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诚心邀请

　　蕾妮特并不知道克莱恩的完整计划，祂只知道克莱恩想要得到“海神”权柄，而玫瑰学派放纵派会趁这个机会抓捕他。

　　很可能会出动天使！

　　而眼前是最适合承受命运的时间节点。

　　这是一个预言！

　　克莱恩委托信使小姐的只是咒杀卡维图瓦，避免这位疯掉的半神造成难以挽回的灾难，对于一定会出现的玫瑰学派放纵派成员，他没有做出额外约定。

　　怎么做，做多少，由祂自己决定。

　　条件宽松而克制。

　　克莱恩对身边这些“拜访者”，始终是这种表面恭敬内心抗拒的态度，和信任无关，只是一种被他自己描述为矫情的情感。

　　他在很努力在适应自己苦难的命运，可这些家伙却在不断提醒他是个“小丑”。

　　蕾妮特能感受到这种情绪。

　　因此，在遵从神谕接近克莱恩，不惜自降身份成为一位信使时，祂除了送信从来不会主动和他交流什么，只是默默见证。

　　见证一位神灵归位，又或是苏醒。

　　眼前这句劝说是第一次。

　　作为诡异而危险的灵界生物，蕾妮特第一次在克莱恩面前表现出正常人类的情感，意识到信使小姐察觉了什么，克莱恩点点头，说道：

　　“没关系，只是提前了一些，我需要这个机会，愿意帮助我的存在也需要。

　　“而且，死亡不是结束，不是么？”

　　明确克莱恩的决心，蕾妮特不再劝说，祂抬起左手的两颗头颅，其中一颗头颅张开嘴咬住罗伯特手里的海神圣剑，用于封装的符文纸人顷刻间化为灰烬散落，另一颗头颅仅是用血色眼眸扫过苍白剑身，诅咒就完成了。

　　借助罗伯特的恶魔感官加上沾染“海神”气息的物品，克莱恩看见了诅咒过程。

　　这也是蕾妮特有意展现的结果。

　　随着罗伯特双眼蒙上一层黑膜，现实中的废弃仓库立刻变成被漆黑污浊覆盖，缓缓流淌彩色油渍的样子。

　　在脚下不知距离多远的空间里，一条虚幻的、巨大的青蓝色海蛇疯狂甩动着身体，它的身体不断裂开血口，几乎露出最里面的骨头。

　　这就是卡维图瓦！

　　当罗伯特看过去时，它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扬起它那颗狰狞头部，张开血腥巨口，露出一根根比人类小臂还要长的乳白色尖牙，滴落黑红相间的鲜血与浑浊的黄褐色黏液。

　　波浪声和潮湿水汽刚出现罗伯特身边，卡维图瓦的身体就一阵痉挛，不知为什么闭紧了嘴巴。

　　疯狂而痛苦的压抑嘶吼隔空传来。

　　它在对抗诅咒。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这是一位“异种”途径天使亲自施加的诅咒，就算是卡维图瓦完好的时候都得丢掉半条命，更何况是濒死的现在。

　　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一根根暗红荆棘崩断卡维图瓦的血肉与牙齿，从它口中长出，从它体表的伤口中长出，从它的眼球中长出。

　　这些荆棘让卡维图瓦快速步入死亡。

　　凝聚疯狂意识的弯曲尖牙纷纷脱落，布满神秘学符号的蛇皮变得干瘪，外溢神性气息的血肉变成沙土，很快就只剩下一根脊骨勉强支撑着巨蛇外型。

　　所有变化就像是按下了快进。

　　那些长出体外的荆棘一点点反卷缠绕，差点彻底碾碎卡维图瓦已经非常脆弱的身躯。接下来，它们逐渐褪去暗红变得嫩绿，然后抽出一根根新鲜枝芽继续生长。

　　当荆棘开出第一朵鲜艳红蔷薇时，一位留下无数传说的“神灵”就此陨落。

　　从这一刻开始，克莱恩彻底无法回头。

　　亚恩·考特曼发现卡维图瓦死亡到定位灵界中那处精灵遗迹只需要七分钟。

　　这是最极限的时间。

　　运气好的话，他只需要安全度过这七分钟，计划就能成功。

　　说起来很简单，但作为关键的他必须站上舞台，否则所有计划都无法成立。

　　克莱恩已经准备好了。

　　但他没想到，信使小姐完成诅咒后，又将应该损毁的海神圣剑完好交还给罗伯特，祂说道：

　　“可以”“用来”“抵挡”“诅咒”。

　　克莱恩能感觉到这件神奇物品的强大。

　　除去会侵蚀灵体的神性污染，海神圣剑对血肉生命能一击必杀的能力本就足够强大，现在经过信使小姐的处理，它的价值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是一份馈赠，同样是在展现态度。

　　表示祂接下来会全力出手。

　　没有说什么客套的场面话，罗伯特拿回海神圣剑，克莱恩用佩戴“西索恩魔戒”的手掌抓住罗伯特的肩膀，轻声说道：

　　“走吧。”

　　得到回复，蕾妮特半透明的身体来到他们身后，身形很快变得像一座城堡般巨大，四双血红眼眸同时看向两人。

　　消失！

　　他们离开现实世界进入了灵界。

　　罗斯德群岛已经被亚恩·考特曼封锁，普通的手段做不到隐秘来去，如果由克莱恩进行灵界穿，必然引起对方的注意，进入灵界之前就会遭遇闪电袭击。

　　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

　　……

　　灵界，近乎虚幻的坍塌遗迹群落前。

　　刚来到这里，克莱恩就松开罗伯特的肩膀，轻轻拨动他戴在另一只手腕处的绳结，灵界中的种种好奇视线纷纷看向别处。

　　灵界由纯粹的信息构成，几乎不存在现实中的物理规则，绝大多数隐秘手段都无法发挥出理想中的效果。

　　从现在开始就是倒计时。

　　眼前这片遗迹就是卡维图瓦的藏身处。

　　向信使小姐点点头，他就带着罗伯特降落下去，而蕾妮特的身形消失，附着在克莱恩袖口金属钮扣的光滑表面。

　　穿过一层不可见“屏障”，他们直接进入深海。

　　晃荡的波光如同游鱼般散落四处。

　　真实的海水填满了这片区域，就算有附加海洋祝福的神奇物品，克莱恩也感觉到呼吸困难。

　　这里的空气粘稠而厚重，让呼吸这个平常很轻松的动作需要花费更多力气。

　　作为一位序列5的强大非凡者，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变化。

　　海底的遗迹群落有着明显的古精灵风格，所有建筑都已经坍塌或半坍塌，最完整的就是一栋六边形的华美宫殿。

　　透过坍塌大半的穹顶，能看见中央一根铭刻满奇异花纹和符号的巨大断裂支柱，鲜血与碎骨从东南方飞出，铺满断裂支柱的一个面，然后继续往后方成扇形散开。

　　一点点明亮光芒点缀在血色扇形里。

　　那些是非凡特性。

　　是卡维图瓦濒死发疯又遭遇诅咒，不自觉杀死的海神信徒。

　　当克莱恩和罗伯特降临，海底顿时涌出一股股气泡，先前在海水中晃荡的波光缓缓汇聚过来，随着那些气泡破裂，一道道痛苦而疯狂的嘶叫在克莱恩耳边响起。

　　是卡维图瓦的怨念。

　　单纯的怨念。

　　依靠这处特殊环境才残留下来，再过段时间就会自然消散，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但对于克莱恩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继续往下落，宫殿前方是一条青灰色石板大道，道路两侧立着一根根残破支柱，上面同样雕刻着远古时代的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

　　大多数石柱底部都靠坐着一道身影，有的套着古旧长袍，有的披着时下流行的棕色夹克，长剑、斧头等武器放在他们身边。

　　像是这处遗迹的守卫。

　　对于落在青灰色石板大道上的两人，他们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幽冷的光芒忽明忽暗。

　　因为他们已经变了干尸。

　　位于深海的干尸。

　　那些光芒是非凡特性，完全析出的非凡特性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死亡。

　　这些都是卡维图瓦的虔诚信徒。

　　走在这条大道上，克莱恩轻轻摩挲“西索恩魔戒”，“净化术”的淡金色光辉接连绽放，让一具具干尸化为飞灰消散，那些非凡特性也被他顺手取走。

　　抵达半坍塌宫殿前，他们踏上台阶。

　　进入宫殿，克莱恩第一时间就看见卡维图瓦开出朵朵红蔷薇的遗骸，它倒在那根断裂支柱旁，庞大身躯占据超过三分之一个广袤大厅，暗红鲜血和黄褐黏液散落的到处都是。

　　它身前有一位戴神职人员软帽的老者。

　　并不是干尸，但更加糟糕。

　　先是极具腐蚀性的黏液洒了他一身，消融掉他身上的大半血肉，又因为触碰卡维图瓦身躯上的血液沾染诅咒，导致灵体被彻底毁灭。

　　视线扫视四周，还能找到几个被腐蚀得不剩下多少“海神守卫”。

　　根本没有活口！

　　这是通往那些最坏结果的变化节点。

　　确定这一点，他才看向这里最珍贵的收获，那是一根比人类手臂更长，正缓慢变得笔直的弯曲蛇牙，代表非凡特性的点点青蓝色神秘光芒，不急不缓从卡维图瓦遗骸中析出，汇聚到这颗牙齿中。

　　看到承载物是牙齿，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牙齿最终形成的封印物大概率是三种，权杖、长剑和长弓，每种副作用都足够危险，但相对正常的形态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当然，是和其他那些奇怪形态比较。

　　卡维图瓦的怨念在这里最为强烈，它临死前的嚎叫在这里激烈回荡。

　　就算是现在的克莱恩也感觉有些心烦。

　　他没有在这里安静等待封印物成型，而是从远处绕过那根断裂支柱，进入几乎全部坍塌的大厅后方。

　　这里原本有不少记录精灵历史的壁画，但随着岁月的侵蚀和卡维图瓦的二次破坏已完全被毁掉。

　　一路走到尽头，克莱恩站在一张被石块和支柱掩埋的精美宝座前。

　　仅露出不到三分之一的宝座旁，有残余半幅记录“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和“远古太阳神”对峙的壁画。

　　在克莱恩观察壁画的时候，罗伯特绕到宝座左侧，直接伸出手探入垮塌石块和支柱底部。

　　真的找到那件物品时，罗伯特却摇了摇头。

　　收回手，他拿出一只被压扁，表面铭刻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高脚已经弯折的黄金酒杯，将酒杯底部翻过来，能看见一行精灵文：

　　“天灾，高希纳姆。”

　　这就是“天灾之书”提到几件物品之一。

　　克莱恩并没有因为成功找到它高兴，这意味着高希纳姆不会发挥那几种重要作用，否则针对他的陷阱必定会消除这种空档。

　　占卜和预知不是万能的。

　　而这两种非凡能力也不是他独有。

　　克莱恩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如果来的是那位“神孽”，很可能已经到了。

　　转身返回大厅的过程中，克莱恩取出“天灾之书”交给罗伯特，让这两件和高希纳姆密切相关的物品直接接触，又拿出一只纸鹤，让它隔绝海水在掌中燃尽，然后拿出阿兹克铜哨吹响，把一封提前写好信交给有些唯唯诺诺的白骨信使。

　　在克莱恩漫不经心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罗伯特的外套袖口睁开一只天蓝色眼眸。

　　洛蒂心里充满了疑惑和茫然。

　　等敌人到来才开始求援，会不会太晚了？

　　而且，这种敷衍态度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就连正在“黄金之国”旅行的洛蒂本体都皱起了眉，不得不多分些注意力在这边。她能确定克莱恩来到这里的是本体，不是通过“源堡”远距离操控的密偶。

　　克莱恩手里有多少能打出的牌他们最清楚。

　　自保足够，想赢绝无可能。

　　别说是放纵派的半神和天使，就算只是一个序列5的“怨魂”也能在乱局里杀死他。

　　难道还有别的底牌？

　　洛蒂不知道，但这个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

　　当克莱恩重新回到宫殿大厅时，散落各处的石块和墙壁自动封闭他身后的通道，地上的血液与黏液形成无数条长蛇，它们结成圆环阵型同时立起身体注视着他，空气中的尘埃静止在他身周，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就像他预料的，敌人已经到来。

　　只是为了生擒他没有立刻动手而已。

　　卡维图瓦的遗骸旁站着两个人，凝聚成一柄华丽蓝宝石权杖的封印物被一位干尸般的老者拿在手里把玩。

　　他是玫瑰学派放纵派的杰克斯。

　　“异种”途径的序列3“沉默门徒”！

　　旁边是“血之上将”塞尼奥尔，他正在收集卡维图瓦身上有价值的灵性材料，蕾妮特施加的诅咒似乎消失了。

　　不只是他们。

　　在大厅右边保存还算完整的壁画前，有位头发淡黄微卷，眼窝明显凹陷，脸庞瘦削见骨，用一根根金色钉子将整张嘴巴封起来的中年男性。

　　他是斯厄阿的学生，高地反抗军的主要首领，麦哈姆斯！

　　同样是序列3的“沉默门徒”！

　　而在宫殿门口，一个巴掌大小，肉色的，湿漉漉的，黏答答的迷你人型生物趴在地上。

　　因为头大身体小，它没办法正常站起身，只能胡乱使用着手脚，用那张无眼、无鼻、无耳，只有一张孔洞般嘴巴的面孔看着克莱恩。

　　一缕灰雾在它口中反复吞吐。

　　当克莱恩回到大厅时，他们同时看过来，或贪婪、或疯狂的眼神在他身上反复舔舐，丝毫不在意他准备了什么后手。

　　看到是这种阵容，克莱恩确定斯厄阿也来了，他没有半点恐惧情绪，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夸张，甚至出现一丝狰狞。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这种表现没有让几人的情绪发生什么波动，只是让他们更加兴奋，他们看着克莱恩用佩戴“不可见指环”的手掌拂过信使小姐藏身的金属纽扣，罗伯特也翻开了“天灾之书”。

　　此时此刻，克莱恩是幸运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垂死挣扎时，他突然平静下来，说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

　　“喜欢看烟花吗……？

　　“列奥德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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