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康宁医院

“为什么不能？”

        池煜没有错开目光，轻叹了口气，耐心又细致的抚过婴鬼发心，接着，他收回手，眼底带了些无奈宠溺：“难道你不想见妈妈吗？”

        婴鬼毕竟是本质上年纪并不大，被人这么一哄，情绪彻底溃堤，它抽了抽鼻子，黑洞洞的血腥眼眶流下滴滴血泪，在青白色的脸上留下根根血痕，奇诡又怪异。

        “我、我得听妈妈的话。”婴鬼闷闷的说着，神情不佳，“妈妈说，看不见的小孩不能乱跑，不然会遇到危险的。”

        说着，它垂下小脑袋，迷茫的望着手里那一团模糊的血肉，用力捏了捏，眼珠爆出浆，顺着他的青色手指流了一地，腥气肮脏。

        “可是这不是我的眼睛。”婴鬼嗓音里甚至都带上了些哭腔。

        池煜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他站了起来，俯视着匍匐于地的婴鬼，方才那抹温柔之色立刻烟消云散。

        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婴鬼一直不出电梯是因为缺少眼珠，这是副本给它的禁锢。

        但自己的任务则是帮助婴鬼找到眼珠。

        也就是说……

        这是一个悖论，如果他将眼珠交给婴鬼，它便能从电梯里出来，谁又能保证它最后不会凶性大发，反过来杀了他。

        可若是不交，不完成任务系统又会予以惩罚。

        池煜大脑飞快思索着，整理着现在的信息。

        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弹幕上被这通操作秀翻了。

        “所以玩家是为了套婴鬼的话是吗？”

        “应该是的，所以一切的温柔都是假象，我只是看中了你的价值……”

        “但是你们不觉得，玩家得到这个信息后，更难了吗，他现在给不给眼珠都很危险啊，不完成任务会死，完成任务可能会被鬼杀死。”

        须臾，池煜抬头看了眼时间，生满了锈的挂钟在惨白的光束下泛着银光，钟表盘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的血手印。

        现在是凌晨一点。

        已至午夜，走廊顶部的灯泡滋滋的闪着光，青色的地砖在惨白的光斑下明暗相接，一切都如死一般寂静。

        突然，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张彪突然哆嗦着站了起来，他捂着满是血肉的眼眶，五指缝里不住的渗着黑红的血，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着：“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他这变化来的太过突然，仿佛魇住了一般，神志不清的摸索着就要离开。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张彪发白的嘴唇抖如筛糠，双腿打着颤，但还是一把撞开了想要拦住他的江程，跌跌撞撞的朝着楼梯间跑去。

        池煜回过神，蹙眉望了过去。

        张彪一边念叨一边跌撞到了楼梯间门口，身后的凄惨的灯光笼罩了他整个背部。

        就在他就要没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缓缓的僵硬的转动着头颅。

        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黑洞洞的血眼眶仿佛抽搐了一般，极速的收缩着。

        这个眼神是…

        恐惧？

        池煜神色微变，下意识便想制止他，可尚不等他有所行动，张彪已经迅速转过身，收回视线大步迈入了楼梯间。

        闷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回荡了起来，通过死寂沉凝的空气，一下下的撞击着。

        江程咽了口唾沫，主动与池煜搭上话，犹豫的问道：“他…应该会回来吧。”

        池煜觑了他一眼，目光仿佛不在意的从电梯门口扫过。

        电梯已经关了。

        半晌，池煜才抬起如墨般的眼眸，骨瓷般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手被缩小的电锯，缓缓道：“不，他不会回来了。”

        江程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半天才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一个单薄的音节：“……啊？”

        池煜没再答话，面色平静的将视线转移至紧紧合拢的电梯门。

        江程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想到对面这个病秧子也不一定愿意搭理他，还是将问题咽回了喉咙里。

        他眼底闪着疑惑的光芒，顺着池煜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泛着银白色光的电梯门沉默的合拢着，门前残余的腥臭血肉湿答答的拖出一条条血痕，旁边的按钮寂静的归于灰暗。

        明明在副本里很正常的场景但却给人一股浓重的压迫之感。

        不知为何，江程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从骨髓蔓延而上的阴冷寒意让他打了个颤。

        他心里发怵的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里…是有什么古怪吗？”

        话音刚落，还没等池煜答话。

        电梯费力摇晃上升的噪声再次响起。

        忽然，那幽闭狭小的空间内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柄锋利的尖刀一般狠狠刮过江程的耳膜。

        他呼吸一窒，心里重重一跳，往后踉跄了两步。

        还没等他缓过神，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随着两侧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江程这才明白，刚才那个玩家为什么说张彪不会回来了。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呈一种诡异的姿势歪扭的横陈在电梯内，尸体脸上就像被一排尖锐的牙齿从上到小啃食了一遍，除去眼眶已完全变成两个黑洞外，就连鼻子都缺掉了半块。

        几乎辨不出原来模样。

        江程是第一次来到副本，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现在尸体就这么直直的撞入眼帘，他感觉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心里又是惊惧又是反胃，劝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池煜两句，就赶紧拉着夏婷躲到护士台后面去了。

        …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四溢着，在凝滞的沉闷空气中久久不能消散。

        池煜鼻尖萦绕着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他面色微微泛白，恶心的有点想吐。

        “现在我可以见妈妈了吗？”

        婴鬼伸出青绿的舌头，舔了一圈满是血腥肉泥的嘴唇，黑洞洞的眼眶直直的望着前方。

        池煜并不打算将手里的一颗眼珠给它，但也暂时不能激怒婴鬼，于是尽量忽略眼前极富冲击性的画面，平静道：“可以，但妈妈现在有事，需要等一会儿。”

        婴鬼闻言，龇开了染满献血的牙齿，似乎很是喜悦：“太好了，那我就在电梯里等你。”

        它顿了顿，音调骤变，阴恻恻的继续呢喃着：“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嗯。”池煜面不改色的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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