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接受“混乱”的人

　　“错了，做狗，也是做亚伯拉罕的狗。”
　　听到这句话，唐娜丽就彻底沉默了，是一位手提小巧皮箱，身材中等，却有着夸张臂膀的中年绅士打破了沉默。
　　这位在夕阳残辉中迟到的游客，明显看破了洛蒂的幻术，视线在唐娜丽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将小巧皮箱换到另一只手上，在掏出怀表确认过时间后，坐到洛蒂背后的长椅上，与她背对背坐着。
　　来的是多里安.亚伯拉罕。
　　也是亚伯拉罕家族改革派的实权长老。
　　“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您不该如此冒险的。”由洛蒂最先开启话题。
　　将小巧皮箱搁置在腿上的多里安，就像个想要整理行装的普通游客，淡淡说了句：
　　“要对神灵保持敬畏。”
　　这是在划清界限，多里安直接点明了这场谈话的基调，现在不是亚伯拉罕家族中，长辈与后辈的交流，而是一个神灵代行者与一个天使家族话事人的正式会晤。
　　明白了意思，洛蒂也打消寒暄的心思，直入正题地问道：
　　“对于交易，家族的决定是什么？”
　　本想当面再确定一次完全解决家族诅咒的可能性，但回忆起那些藏在信件字句里的暗示，多里安紧抿着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很是严肃地回答道：
　　“对应‘秘法师’和‘漫游者’的封印物，家族里确实有好几件，但我们要用来交易的，是由艾萨尔那一支脉负责保管的东西。”
　　艾萨尔？
　　洛蒂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这个家族分支也在弗萨克，距离洛蒂这一支族人并不算远，都在靠近北海相对偏远的城市。
　　因此，她或多或少听说过对方的使命，他们保管着一件非常危险的封印物，需要很多经过严格训练的看守人员。
　　听到多里安决定用这件封印物交易，她就大概知道了家族的想法，以及要面对的问题，于是问道：
　　“我记得那是件副作用很危险的封印物，是失控了吗？”
　　多里安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肯定了她的问题，继续说道：
　　“前几年因为看守人员的不谨慎出了大麻烦，艾萨尔那一支族人死伤很严重，这几年保管它变得越来越困难，失去‘安德罗图书馆’后，我们没有其他安全关押的方法，因此需要你亲自过去取，它一定会让那位满意。”
　　没有意外这种展开，洛蒂问出了这次见面最重要的问题：
　　“那家族想要什么呢？您知道的，那位大人对先祖不感兴趣，帮忙解除诅咒是不可能的，这是族中严令禁止我们接触的那种麻烦。”
　　“你！”
　　多里安的答案简单而有力。
　　洛蒂因为这个答案短暂有些呆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家族得知“满月诅咒”的真相，又确定迷雾城那位大人的态度后，彻底明白了解决诅咒的难度。
　　因此，他们除了选择等待预言中，那位得到隐秘存在帮助的“学徒”破解诅咒外，决定额外投资洛蒂。
　　帮助她成为半神，甚至是天使！
　　多里安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清晰体会到家族态度的改变，他说道：
　　“安德罗大人的意识陷入沉睡前就说过，亚伯拉罕需要自己的天使，是我们错误理解了祂的意思，如果当年的长老们愿意全力支持班杰明，家族可能早就脱离困境了，所以，这次我们选择你。”
　　“可……”
　　没等洛蒂强调自己的情况，多里安就打断了她的话语，说道：
　　“洛蒂！家族已经厌倦了等待，如果消亡是唯一的结局，我们也希望体面地结束，如果你能成为天使，家族会选择信仰你，不管你信仰的是哪一位。”
　　接下来就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在之前来往的信件中她提出过，可以用契约帮家族培养几个“学徒”途径的学生，有白嫖迷雾城加护给纸人附魔的经验，她有把握在成为半神后帮他人分担“满月诅咒”，依仗就是质变的“纸人替身”与迷雾城的“理性律法”。
　　有她的帮助，带出几个序列5并不困难，如果遇到有资质的，半神也不是不可能。
　　看现在的意思，家族是拒绝了。
　　是啊，她明明知道的。
　　历经磨难的亚伯拉罕家族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最早以封印物状态活下来的安德罗先祖是这样，决定为罗塞尔效力的班杰明是这样，现在的她也是这样。
　　挺好的，对于亚伯拉罕家族来说，分散投资永远比豪赌一场，然后满盘皆输要好。
　　明白家族的意思后，洛蒂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虽然还是亚伯拉罕，可往后她只能是洛蒂，只能是迷雾城的“混乱使徒”，家族可以成为她的助力，却不能产生太多关联。
　　这么做对双方都好。
　　随着谈话来到终点，洛蒂站起身，带着三位密偶走到观景台边缘，最后轻声问道：
　　“您好像不打算告诉我关于那件东西的情报。”
　　她说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句式，而是标准的陈述口吻。
　　那是件什么东西她大概心里有数，家族也是在帮她对亚瑟的位格做出最后试探，没必要拒绝，这不算什么，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好几次了。
　　背对她的多里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少许，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说，布提斯和路易斯会是预言中能解决家族诅咒的人么，极光会信仰的那位不也是隐秘存在吗？”
　　“不可能！”
　　洛蒂的回答肯定且平静，并不是她有什么确实依据，只是她不认同。
　　她不认同，那就不是事实。
　　可多里安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准备“传送”离去的洛蒂留了下来，他放下了公事公办的严肃，也放下了满心的提防，像是个担忧后辈的老人般说道：
　　“为什么不逃走呢？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大家刚知道真相的时候都很绝望，我们根本不敢告诉年轻族人，如果他们知道了，恐怕会放弃成为非凡者，会沉迷于享乐，会彻底丢弃亚伯拉罕的荣耀。”
　　感受到这些话语中的迷茫，洛蒂轻笑着看向天上的星辰，转过身注视着多里安，说道：
　　“这可是我选择的道路，看啊！高贵富有的出身，悲惨可怜的童年，复兴家族的使命，行走神秘超凡的强大，交织危险与厄难的奇妙经历，这是多么精彩，多么传奇的人生，为什么要逃走呢？”
　　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洛蒂的双眼闪闪发亮，感受那种喜悦，让背对她的多里安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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