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对答如流

　　便是不知道杜家村，这三人都会张嘴说知道。
　　好在，他们也的确是杜家村的人，听到沈轻灵说要去杜家村之后，交口应是，说自己愿意带路。
　　事实上，带路也是他们三人最想做的事，一来，将这些人带回去，自有村里的人收拾，二来，应承下带路，便是把命给保住了。
　　沈轻灵看他们配合，也就不再难为他们，让他们在前头领路，自己则在走去后面，跟邵英和任韶春交代一些事，以防待会儿到杜家村时，出现什么意外。
　　任韶春和邵英二人都扛着木板车，哼哧哼哧累得满头大汗。尽管如此，在听到沈轻灵的吩咐后，两人还是赶紧点头，表示自己能办到。
　　反复确认后，沈轻灵与邵英合力把那少年也装在了胧娘这一车，接着便重新与三个黑衣人并肩赶路。
　　三人是杜家村的庄稼汉。
　　最高的那位叫马三，身板扎实，所以这扛病人的活，十次有五次都是派给他。他左边这位叫杜仲，是村里的药僮，也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李大夫的弟子。
　　至于马三右边的这位，名叫杜阿大。
　　因为小时候染过一次风寒，烧坏了脑子，所以至今都不太能张口说话。
　　但据马三解释说，杜阿大其实人还挺聪明的，干起事儿来也很能吃苦，特别认真，缺就缺在这口舌上，所以经常被使唤干脏事累事。
　　单看三人的行为举止，倒也真不能说他们是歹人。
　　无非是为了求生存，说不上谁对谁错。
　　“如果我说，我能救好这些得了疫病的人，李大夫会同意留下他们吗？”沈轻灵试探性地问道。
　　马三愣了一下，挠着头，不确定地回答：“沈娘子你也是大夫吗？这疫病也没听说过水能治啊，你说你能治好，空口无凭，李大夫怕是不能信你的。”
　　“我师父要对杜家村的村民负责，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答应。”杜仲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两人说完立马垂着头，生怕沈轻灵出手打他们。
　　沈轻灵斜眸扫了他们一眼，失笑道：“别怕，我不会动手。刚才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咱们既然已经交换过姓名，便也算得上熟人了，我不一般不打熟人。”
　　一般。
　　杜仲打了个哆嗦，讪笑着说：“沈娘子如此身手，是江湖上的大侠嚒？大侠都不打杀百姓的，想来沈娘子也是一样。”
　　杜阿大不知怎的，突然结结巴巴开口：“沈，沈娘子，治病。”
　　“是，我是想要治病。”沈轻灵温和地对上杜阿大的目光，解释道：“胧娘你们应该还记得吧？我已经把她救了，只不过手头的药材不够，她的病症并没有完全消褪。”
　　“胧娘？”
　　“哦对，昨天方雷他们送去毒龙沟的那个……”
　　“记得记得，可是……本来疫病也不是立马就死的，沈娘子你说你救了她，也得让李大夫到时候检查检查，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救了。”
　　马三和杜仲你一言我一语。
　　到天黑时，沈轻灵远远看到土坡的尽头有几盏灯，灯火之后，昏黄一片，正是杜家村。
　　村子口守了几个操着铁锄头的大汉，他们看到马三几个回来，远远招呼了一声，可在看到随行的沈轻灵之后，立马将铁锄头扬起，对准了沈轻灵。
　　“谁？”
　　“这是谁？”
　　“马三，李大夫是怎么交代你的，你都忘了？不三不四的人要带进村，让村子里染了疫病怎么办？”
　　壮汉们粗声粗气地问道。
　　“李哥，这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马三生怕沈轻灵发火，赶紧解释：“这是我们路上遇到的大夫，她说她能治疫病呢，咱们赶紧把人带去李大夫那里吧。”
　　这会儿，邵英和任韶春都没有跟过来，远远躲在林子里，等着村口的沈轻灵发出指令。
　　而那个叫李哥的人一手举着火把，凑近了去打量沈轻灵，看到沈轻灵身上手上如此全乎的准备，心里也信了几分。
　　随后，李哥示意马三带着沈轻灵在门口等着，他自己则反身进村。
　　看样子，应该是去请李大夫了。
　　几人在门口并没有等多久，因为那位李大夫是光着脚跑出来的，虽然还是套了层黑袍子在身上，但那紧赶慢赶的模样，显然是在听到有人可以治疫病后，情难自已，一路狂奔。
　　“谁？谁说可以治疫病？”
　　李大夫踉踉跄跄跑到村口，眯着眼睛打量着马三四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沈轻灵身上。
　　“是你说，可以治疫病？”
　　沈轻灵拱手一礼，点头道：“是，晚辈手头一共两个方子，分别对应热症和寒症。此前观贵村出去的那两人，正是风热疫毒，所以晚辈先用了残方救人，初见成效。”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李大夫蹙紧了眉头。
　　再听到说接触过抬出村的人，李大夫更是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并扬手示意马三等人远离沈轻灵。
　　“你说你能治，我却不能全信。”李大夫深呼吸着，老神在在地说：“不如你说一说你的方子，且让我听听，看是不是真有效果。”
　　李大夫的回答，倒也在沈轻灵的意料之中。
　　她再次点头，回答：“对症风热疫毒之邪，首先以酒黄连、酒黄芩消泻心肺间的热火，再以橘红、玄参、生甘草泻火补气，之后佐以连翘、黍粘子、薄荷叶、板兰根、马勃、白僵蚕清利咽喉、散肿消毒，以新升麻、柴胡，疏散风热，行少阳、阳明二经不得伸，最后以桔梗为舟楫，不令下行。”
　　听到沈轻灵对答如流，李大夫细细琢磨了一下，的确找不到这方子里的不对症之药。
　　如此妙方，眼前这女人怎的丝毫不藏着掖着？竟是一股脑说了出来！想到这儿，李大夫不免对面前这人生出了敬佩之心。
　　“阁下的药方如此玄妙，为何直接报给了老夫？阁下就不怕老夫昧下这药方？”李大夫慢吞吞地问道。
　　“倘若李大夫您不愿意信晚辈，不给晚辈进村，那么李大夫您可以将这药方带回去，自行试药。”沈轻灵不曾抬头，柔声回答：“药方本就是救人之用，晚辈用还是李大夫您用，并不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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