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澈与登彦

白月愣了愣。

        澈哥哥说的有道理耶！

        从古至今，都是她追着登彦跑，也是时候让登彦主动了，虽然很久没见登彦，她蛮想他的。

        可片刻后，她还是妥协：“好吧，那哥哥您……”

        “会在登彦面前提你的。”澈猜出了她的心思。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之后澈去到穆甄的房间后，看到这女人坐在门口闭着眼睛，手在空气里胡乱摆动，疑是在施展什么道术。

        澈被吓了一跳，“贞儿，你在做什么？”

        他突然的声音让穆甄睁开了眼睛，看他又出现了，她的小脸有了埋怨的神色，语气也愤愤的：“你刚才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以为你怎么呢了！”

        “……”

        贞儿的话里明显有担心他的意味，许久没听到她这样勉强算上直白的关心，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这门突然打不开，是你施了术吧？”

        澈蹲在了穆甄的面前，没先回答，而是抬手先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此刻他觉得，凝贞成了穆甄也不错，最起码曾经那总是觉得自己是他阿姊的感觉没有了，有了一点点可爱，就像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

        “嗯，怕你跑了，但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他的语气都那么的宠。

        穆甄抬起眸看了一眼自己脑袋上的手，心突然砰砰跳动，她这是被他当……小姑娘了？

        很不习惯的推开他的手，她站起身：“我在那阴阳书上看到过关于类似的法术，比如封印什么重要的盒子之类的，我就想试试。”

        澈靠在门上，双手环胸勾起唇角，直愣愣的看着她，她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时，脸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有些东西只可意会，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自恋，和澈刚才对视不过一两秒，可这已经足够她从里面赤裸裸的看出二字——喜欢。

        如果语言可以骗人，眼神应该不会吧？

        喉骨吞咽，她慌张的低下头，去收拾起了东西，唯恐害羞被他发现，她就故意冷起声线说道：“事实已经告诉你了，其实我这次想回去，主要是看看那个你说是神的男人怎么样了。”

        “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回家了，所以这房我不退，过两天我还得过来。”

        澈问：“怎么回？”

        景德镇到汌滨的路线有些麻烦。

        “坐汽车直接到南昌机场，飞机飞回去……”

        “你有钱么。”

        澈是神，自然从未用过“货币”这个东西，即便在神界，巫族和妖族之间有需要交换的利益，无非也是天下和神力而已。

        但他最近又从白月和坤霓口里了解了不少现在的人间，坤霓说过自己一年的收入，他想了想穆甄当保洁员的收入，坤霓无疑是她的万倍。

        那他女人，很穷的。

        穆甄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和鬼神不挂钩的现实问题，她转过头很诧异的看了澈一眼，笑着道：“机票钱有的，还是特价机票呢，几百就够了。”

        澈没答言，他开始往穆甄身边走着，此时穆甄正在整理自己不打算穿的外套，突然，衣服上凭空出现了一张金色的银行卡。

        这在肉眼下大变银行卡是何等的卧槽！

        “我靠这啥！”她被吓住了。

        “你用吧，无密码。”他在她身后，话说的沉沉的。

        穆甄转过了身子，她没了惊讶，用很严肃的眼神看着澈：“这东西哪儿来的？谁的？”

        她在怀疑什么？

        他眸子一眯：“我家人的。”

        “你家人？”穆甄不懂了。

        澈解释道：“我数百年前离世时虽未成家，但我轩辕家还有别的人，他们有后代，那自然是我的后代，亦是我的家人，我使点法子，让我轩辕后人给我点人用的货币，很简单。”

        其实这卡，是他找到重在这里置办的家产时，被白月发现的，房子的保险柜里，不止有银行卡，还有现金和支票。

        重未雨绸缪，在每处自己的地盘里，都放了不少钱，他很明白，神即便比人神通广大，在人间活动就不能打破自然规则，就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

        别说重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便他没做这个准备，他堂堂玄冥，弄点人类的钱，那还是小儿科。

        可一介凡人的穆甄真是惊掉了下巴：“还可以这样！但这钱你拿着吧，我用不合适。”

        “你在跟我见外？”

        穆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懒得在这上面和澈争吵，浪费时间！

        于是就把那张卡收住了，大不了她不用就是了。

        ……

        穆甄一路辗转到了汌滨后，是下午五点。

        澈和她同行，一路都隐去了身子，两人回的很方便。

        到了家门口，穆甄还未开门，澈就捕捉到了屋子内不属于人类的血腥味。

        他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手指却紧紧蜷在了一起。

        穆甄唯恐家里来过人，开门都小心翼翼的，但进去看不大的客厅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便松了口气，直奔自己锁起来的卧室。

        她的房间很小，一套双门的单人衣柜，旁边有简单的衣架，一张很简单的写字桌，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就没别的摆设了。

        他们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和躺在床上的登彦很近了。

        登彦的眼睛依旧闭着，双手自然的瘫在一边，还是穆甄离开时的模样，不过有区别的是，她救他时，他身上的血迹还有红色的痕迹，如今他身上的血迹已经成瘀黑色了，脸上凝固的血迹是深红色。

        看起来让人心颤。

        澈再见到登彦，已经阔别了将近快七千年。

        这对人来说，是个很可怕，想都想象不到的时间概念，但对于神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只会他们会存在很久，早就习惯了等待和盼望。

        从战争时，他指派重去屠杀狐族和龙族时，登彦心中不大满意这样的决定，就去了冥界再没回神界，直到他战败，助各位弟弟妹妹重生，再将自己封印在昆仑山内沉睡，都没见过登彦。

        不论是人还是神，在濒临死亡时，其实都会害怕。

        在他放不下所有人却不得不沉睡下去时，那时他的内心，无比想念自己这最小的兄弟，他知道战争一落幕，登彦无疑是祖巫里最强，他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最终……

        还是舍不得登彦冒险。

        这是他女人曾经拼死护下的弟弟。

        他有时候和贞儿很像，越是在紧急时候，越会方寸不乱。

        他一眼便能看出登彦受尽了神的折磨，身上的疤痕，不单单是神身受伤，他的灵魂也伤了。

        手腕神脉被断，眼睛被刺瞎，连喉咙都被毁了。

        登彦胸口起伏的厉害，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神即便需要睡眠，也不可能在人间这种地方睡着，所属世界就不同。

        他的神力被废，神气儿基本失去了全数，就只有一口神气儿封印在了天魂之内，让他这副身体能像人的肉身一样，有血有痛。

        他的对手对祖巫太了解，也太绝情，把登彦变成了废人……

        须臾，他刚准备过去，就被登彦脸上那一点点的变化愕住了脚步。

        他看到登彦眼尾那两道深红的血痕上，有了两道清澈的泪。

        心就在这一霎那揪痛起来。

        登彦一定是靠着那一口神气儿，感知到他和贞儿一起回来了。

        澈依旧没有太大的举动，举手投足更是没表现出他认识登彦的模样，他很平静的坐在了床边，穆甄虽然看到登彦胸口的起伏，但她的关注点却是他的起伏频率很稳，那应该睡着了。

        她便悄声对澈说了句话：“他真是神吗？”

        澈没有答，他一直盯着登彦闭着眼睛流泪的脸。

        印象里，他祖巫里的登彦美过了神界所有男子，在他这个长兄心里，也极为自豪。

        若说小时，因为贞儿失去孩子，他训斥过登彦，可后来这件事情过去，他看这个老幺在他妻子身边撒娇，对各个兄弟多有依赖的样子，也觉得岁月平静。

        他从未看过自己最小的弟弟这么狼狈过，心疼至极。

        哪怕他现在只是被重给予了些神力，可在他的骨子里，他的女人和兄弟姐妹，大于他。

        就在他手中释放力量，想传给登彦时，登彦的嘴巴突然一张一合。

        他想说：“你回来了。”

        澈的身子恰好遮着登彦的脑袋，穆甄没有看到登彦唇语了什么，澈僵住了身子，他此时，不知该如何去答。

        若是让穆甄看出他和登彦认识，以她的性子定要怀疑他的身份，虽然他也想她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可现在还不能。

        登彦已经是受害者，他不知道……谁还会因为这件事牵扯其中。

        思及此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不懂的穆甄。

        看着她那张不论在什么时代，总会美艳一方的脸蛋，这样的女人，不止他爱，也不止东皇对她心存觊觎之心，还有更强大的存在想把她占为己有。

        贞儿啊贞儿，你怎么这么大的魅力呢？

        倾国倾城，不过如此吧。

        在他迟疑时，穆甄以为睡着的登彦，突然挣扎起来，穆甄被吓到，而后就见登彦撑着受伤的手腕，很艰难的坐了起来，他们不知登彦要做什么……

        等他坐起来后，他的手颤抖的厉害，在空中捞摸着，捞摸到了澈的肩膀。

        那一刻，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的手使出最大的力气握住了澈的肩膀，他手腕被缝的伤口又溢出血来，他那张脸苍白的脸上，有了表情。

        他唇角向下撇着，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看起来痛苦极了，而他的脸庞上，清泪一行一行从未间断。

        穆甄已然惊呆，可随后，在澈的不动作下，登彦突然把下巴小心翼翼的靠在他肩上，两只再无神力的手臂，抱住了澈。

        他无声的哭泣不止。

        澈知道，登彦虽然长了一副女人皮相，但他没有一丝女子模样。

        登彦如今的哭泣，绝不是因为自己太痛苦了，或许……还有其他。

        曾经妖族有人好奇。

        十八祖巫出生时间不同，也无父无母，为何他们就能知道彼此是亲系呢。

        那是因他们祖巫们有证明他们是亲系的先天法子。

        头碰头，他们能感知到对方的内心世界。

        他知道某人毁了登彦的喉咙、手臂、眼睛，是怕他的神力，所以登彦不能开口说话对于他来说并不要紧。

        穆甄此刻看着这个陌生男子毫不掩饰的对澈表现出了依赖和主动，她虽然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多问，这世间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许是因为他和澈都不是人，所以就像人去了外地，老乡见老乡那种热切心理吧。

        澈转了下身子，他的手里还是涌出了力量，先是握住了登彦的手腕，他把头轻轻靠在了登彦的头上，闭起了眸。

        倏尔之中……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白茫茫的世界。

        是封印他的地方，坐落在青藏一代的昆仑山脉。

        那个地方，一过人间十月就是冬季，鹅毛大雪把那片高原变的素裹，唯有一人，在那看不到尽头的崇山峻岭之中，迈着步子前行。

        之后他停在了一个山脚下都是雪的地方。

        “你为何要封印自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明明我在的。”

        “在嫂嫂以你们的孩子换我活下来后，你是不是就不信我，你让我去荒芜的冥界，你让我在战中躲在末尾，你为什么？”

        “玄冥，祖巫们都已经落魄或沉睡，就连重那般精明，也被我玩弄于鼓掌，而你更惨，你连苏醒的时候都见不到，如今唯有我登彦，以冥帝尊位，安然无恙的存在在这六界里，曾经与你平起平坐的娲皇，都得尊我一声冥帝！”

        “玄冥，你曾是六界至尊，如今你曾总是塞到最后的老幺如此看不起你，你不该醒过来训斥我几句？”

        “估计我说这些你都听不到吧，你看你如今，落魄到了什么地步！”

        “别告诉我，那一切，都是你在保我，我不用你保，十八祖巫，各有各的命运，谁又能躲得过呢？”

        登彦站在封印他的地方，一脸绝情的啰嗦了这么多后，却沮丧着脸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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