然两人只是解决了膀胱之急，后面的便不约而同没有排放。

        王爷先说：“我们赶路太快了。”

        这意思很明显，秦奋当即说：“王爷是在当心士兵不能比我们早抵达大都吗？”

        “是的，而且还得担心会不会中途出事，或者甚至逃不出去，所以我想要准备另一条法子。”

        秦奋问：“那王爷想怎么做？”

        “我想过绕路，但是她似乎对线路很熟悉，她可能会察觉，所以我想……”

        王爷顿了顿，秦奋背对着，看不到王爷脸上甚至浮起了一丝狠笑：“让宋道出事。”

        这会秦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出事？”

        “是的，黄霁她在驿站里可以去救宋道，说明宋道对于她还是有些价值的。”

        想想就知道了，黄霁没能要回泥兵，却救了宋道回来，甚至在之前沙妖一战中，她还救了宋道，说明宋道出事她不会弃之不理。

        “可是，即使宋道出事了……”秦奋忍不住说：“黄霁也可能给我们下那甚丝网让我们逃不了。”

        在驿站就是这样，他们呆在里面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黄霁把宋道救了出来。

        王爷狠狠盯着地上的石子说：“所以我们要让黄霁她在宋道出事的那刻只能去救他，来不及给我们捆住。目前我想挑个有湍急河流的悬崖把宋道推下去，而且最好是黑夜时期。”

        五行山脉素多悬崖峭壁，这样的地方他们来时很常见，可是这样也不是万无一失，如果黄霁没有去救人呢，或者她动作很快把人救上来了呢？

        秦奋不敢想象后果，但是任何事都不能抱着要看到结果了才去做的想法，因为要去做了才可能有结果。

        秦奋只思虑了一会便附和了此事：“今晚我们应该会经过一线廊。”

        那里的路段是光秃秃的岩石，笔直的一段路一眼看不见尽头，而且不长草木，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一边地底上是树林丛生，一边就是湍急的峡谷。

        虽说两边都很危险，但是上面还是很宽阔的，可以说这段路说不上危险，但是掉落两边悬崖就不一定了。

        “到那时一切交给我来处理。”秦奋说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几人扒拉着生硬的干粮填饱肚子后便出发。

        中途照常在荒野休息，休息片刻便又赶着上路，到达一线廊时便已近黄昏。

        天地间昏暗昏暗的，黄霁骑马走在前，马车赶了一天的路，步伐略显沉重，此时赶马车的秦奋稍微松懈下来便与黄霁拉开了距离。

        秦奋瞧准时机便取出了用作暗器的银针，用足了力气射在了马屁股上，马一声嘶叫，马车顿时摇摇晃晃的，秦奋立刻摸爬着上了马背：“这马受惊了，我到马背上训下它。”

        宋道以为只是小惊，却发现马竟然往悬崖边上跑，秦奋不但没能驯服它，反而让马越来越慌，当下觉得不妙，大喊：“跳车，跳车。”

        王爷和江小七当即跳了下去，宋道在悬崖另一边，见他们跳下后也准备跳，但是转头一看，发现秦奋仍然试图让马停下来：“秦奋，跳下马。”

        然而秦奋头也不回地说：“不行，我们不能没有这匹马。”

        宋道无法，只能想着自己跳下后再寻法子，马却在此时尖叫得更加嘶鸣。

        秦奋几乎瞬间被马带得往后仰，同时僵绳脱离双手，宋道下意识便去扶秦奋。

        但是手在接触到秦奋时，身体却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接着准确无误地倒向了悬崖边上。

        宋道想挣扎，但是发现自己一下子虚弱无比，难不成跌到地面上，撞坏脑子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秦奋，秦奋好像在叫抓着他的手。

        “宋道，抓着我的手！”

        宋道看向自己的手，他没有抓吗？

        有一刹那他好像看清了，原来自己没有抓秦奋的手，秦奋抓着他的袖套向他喊话。

        宋道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马车继续沿着悬崖边上跑，宋道的身体也是半靠在悬崖边上，若不是还有秦奋，他肯定得掉下去了。

        远处的黄霁似乎也赶过来了，因为他听到了马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宋道听着这声音竟有些莫名的心安。

        可是心安不过片刻，马又抽疯跑了起来，然后他便在秦奋的叫声中往后跌落了下去。

        事发突然，坠落下去也是眨眼的事。

        黄霁知道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但飞下去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担心。

        凭她的妖力，上下来回几次是轻而易举的事，手里提个人也不是负担，只要在被冲走之前提到他便可。

        可黄霁没有在宋道坠入河流前赶上，她亲眼看到他噗通一下坠入河流。

        此时，她还没觉得问题多大，普通人掉下去会挣扎两下，何况还是一个道士？她有信心在那“两下”中可以提起他。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河面上翻滚的依然是泛着泡沫的水，其实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黄霁已经后悔停留了。

        宋道竟然这样被河水冲击得毫无对抗之力，弱道士果然还是弱道士，但凡他能冒下头……

        黄霁无法，只能一头栽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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