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返航

　　迎着太阳升起的光芒，罗杰冒险团的各位成员连续召唤风、操控海流，不断为船只加速，逃离黑夜中彻底疯掉的南大陆。

　　虽然远离了陆地上的危险，但海中的危险依然存在。

　　有鲸、鲨这种大型鱼类紧紧跟随。

　　它们时而撞击船底，想要损毁船只，时而协同碰触骚扰，不断造成摇晃。

　　它们的行动始终隐藏在船底区域，每次袭击毫无规律，完全不给船员们使用“海洋生物亲和”符咒的机会。

　　就像是人类中最狡诈的刺客。

　　不停摇晃的船上，船长罗杰正拿着望远镜确认后面两艘海盗船的情况。

　　这种袭击并不是单独存在。

　　既然无法看见袭击自己船只的是什么，他就想着看看袭击其他船只的是什么，有多少，是否有头领指挥。

　　只有知道问题才能针对性解决。

　　可他能看见的很少。

　　除了船长之外，船上的水手长巴雷特在努力掌舵，船工西卡尔在紧急维修漏水处，唯一学会全套急救方法的二副达尼兹在为受伤的水手急救，他嘴里的嘟囔声都没停过。

　　“真的要感谢你，不然我们肯定都中招了，用那种叶子擦屁股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呵……不是，我没笑，是你听错了，库洛卡斯留下的那些药，对这种情况好像没什么用。

　　“要不，你自己先拿圣水净化一下？”

　　回应达尼兹的，是水手骂骂咧咧讲出的一连串地方特色话。

　　“呦呵，你这到底算是倒霉还是走运，那么密集的火枪齐射都躲过了，居然会被弹飞的石子擦到颈动脉？

　　“还好还好，你之前是选择成为‘战士’，不然啊，这会儿就得喂鱼了。”

　　达尼兹享受着无声的凝视，熟练为水手更换伤药和绷带。

　　“狗屎，你下面居然是被蚂蚁咬的？

　　“伙计，要不切了吧，我就是个凑数的船医，库洛卡斯也没有留下治疗这种伤的药啊，又或者，你先用这个……？”

　　达尼兹憋着笑，递来一个青皮南瓜。

　　南瓜朝着水手的方向被挖出了一个洞，几经犹豫，痛苦中夹杂别样情绪的哀求声里，水手还是接过了南瓜。

　　在差点笑出声的最后一秒，达尼兹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他的本职工作并不是船医，顺便过过嘴瘾还行，浪费时间就不应该了。

　　逃离疯狂的南大陆后，海上那些“邻居”们就会变成危险之源。

　　财宝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物资。

　　海上航行可不能说走就走，这场逃离实在太仓促，谁也不能说自己准备好了。

　　在真正抵达物资补给点之前，掠夺就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

　　作为罗杰冒险团最成熟的水手……哦，不对，现在已经是二副了，达尼兹必须为后续即将到来的麻烦做好准备。

　　手下这些船员的成份虽然有些复杂，但在面对共同的危险，又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他们都是非常重要的帮手，有必要让他们恢复战斗力。

　　心里正感慨自己的智慧和老练，刚转身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然后在踉跄后退之前被一只大手抓住脑袋揉搓起来，那熟悉的触感和笑声，让他立刻压下应激反击的动作。

　　“呵呵呵，干得不错，居然让大家都活下来了，还成功带走这么多财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干。”

　　达尼兹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带着讨好地看向突然出现的雷利先生，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都是靠着‘海神’大人的庇护，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呦，成了‘阴谋家’果然不一样，说场面话居然已经这么熟练了，挺好，继续，你应该很快就能承受更多恩赐了。”

　　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感觉一阵牙疼，达尼兹用视线余光看见了之前和雷利先生一起离开的不靠谱船医库洛卡斯，这家伙正使用净化和治愈的法术配合药物治疗船员。

　　效果比起他这个临时船医，可以说是肉眼可见！

　　归来的两人让充当临时病房的船舱立刻安静下来，只有船只不正常摇晃的嘎吱声。

　　对上雷利那双满是笑意的沉静双眼，几个心里有着小心思的家伙或是偏开视线、或是低下脑袋。

　　都是最早绑上船的“备用金”。

　　不同于虔诚信仰海神的船员，他们的成份太过复杂，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聪明，也是因为聪明想要更多。

　　只靠达尼兹还不足以震慑住他们。

　　信仰仅在罗斯德群岛海域流传的“海神”更不能。

　　明白这一点，使用雷利身份的克莱恩松开蹂躏达尼兹头发的手掌，转而搭着他的肩膀一起往外走，说道：

　　“走吧，去外面，这里就交给库洛卡斯和……他们。”

　　在说到“他们”时，一连七道人影出现在不算宽敞的船舱里：

　　从蠕动着的阴影里生长出来，从油灯的膨胀火焰里走出来，倒立站在天花板上的显现出身形，受伤船员手里的被单变形成人类，又变魔术般把被单盖回去……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人少年，外表各有不同，脸上却有着完全相同的僵硬笑容，以及不属于达尼兹的危险气息。

　　无论是谁，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会发现这七人在看着自己。

　　这也包括达尼兹。

　　“猎人”的灵性直觉让他清晰感受到雷利先生变得更加可怕，大概率已经跨越半人半神的界限，成为必须远离的危险“猎物”。

　　感受到这些，来到嘴边的求情话语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有自己是个外人的自觉。

　　作为半神层次的“占卜家”，达尼兹的反应哪里能逃过他的观察，拍了拍他的肩膀，克莱恩轻声说道：

　　“放心吧，‘海神’不会忽视善待祂信徒的客人，也容得下任何信徒的野心，返回北大陆后，答应你们的一样都不会少，只要你们愿意，永远都是罗杰冒险团的船员。

　　“在这之前，我需要给他们一些信心，对……

　　“愚者教会的信心！”

　　听到这话的前半段，达尼兹还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从来没听说过的“愚者教会”时，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来个经典平地摔。

　　是克莱恩免去了这次尴尬。

　　他拎着达尼兹的后衣领轻轻一跃，就直接出现在甲板上的罗杰身旁。

　　发现两人到来，罗杰立刻放下望远镜来到克莱恩面前，紧缩的眉头舒展开，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笑容，说道：

　　“太好了，雷利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我们……”

　　放下一脸懵的达尼兹，克莱恩面带淡然微笑，抬起手制止罗杰的话语，轻声说道：

　　“不急，我先解决这边的麻烦。”

　　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乐观，罗杰自觉闭嘴退到一边，和达尼兹站在一起。

　　完成基础的沟通后，克莱恩无视船只的摇晃来到船舷边，先是扫了眼海面，然后用三枚骨质骰子进行占卜，得到袭击船的只是些普通海洋生物后，他不由得在心中好一阵儿感慨。

　　科学总在不经意间给他个小震撼。

　　鱼类的睡眠习惯和人类不同，智慧和灵性也远远弱于人类，不会因为天亮缓缓醒来，而是根据各自需要间歇性入睡。

　　这就给了“梦游症”操作空间。

　　确定问题的关键，克莱恩动了动肩膀，披在他肩上的外套自动滑落。

　　在这个过程中，立刻有脑袋和手脚从外套内侧向外伸出，几次眨眼的功夫，曾经那位“金喇叭号”的船长皮耶罗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他是“水手”途径的序列6“风眷者”，最适合处理这种状况。

　　就是考虑还要进行海上航行，克莱恩没有在圣佩德罗那场战斗中动用这个密偶。

　　稍微整理整理衣服，皮耶罗笑着对旁边的罗杰和达尼兹打了个招呼，他们集体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没有理会被吓到的两人，皮耶罗自顾自走上前，伸出手探入之前由符咒招来的风中，海水与旋风共鸣，然后触及藏于海底的众多海洋生物。

　　变化发生得很快。

　　船只几个漏水处被一层水膜封堵，让西卡尔能安心维修，海中发疯的鱼群被安抚下来，让艰难掌舵的巴雷特和操控风帆的船员终于可以休息，而之前被符咒招来的风与海浪被更加精细的操控。

　　不到两分钟，整艘船就平稳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后方不远处的一艘海盗船却开始沉没。

　　看着那边的情况，克莱恩对罗杰说道：

　　“没事了，我们回家。”

　　听到“回家”这个单词，罗杰脸上很快浮现能被称为幸福的笑容。

　　他想回家，很想很想。

　　就是因为冒险很有趣，他才想要快些回到家，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朋友和同胞们，告诉他们“海神”大人给予的希望和未来有多么美好。

　　想到这一路的收获，他重重点点头，笑容都透露出少许傻气，作为罗杰冒险团船长的成熟与老练全部被放下。

　　克莱恩用点头回应这份幸福，说道：

　　“辛苦了，去休息吧，接下来的返程有我在，等回到罗斯德群岛，你就能向‘海神’祈祷，获得‘航海家’魔药了。”

　　看了眼神色纠结的达尼兹，罗杰似乎想说什么，但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任何一个单词，到最后也只是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船舱。

　　看到罗杰这幅样子，克莱恩凭空拿出一瓶颜色深棕近黑的香槟酒和两个玻璃酒杯，分别倒上三分之一杯递给达尼兹一杯，调侃道：

　　“没想到你还挺有人格魅力，看的出来，罗杰很希望你能留下，但你是‘黄金梦想号’的水手长，他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所以，你的想法呢？”

　　看到那瓶香槟的标牌，达尼兹的双眼瞬间亮了，他没有任何犹豫，接过酒杯就直接一口喝掉，然后咂了咂嘴，小声嘀咕一句：

　　“真奢侈，唐·佩里侬都说开就开……”

　　就在他小声嘀咕的时候，本来已经空掉的酒杯里，淡金色酒液就打着旋涌出，很快恢复三分之一杯的量。

　　呆呆看着手里的酒杯，有那么一瞬，达尼兹认为自己刚才喝酒的经历只是个错觉。

　　可嘴里满满的钞票味道不会骗人。

　　又喝掉一杯价格比自己赏金还高的香槟酒，发现杯中酒再次自动恢复，达尼兹很是不确定地看向唐·佩里侬的酒瓶，发现瓶中的酒液确实在减少，他嘴角抽搐着说道：

　　“真……有趣，您难道是魔术师吗？”

　　瞥了眼猜对正确答案的达尼兹，克莱恩眉眼间的笑意加深，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淡说道：

　　“瓶子是唐·佩里侬，酒只是可可纳特，难道你没喝出椰子的味道？”

　　唐·佩里侬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槟酒之一，基本是被那些大贵族收藏的顶级藏品，流入市场的数量非常稀少。

　　以货币价值相对较高的鲁恩金镑为参照，最低档次的唐·佩里侬最少也需要5万镑一瓶。

　　这还只是理论上的价格。

　　实际上，5万镑根本买不到任何一款唐·佩里侬。

　　而可可纳特是南大陆一种常见的特色调制酒，并不是香槟，度数适中，价格相对便宜，以浓郁的椰子味道闻名。

　　听到这番解释，达尼兹难以置信地看着克莱恩，他没想到这位雷利先生也会做出这么装面子的事情，又或者……

　　只是在捉弄自己？

　　为此，他又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

　　确定这就是可可纳特，他才知道为什么钞票味会这么浓郁，一脸鄙视地放下酒杯，说道：

　　“您也……太没诚意了吧，本大爷，咳，我是说啊，邀请我这种大海盗加入，就算不至于开一瓶唐·佩里侬，也不至于是可可纳特吧？”

　　经过这段旅行，达尼兹和罗杰冒险团多多少少还有些感情的。

　　虽然不到离开“黄金梦想号”加入罗杰冒险团的地步，但他可以作为桥梁，促成两方的合作。

　　对于热衷探秘和寻宝，极少进行劫掠的“黄金梦想号”来说，能和“海神”信徒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发生改变的“海神”信徒。

　　可雷利先生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听着达尼兹的自述，克莱恩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笑得很畅快，笑得流下了眼泪，笑得达尼兹茫然无措。

　　过去好一会儿，克莱恩才收敛笑容，擦去眼角的泪水，带着些歉意说道：

　　“抱歉，非常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羞辱你，只是单纯请你喝酒。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是‘黄金梦想号’的‘烈焰’达尼兹，你的船长‘冰山中将’艾德雯娜背后是知识教会，我哪有资格邀请你。

　　“我大概……只有接受的份，对不对？”

　　说到最后一句时，克莱恩的情绪彻底恢复平静，他侧过头看向左边，眺望更远方。

　　彻底被弄懵的达尼兹也顺势看过去。

　　那边，飘来了一个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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