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此恨绵绵（四）

那马疾驰如箭，转瞬已至跟前，眼看便要将她踏于蹄下。周围响起惊呼声，喊声未落，便见她大喝一声，竟一把抓住黑马的鬃毛，飞身跃上了马背。

        那马鬃毛尽竖，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啸，想要把她摔下来。云遥就着手上的铁镣，绕过它的脖子，狠命一勒，黑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四蹄拼命地狂蹦乱跳，搅碎满地积雪，腾起阵阵雪雾。

        “它杀了皇叔！它杀了皇叔！”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无数热血涌入胸腔，挤得心脏快要爆裂了，她双手剧颤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紧铁镣。肩上的伤口再次崩裂，筋骨跟着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响，巨痛像飓风一样袭来，但她全然不顾，眼中只有狂乱的火光，手下不停地用力、用力——

        强健结实得犹如精铁一般的肌肉，在铁镣下突突地跳动着，黑马的嘶叫开始变得凄厉，乌云般深长的胸廓绝望地抖动着。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铮”的一声脆响，铁镣瞬间断裂，云遥霎时失去平衡，被陡然暴起的黑马掀下马背，重重跌落在雪地里。

        “噗”，一口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如红梅绽放，凄艳绝伦！

        瘦削的指骨深深插入雪中，云遥死死压抑着胸中翻江倒海、几要泉涌而出的血液，整个人仿佛已经碎裂，却硬是拼着一口气，挣扎着仰起头。

        一柄长剑正对准她的眉心，雪亮的剑光映出秦风寒意森然的面容。

        “你敢杀‘追风’？”

        透过呼啸的北风贯入耳中的声音，比冰雪更冷厉。劫后余生的黑马发出一声欢鸣，奔到他身边，亲呢地舔着他的掌心。

        “它害死了我皇叔！”

        云遥脸上全是狼藉肮脏的雪水，一对眸子却亮得令人眩目，像两把寒光淬闪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气，似要在对方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秦风蓦然一怔，慢慢转首望向道旁，鲜血在雪地上晕开大片淋漓的残红，白雪覆盖下的身体早已僵直得没有半分生气。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奇异，似有错综难言的情绪，如波涌，如雷电，起伏翻腾，倏忽生灭。

        北风卷着雪花呼啦啦打在身上，耳边盘旋着刺耳的尖啸声，亦仿佛无声无息，寂静得令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目光，眉间已是了无痕迹的平静。

        望着她因极度仇恨愤怒而变得潮红的脸，他突然冷酷地勾起唇角，拍了拍亲呢地蹭在身边的“追风”，冷然道：“你十个皇叔的命，也比不上一个‘追风’！”

        烈火在血管中倏然爆开，“你这个冷血的畜牲！”她狂怒地挥动双手，铁镣如疾风骤雨般朝对方横扫过去。秦风不屑地抿了抿嘴，挥剑好整以暇地一一化解了她的攻势。

        就像惊涛冲向岿然不动的礁石，一切只是徒劳。

        片刻之后，重伤下的残躯已摇摇欲坠，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殷红的、怒放的花朵，像极了山间啼血的杜鹃，凄美得近乎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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