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馒头会有的03

继续深入调查余人彦的人生经历，顾迟发现了余氏的异常，他们好像在几个月前就知道灾难会在何时到来，没有选择公开，而是默默地大量囤积建材、粮食、药品等。

        “该不会、余佳宁记得上个轮回里发生的事吧？”顾迟道，“她的异能是什么？”

        “是通感，她能通过接触他人的肢体、物品、照片等，感知到一些记忆片段，通常是一些带有强烈情绪的画面。”089坐在玩具木马上，摇头晃脑的道。

        也就是说，通感感知到的是过去发生过的事，绝不可能是还没发生的事。

        余佳宁并不是觉醒了预知能力，她只是还记得上个轮回里的记忆片段。

        想到上个轮回里余佳宁的死因，再联想到主角们不同寻常的脑回路，顾迟大胆猜测，余佳宁会把自己的死亡原因怪罪到旁人身上，而不是丧尸潮或自己的任性。

        楚晏有错吗？

        他只是又瞎又傻，才会被钟敏言骗得团团转，到死他都还抱着和爱人浪迹天涯的幻想，相信他外出是为了给自己找退烧药，然后身受重伤，被余佳宁所救的谎言。

        余佳宁有错吗？

        当然有，上个轮回里她只是任性又天真，重活一世，却又蠢又恶毒，那种情况下，余人彦如何能抛弃基地，飞驰赶来救援？

        身为氏族族长之女，从小享尽荣华富贵，却无半分体谅族人之心，面对拼死保护自己而死的异能小队，怕是也没多少感激之情。

        至于钟敏言，人品低劣、自私冷血，楚晏把他当男朋友，他把对方当提款机，余佳宁再任性，也没脚踏几只船，至少对他还是不错的。

        “你说，他还会爱上我吗？”顾迟漠然道。

        089直言直语道：“如果他是余知非，会，如果不是，也许不会。”

        容貌只是外部数据，只有核心数据不变，才能确认是同一组数据。

        “那我们去找他吧。”顾迟笑眯眯地追踪起余人彦的所在位置，“西山市、庆阳大街，这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距离钟家村只有一百多公里，若是驾车，最多也就两个小时。

        眼看顾迟收拾起行李，089连忙跳下木马，“现在就走？”

        “难道、你想在渣前男友家过夜？”顾迟调侃道。

        “我们没车。”089道。

        “没有就找，我就不信整个钟家村，没有一辆我能开走的汽车。”顾迟反驳道。

        “那你找吧，”089看向黑乎乎的小奶狗，“我保证它不会在车上嘘嘘或便便。”

        夕阳西下，顾迟身披着橘红色的霞光，挨家挨户地搜寻着汽车，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的村民们，对他那是又好奇又害怕。

        跟丧尸比，他会说人话，也没啥脾气，可他也是匪夷所思的、诡异又强大的存在，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突然发疯，到时候，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你怎么又出来了？”小女孩披着被子，大咧咧地坐在阳台上，两只小腿儿穿过围栏缝隙，自然垂下，无聊的晃来晃去。

        顾迟问：“怎么就见你一个人？”

        小女孩说：“他们都死了，我爸妈没回来，我阿公阿婆、他们都死了。”

        小女孩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平静的，说完，她低下头，看向楼下：

        她的阿公阿婆围着院墙颤巍巍地走来走去，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她，或停在她的脚下，伸长双手，张开嘴巴，馋得满嘴流涎，猩红的双眼里，只有进食的欲望。

        顾迟深深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找来找去，顾迟还真找到一辆白色的汽车，驾驶员慢了一步，死在拉开车门的瞬间，整栋小楼，没有一个活口。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下，零星的节能路灯自动亮起，整个钟家村除了几盏高高耸立的路灯，陷入僵死的黑暗里。

        狭窄的光明之外，是影影绰绰的黑影，所有在白天看来很正常、很有安全感的建筑，都变得可怕起来。

        尤其是转角处，或路灯投下的光明照不到的地方，越看越怕，冷不丁的，丧尸突然冒出来，把躲在窗户后，死盯着路灯的村民们吓一大跳。

        轮胎碾过水泥路面，白色的车身和车前灯在黑夜里，格外醒目，汽车停在老旧的院落前，顾迟按了按喇叭，冲歪倒在阳台上，抱着被子打盹儿的女孩喊道：“喂，想离开这里吗？”

        女孩被刺耳的喇叭声惊醒，揉揉眼睛，坐起身，看了看院外的白色小车，愣了愣才说：“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顾迟说，“也许，不会再回来。”

        “我、”女孩想了想，看向楼下，“我阿公阿婆，还在下面，我不敢下去。”

        “你先收拾东西，我等你。”顾迟说。

        丧尸的精神力大多不高，也没什么自我意识，追寻气味、热源、进食和撕咬，是它们刻在骨血里的行为逻辑，操控它们就像操控木偶一样简单。

        杀死它们，也很简单，要么砍下它们的头颅，要么吞噬它们微弱的精神力，生物电的完全消亡，让腐烂的身体再无法行走、奔跑、咬合。

        两具苍老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女孩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看看阿公阿婆，又看看停在院外的汽车，咬咬牙，掀开棉被爬起来，跑回卧房。

        她抄起书包，思考着该往里面塞什么。

        一本相册、几根头绳、两套换洗的内衣裤、几包饼干、几把糖果、一把梳子、两双袜子、一把剪刀、一包纸巾，这些、就是她的全部。

        挪开抵在门后的鞋柜和桌椅，拉开门的瞬间，女孩儿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跟着陌生人离开这里，是对还是错。

        看见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她害怕得想避开，又忍不住靠近，想再看最后一眼。

        女孩含着泪说：“阿公、阿婆，我走了。”

        阿公阿婆爬满皱纹的脸庞，看上去是那么的慈祥，阿婆总是骂阿公动作慢，不管吃什么、做什么，都慢慢悠悠地，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快起来。

        阿公嘴里嫌弃阿婆嘴碎，却很少和她顶嘴，笑呵呵地听罢，该干嘛干嘛，也不会生阿婆的气，阿婆总唠叨他，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多吃点肉、多喝点汤，该有的关心从不会少。

        以后……再也听不到阿公阿婆的声音了，再也看不到老两口乐呵呵拌嘴的模样，她也许、已经没有亲人活在世上，谁知道爸妈和弟弟，还活着吗？

        小小的手掌伸向老人的眉间，想合上他们的双目，阿公的手臂突然弹起，死死地抓住女孩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女孩吓得脸色煞白，跌坐在地。

        像是无法适应腐朽的身体，像是在混乱的声音中尝试发出正确的读音，混杂的、含糊的、听不出什么意思的声音终于趋于正确的频率：“kuie～kui～快～快跑、快跑……”

        女孩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老人不断翕动的嘴唇。

        那时候、那时候、阿公抓住她的手，把她推进里屋，和她说：“快跑！别出来！别出来！”

        女孩泪流满面地说：“我跑了，阿公……你们抓不到我，阿公，你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的，阿公，我要走了。”

        枯瘦的手臂慢慢放下，老人慢慢合上双目，死而瞑目。

        女孩抹着眼泪，跪行至阿婆身旁，伸出手，慢慢合上她的双目：“阿婆，我走了，以后、你别骂阿公了。”

        她边走边哭，两步三回头，越哭心里越难受，直到坐上车，还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

        顾迟没搭理她，平视前方，默不作声地开着车。

        马路上偶尔会冒出一两个面色青白的丧尸，被车身撞倒或被轮胎碾过时，喉管里会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呼声。

        天上的星光暗淡，月光倒是挺亮，野外的虫鸣鸟叫声像是换了个调子，怪里怪气、鬼吼鬼叫，越听越难受，跟晕船似的，让人头昏、恶心、想吐。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开口道：“你是要、去找他吗？”

        “谁？”顾迟也不看她。

        “钟、敏言？”女孩没从他脸上看到难过，反而有些不确定了，“我看到，他开着车走了，我还以为，你也在车上。”

        顾迟摇摇头：“不是他，我要找的人，叫余人彦，比他好千倍、万倍。”

        “我、我叫钟灵，”女孩边擦鼻涕边说，“你叫什么名字？”

        顾迟道：“楚晏，从林、疋（shu）声、日安晏。”

        “我知道是哪两个字。”钟灵在课本里学过，楚是大姓，晏是依附楚的小姓，单从姓名来看，楚晏的身份和地位在楚家不算低。

        能以双姓命名的人，一般都和两方族长沾亲带故，否则普通的双姓后人，是没资格用两方的姓氏命名的。

        顾迟问：“会做饭吗？”

        钟灵点点头：“会。”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做饭、洗衣、刷碗，这些她都会。

        “那我负责保护你，你负责做饭，”顾迟朝她伸出右手，钟灵会意地击掌道，“成交。”

        “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吧，不用陪我。”顾迟又道。

        从浓烈的情绪中抽离，钟灵这才发现顾迟的双腿上，趴着只抱着奶瓶，含着奶嘴，睡得贼香的黑团子，“这是……”

        身侧传来粗重的呼气声，钟灵身体一紧，慢慢转过身，被两只飘忽不定的红眼睛吓得哇哇乱叫。

        “啊啊～它它它～”她说话都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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