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存在的过去未来

　　克莱恩知道自己很特殊，但他不觉得这份特殊能无视神人界限。

　　除非拥有罗塞尔日记中提到的那种“天赋”。

　　想到和自己绑定的神秘灰雾世界，想到前往灰雾世界的咒文，以及自己设定可以获得回应的“愚者”尊名……暂时按下心中的种种猜想，克莱恩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您似乎觉得我能很轻松就成为半神，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曾见过‘真实造物主’的神灵化身，祂也让我成为半神后去一趟神弃之地，可我没有感觉到这种资质的存在，只能感受到死亡和疯狂在身后的追逐。

　　多次出手帮助，您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或许……回应不了您的期待。”

　　听到这番话，威尔·昂赛汀拨乱手中快要复原的魔方，很是沮丧地摇着头把最开始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说道：

　　“唉，这样不好，真的不好，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还是带你去看看吧。”

　　不等克莱恩疑惑这个“看”是什么意思，他就感受到脚下一阵轻颤，一只巨大的千纸鹤带着他们振翅翱翔，身边是不断飞逝和扭曲的无数流光，一条条虚幻河流或是纵横、或是盘旋，相互交织着形成神秘的螺旋通道，接引着他们进入。

　　突然的变化让克莱恩心中一紧，要不是已经做好类似预案，他已经脱离“小丑”状态，暴露出真实情绪。

　　看着安静呆在千纸鹤背上的威尔·昂赛汀，他轻声问道：

　　“这是……？”

　　谁知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威尔·昂赛汀偷笑着随手复原手中魔方，将其扔进虚幻河流构成的螺旋通道里，把所有奇幻瑰丽的变化消弭于无形才说道：

　　“这里是被我掌控的‘失落命运’，现在的你还不能干涉这里，哪怕只是发出声音也不行。

　　你想知道的事情关联太多，原本就算是我也不能过多干涉，但某个不讲规矩的家伙带来了‘混乱’，让我可以借助‘失落命运’让你自己去看。”

　　很明显，能在这里发出声音的威尔·昂赛汀，拥有干涉命运的力量。

　　等祂解释过现状，千纸鹤也张开一圈白色光晕带着两人撞进一截首尾相接，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污浊河流中。

　　刹那间，刺目纯白就覆盖了视线中的一切。

　　等视线恢复清晰，半空包裹白色光晕的千纸鹤上，克莱恩看见了熟悉的廷根市风景，但这个深夜中的廷根市没有活物，只是一座空城。

　　“这里是‘失落命运’的起点，握住我的手，我带你穿梭过去未来。”

　　看着威尔·昂赛汀伸过来的手掌，克莱恩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威尔·昂赛汀也没有催促，祂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般，面上带着纯真的微笑等待他做出决定。

　　祂很清楚对于现在的克莱恩来说，信任已经变得极其吝啬。

　　从乌洛琉斯手中抢下来的这段“失落命运”，就是属于克莱恩的命运。

　　廷根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牵挂。

　　直接把这番风景展现在他面前，威胁更多于坦诚，很大概率会刺激到他的敏感神经，让双方的关系滑落向冰点，毁掉前期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感。

　　可威尔·昂赛汀只能这么做。

　　因为这是命运的选择。

　　“好……”

　　伴随一道无声回应，克莱恩解除“无面人”的“变形”变回原本样貌，就像是刚结束数十年牢狱生活重获自由般，他脸上浮现满是释怀的笑容，缓缓伸出手，和威尔·昂赛汀的小小手掌握在一起。

　　他再次选择了接受现实。

　　神灵或许不是全知全能，或许不是仁慈善良，但祂们足够强大。

　　在无法对抗之前，要学会整理自己的烦恼负重前行。

　　只有向前走，才有机会触及希望。

　　就在他握住威尔·昂赛汀手掌的时候，红月落下，晨曦来临，下方的廷根市瞬间活了过来，马车行驶的声音，清晨行人的声音，市场叫卖的声音纷纷响起，当太阳彻底唤醒这座城，他就看到另一个克莱恩从铁十字街的公寓中走出来。

　　看着下方那个自己，千纸鹤上的克莱恩很快想起这是什么时候。

　　刚刚穿越，得到梅丽莎的提醒要去购买食材。

　　像是观赏电影般，他站在旁观者视角重新回顾了一遍以自己为主角的这段经历，原本没什么不同，直到他发现这段故事里不存在“绿芽”事件，各种细微差别逐个出现，飞快汇聚成如同平行世界的完整故事。

　　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

　　一个恐怖遍布琐碎日常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教会严格控制着值夜者的晋升，没有流传那本《罗塞尔传奇》，没有造成大麻烦的“绿芽”事件，没有流传迷雾城的传说，他没有在高文老师家中遇见泰尔·邓普西，兰尔乌斯和因斯·赞格威尔虽然依旧做下无法饶恕的恶行，但造成的灾难远不如克莱恩的亲身经历。

　　这里有着更多的日常和温馨，朋友和家人的存在，填补了他部分空洞内心。

　　可站在观众席，克莱恩更加清晰感受到那种巧合的力量。

　　或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或是封印物0-08，又或是其他存在的刻意安排。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当故事快速进展到梅高欧丝出现在黑荆棘安保公司，邪神子嗣即将降临的时候，克莱恩注意到威尔·昂赛汀在观察取走“血管小偷”的伦纳德，就好像这段“失落命运”中的故事祂并不清楚。

　　感知到他的疑惑，威尔·昂赛汀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嘿嘿，可别太高看我，我是‘命运’，但‘命运’不是我，想要完全看清一条命运长河的过去未来很困难，大部分时候只能看到些片段，甚至是抽象模糊的启示，强行去看清楚反而容易遭遇反噬。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轻松的观察‘命运’。”

　　有些多余的最后最后一句话，让克莱恩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

　　这是在告诉他看似无解的“命运”权能有什么弊端。

　　不管是“占卜”，“预言”还是“命运窥视”都需要媒介，或是真实存在的物品，又或是唯心的念头与灵感，哪怕是序列1的“水银之蛇”也不例外，类似的积累越多收获也就越大。

　　在自己这边做好干扰与反制，就能主动掌握信息泄露的范围。

　　从来不存在无解的非凡能力。

　　只有用知识和智慧洗去未知的神秘面纱，心中最原始的恐惧才会消散。

　　等克莱恩的心态恢复平常，威尔·昂赛汀小大人般点点头，这才回答他之前的疑问，指着下方激战中的伦纳德说道：

　　“索罗亚斯德就寄生在他身上，祂是‘偷盗者’途径序列1的‘时之虫’，阿蒙寻找祂已经超过千年，我也没想到祂会以这种形式出现你身边。”

　　看过序列0“错误”的成神仪式，克莱恩立刻反应过来威尔·昂赛汀的暗示。

　　“错误”的成神仪式是在别人的成神仪式上，顶替祂的位置。

　　这是一种极端的寄生！

　　等于是在一位神灵登临神位的关键时候杀死对方，从而成就自己，克莱恩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机会成神的存在有哪些，但在这些存在眼中，他也是有机会成神的那个。

　　这位索罗亚斯德和阿蒙一样危险。

　　不仅是因为他们途径相邻，他还是最好的那个仪式选择，更因为灰雾世界是对应“占卜家”，“偷盗者”和“学徒”三条途径的宝物，足够引来最本质的贪念。

　　想起自己曾与这位存在那么近，却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于是同样把观察重心放在伦纳德身上。

　　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邪神子嗣被消灭，他和邓恩死亡，因斯·赞格威尔忽略伦纳德拿走教会圣物“圣赛琳娜骨灰盒”，然后就直接进入了天黑，再次天亮就直接换了场景，像是影片被剪切般直接跳跃到贝克兰德成为夏洛克·莫里亚蒂。

　　还是在用“侠盗黑皇帝”的身份惩戒恶徒，拯救无辜者。

　　缺了数月时间的过程。

　　知道克莱恩在惊讶什么，威尔·昂赛汀说道：

　　“这段‘失落命运’是我从乌洛琉斯手里抢来的，那家伙是‘真实造物主’座下的‘命运天使’，虽然脑袋不怎么好，但能力并不弱于我，当时抢夺这段不协调命运支流的时候比较激烈，导致出现了不可挽回的破碎与断裂，我这里只有一部分。”

　　故事发展的很快，克莱恩很快就知道了“失落命运”是断裂在哪里。

　　他离开经历更加波折的贝克兰德，远走海外遇见了更多人、更多事，得到了“海神”卡维图瓦死后留下的封印物，契约一位奇怪的灵界生物为信使，《格罗赛尔游记》里那场无法查看内容的冒险，遭遇“欲望母树”信徒的袭击，成功晋升序列5“密偶大师”，然后在越来越多的跳帧与黑幕中，定格于拜亚姆的恐怖混战。

　　之后就没有了。

　　黑幕过后再次出现的是廷根市风景。

　　看着自己把《格罗赛尔游记》顶在头顶当盾牌，然后狼狈逃跑的样子，站在千纸鹤背上的克莱恩感觉有些牙疼。

　　这实在是有些丢脸。

　　这是一次，经济拮据到找猫捉奸是一次，在贝克兰德的大街上喊救命是一次，为了扮演“无面人”用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做义工是一次……

　　仔细数起来，丢脸的次数好像有些多。

　　克莱恩很清楚那就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但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的感官差别太大，羞耻程度也天差地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做搞笑艺人的潜质，到这会儿他才知道嘲笑罗塞尔有些早了。

　　还好他不写日记。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威尔·昂赛汀。

　　发现对方正意味深长地打量自己，克莱恩顿时感觉浑身不舒服，“小丑”能力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索性对方没有恶趣味的进一步出言调侃，重置开始循环的“失落命运”后，祂直接带着克莱恩回到现实。

　　离开比进入更加简单。

　　精神恍惚间，克莱恩下意识捏了捏威尔·昂赛汀抽回手的空虚手掌，回过神的瞬间，他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发现时间过去还不到1分钟，他稍显疑惑地问道：

　　“刚才是幻觉，还是……？”

　　问出这话，他才发现威尔·昂赛汀并不在轮椅上。

　　原来在克莱恩发呆的间隙，威尔·昂赛汀跑去厨房拿了两份冰淇淋，返回时察觉到克莱恩的注视，祂递给有些懵的克莱恩一份，才坐回轮椅用毛毯盖住长了圈环形瘤体的左小腿，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说道：

　　“对于‘命运’来说，现实规则，时间和空间都不是必要的。

　　我能说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不要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帮助你是‘命运’的选择，或是为了成神，或是为了战胜敌人，或是为了活下来，或是为了得到某些支持，什么都有可能。

　　不到靠近结果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命运不是能强求的东西，否则只会被命运戏弄。”

　　说完这些，祂像是想起什么般咬住银质茶匙，反手拿出一枚混乱徽章在克莱恩面前轻晃示意，引起他的注意后就把这枚徽章扔进自动打开盒盖的银白锡盒中，接着拿回银质茶匙继续说道：

　　“最后再回答你一个问题吧，相信你能快速成为半神和你的关系不大，你的特殊在更高位格才会体现出来。

　　在过去，帮别人快速晋升就是在谋杀，但现在有些不同，迷雾城那位能做到先上车后补票，你们之间的命运交集还在不断加深，或许你可以借助祂的力量，这枚混乱徽章先借给你用，祂们现在应该不会阻止你。

　　你也看到了，‘概率之骰’可能会出问题，算是预付给你的报酬。”

　　想到在另一条命运轨迹中，威尔·昂赛汀为了躲避乌洛琉斯会再次转生，克莱恩点点头，拿起自动封闭的银白锡盒问道：

　　“那您还要重启吗？”

　　面对这个问题，威尔·昂赛汀稍显神色茫然地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现在的命运被搅乱，短时间里谁也看不清未来的样子，乌洛琉斯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烦我，祂或许出了问题，既然‘幸运’没有让‘概率之骰’回到我身边，那就还不是时候。”

　　没有去问这是什么意思，克莱恩恭敬地行礼告别。

　　直到离开他也没有问出那个非常明显的问题。

　　为什么那段“失落命运”中没有迷雾城？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种“命运”失落的真正原因，或许就是迷雾城，就是迷雾城背后那位疑似罗塞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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