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怪人

李恒远低头，对上程铮的双眼，他的眼中神色清明，哪里有一点醉态？

        这时候，车门也打开了，清云的声音的响起，“王爷，王妃到了。”

        “所以你带我去哪儿？”李恒远一路来紧绷的心骤然放下，他还以为他和程铮要被车夫带到荒郊野外毁尸灭迹了，没想到车夫早就换成自己人了。

        程铮起身，说道：“赏月。”而后牵着李恒远的手下了马车。

        直到下马车，李恒远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一座山的山顶，有一座茅草屋矗立于山峰上。

        晚风习习吹来，李恒远只觉得头脑的胀痛都被吹散了不少。

        山峰似乎离穹顶很近，让人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这也使得一轮圆月变得很大，仿佛能够看见月宫中嫦娥仙子的仙姿。

        看了一番下来，李恒远肯定这里确实是中秋赏月的好去处。

        两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李恒远率先问道：“怎么想到带我到这里来了？”

        程铮目光落在远处，眼中涌动着怀念之色，“我不是说过我的绘画师承蓝田山人吗？这里便是我跟随蓝田山人学画的地方，也是我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值得怀念的日子。”

        李恒远不语，只是紧紧地握住程铮的手。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要我的命。”

        生在皇室就是原罪，程铮从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唯有变得越强才能保全自己。

        那时候他几岁？九岁还是十岁来着？程铮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一晚似乎也是中秋，皇帝遇刺，刺客抓了他做人质，或者说刺客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刺杀皇帝，而是他。

        刺客利用他逃离皇宫，在他的胸膛上刺了一剑之后，把他扔在这座山上，让他自生自灭。

        刺客以为他会死，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然而他就是命大，不仅没死，还被隐居在这座山上的蓝田山人给救了。蓝田山人本来打算给他一口吃的就把他扔回山下，却发现了他的绘画天赋。

        蓝田山人便是二话不说的单方面收程铮为徒，开始严厉的教导程铮学画。

        程铮却故意气蓝田山人，不好好学，偏偏要去模仿蓝田山人的笔触去画，两个月后，程铮故意把自己的画混在蓝田山人的作品里，蓝田山人竟然也发现不了。

        蓝田山人不止一次因为这个责骂程铮，可是骂完之后又会笑骂一句臭小子。

        程铮在这座山上呆了四个月的时间，直到蓝田山人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蓝田山人消失，程铮下山，才知道楚明帝因为他的失踪大发雷霆，不相信他已经死亡，让人在京城，在京城周边的城镇大肆寻找他。

        程铮下山后正好被搜城的士兵撞到，便被带回皇宫。

        山上的日子如昙花一现，他在黑暗里滋生，就应该重新回到黑暗里。

        不过山上的四个月却在程铮的记忆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年来，他一直让人寻找蓝田山人。

        尽管程铮手上的情报组织日益完善，也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却依旧无法探听到有关于蓝田山人一丝一毫的消息。

        他好像从人间蒸发了，在这个世界除了如雷贯耳的名声和被收藏的作品之外，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任何存在的证明。

        程铮在讲这些事的时候，声音低低的，似乎听不到什么情绪，就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可是他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怀念，写着追忆。

        李恒远知道，蓝田山人在程铮心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师是父亦是友。

        “蓝田山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李恒远和程铮共同凝视一个地方，紧握着程铮的手，而后李恒远问道。

        程铮思索了许久，好像想从已经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将那个老头描绘出来，而后才无奈的叹了一声，“他是一个怪人。”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

        “怪人？”李恒远倒也对这人产生了好奇之心，“怪在哪里？”

        程铮充满怀念道：“是那哪儿都怪。”

        自己整日蓬头垢面，却不能容忍所处的环境有一点儿灰尘；明明惧高，却总生活在山顶上，还逼着自己站在悬崖边上，美其名曰克服恐惧，可是每次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做事还有极其强迫的思想，横着的就一定要是躺的，竖着的就一定要立着，而且不能有一点儿的歪着……

        如此例子不胜枚举，而程铮一件一件的说，如数家珍。

        原以为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没想到再次提起的时候，竟然就仿若昨天发生的一样，每一件事情都历历在目。

        程铮说着不由得笑了出声，而李恒远听着，跟着程铮一起笑了出声，如果可以，他也想见见蓝田山人这个怪人，从他嘴里听听八九岁的程铮是个什么样子。

        他能够感觉到，程铮在提起蓝田山人的时候，整个人是鲜活的，好像一下子注入了朝气，有了十八九岁大小伙的朝气。

        李恒远突然倾身吻上程铮，火辣而热情。

        下一刻，程铮扣住李恒远的后脑勺，激烈的回吻着。

        月亮越升越高，洒下银色的光辉，将两人笼罩在清辉之中，似乎染上了莹莹星光。

        天空上，星海闪烁。

        山顶上，晚风习习。

        ……

        李恒远和程铮是在太阳刚刚露出半张脸的时候回到王府的。

        吹了一晚上的山风，“病弱”的程铮一点儿事都没有，反倒是李恒远中了风寒，回到王府后就一直打喷嚏，鼻头都变红了。

        为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平和王程铮竟是亲自去膳房给李恒远熬了一碗姜汤。

        虽然姜放太多了，导致姜汤很辣很呛，但是李恒远还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程铮的姜汤效果确实很好，李恒远喝完后不久发了一身汗，就彻底痊愈了。

        尽管李恒远知道这是因为自身的自愈能力起到了主要的作用，就算没有程铮的姜汤这会儿估计也好全了。

        但李恒远可不管，把功劳全部按在程铮的姜汤上了。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程铮理所当然也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为此对于自己手上那个被烫伤而留下的水泡，程铮觉得是光荣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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