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化解难关

太子也不是没动过手，奈何晟王的舅舅，宁荣侯陆遇担心外甥再遭不测，派了不少好手到他身边，连带晟王府，都被严严实实看护起来。

        太子好比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就如抬舆的胡三、胡七，京中权贵家也不定养得起一个昆仑奴，他这儿一用就俩，体壮如牛，力大无穷。

        此时萧钰如同闲庭信步，到了太子一丈开外，见他忍耐的好生辛苦，都替他难受，抚着胸咳了一声：

        “殿下来掺合将军府的婚事，莫不是也信了那句传言……”

        太子厉喝：“胡说八道。”

        晟王恍若未闻，“……惦记上军权，难道、你想谋逆？”

        太子忍无可忍，“萧钰，明明是你贪图梁家军威，有心算计，就不怕父皇容不得你！”

        萧钰明显吃了一惊，抚着胸的手轻拍两下，“好怕啊……”

        继而弯腰，咳得惊天动地，一只手还要伸长来够他。

        太子被他困在椅上左躲右闪，最终还是被拽住，咳出的血满把抹上衣襟，晟王哀哀惨叫：

        “我要死了……”

        晟王近一年又改了花样，宣称太子夜夜化作厉鬼入他的梦，他早晚要死，这笔帐明明白白，就算在太子头上。

        现如今太子巴不得他活得长长久久，哪天突然断了气，倒要连累得他也没活路。

        东宫侍卫忙进来给太子解围，却被两个昆仑奴小山一样的身体牢牢挡在门前。

        总算萧钰今天心情不错，就是恶心他一把，拿明黄蟒袍揩净手，侧身放了他过去。

        太子仓皇奔出的背景带了几分狼狈，连冯氏二人也顾不得招呼。

        冯寄趁机脚底抹油，却被晟王叫住：

        “想出这个门，婚契留下。”

        两名昆仑奴怒目圆睁，好似庙门前俯瞰众生的守护天王，冯寄胆寒已极，气儿都快倒不过来：

        “晟王殿下，殴打朝臣可是重罪……”

        萧钰面色如沐春风，柔声细气道：“本王不打你……”

        这边胡七脚下重重一顿，冯寄立觉地动山摇。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道，就算今日真被晟王打了，以皇帝如今对他的包庇纵容，怕也真就白打了。

        既然太子都怂了，他不怂更待何时？

        终于颤着手从怀里摸出婚契，高高举过头顶。

        虞氏在后堂听完梁妧讲叙，后怕之余，又唏嘘不己，“我的小姑奶奶，原来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得亏是跑了，真要嫁给冯青疏那畜生，你哥和我将来到了下面，也无颜面见爹娘……”

        伤心完又操心起她将来，“你误打误撞到了晟王府，那么个病秧子……，往后剩你一个，可怎么好？”

        梁妧倒很高兴，“我一个侍妾，又无子女，到时候就能回来陪你和哥哥。”

        “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虞氏嗔一句，忽又回过味儿来，“哎呀”一声，拧住她的耳朵，“你正室都不做逃出来，倒去给人当妾？”

        “疼疼疼……”

        梁妧连声求饶，“这有什么，他是王爷，我也高攀不上，再说，立妃要宫里赐婚，到时候王爷没了，我哪还回得来？”

        “看把你给能的！”虞氏气也不是恼也不是，觉得把小姑养歪了，逃婚都敢，现在连这些话也会说了。

        然而转念，她又想到之前太子的要挟，这才觉出，小姑哪里是任性妄为，分明是比她这个当嫂嫂的，还早想明白其中关键。

        “妧儿，真难为你了……”

        梁妧今日见太子到场，心下已有猜测，“嫂嫂，太子说什么了？”

        虞氏本不想提，犹豫一瞬，又觉小姑大了，以后倒不该凡事总瞒她，便说了。

        “青棠关一案重审？”

        梁妧心下一惊，没想到太子会来这一招。

        虞氏只要她安好，这件事倒也不惧，“那些自有你哥去处理，他和公爹行得正坐得端，何惧谗言。”

        梁妧摇头，低声道：“也不尽然。”

        太子的阴险今日可见一斑，冯相是他的爪牙，那些上奏的折子里，证据出处还不都由他们说了算。

        这么想来，梦中兄长死在前线还被构陷，倒也正与眼前对得上。

        她原以为逃离冯家，之后都可徐徐图之，谁想，危机步步紧追，仍在眼前。

        这时知夏挑帘进来，紧着先禀好消息：“夫人、姑娘，太子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冯家那两个狗东西也走得灰溜溜，婚契——拿回来了。”

        梁妧心下一松，也没想到晟王与太子之间会是这样，听知夏说到抹了一把血在太子身上，忍俊之余，才忽觉这幕说咳就咳有些眼熟。

        知夏这才跟她和念秋互道别后两日的经历，又哭又笑说了半晌，这丫头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正事，“夫人，老爷让您预备宴席，要贺新姑爷呢。”

        这么说，便是梁翰这个一家之长，已认下同晟王府的这门亲事。

        梁妧不知晟王跟她哥说了什么，自然也没看到，当梁翰得知封先生便是王府幕僚的师弟后，与晟王之间打机锋般的几句交浅言深。

        因着王爷身体欠佳，两人并未留下过夜，日暮时分离开将军府时，梁妧那架马车之后，又跟了一辆堆满箱子的大车。

        里面都是她平日常用的东西，这次要统统搬到王府去。

        除了书，还有满满两小箱她收集的金石玉块，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得放在眼前才安心。

        至于发到冯家的嫁妆，晟王一口应下，由他出面讨回。

        来时就是两驾马车，王爷却偏要跟她挤在一处，这会儿她车上多了两口小箱子，再添一个知夏，正想着说辞哄他回自个儿的车上去，就听车身“哚哚”两声。

        她撂起帘子，就见着萧钰那张唇红粉白的脸，他之前在宴上没作妖装咳，举止跟正常没病没痛的人几乎并无两样，倒让虞氏安心不少。

        “你先回吧，本王出去逛逛。”

        “你要去和春坊？”

        梁妧一时口快，反应过来在手上掐了一把，就你有嘴。

        萧钰扬眉，流露一丝意外，“看来你从前就留意本王了。”

        梁妧跟他到现在统共也就见面三回，除了那夜在磐苑，对话也不过了了，原本称不上一个熟字。

        但这句含着调笑意味的话语听在耳中，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今日得他化解这场难关，虽不至戒心尽消，却也心头感念，再加上如今与他的关系已算定下，倒真有些相识已久之感。

        “王爷当初惊才风逸时节，妾身尚年幼，未得有幸一睹风华。”

        她这般回眸低笑，浅浅娇羞，竟有种浑然天成的妩媚妖娆，看得萧钰一时愣住，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抚一下她的脸颊。

        然而那道车帘正在此时落下，挡住明媚娇颜，只明快笑语传入耳中：

        “王爷想去和春坊，尽管去就是，妾身实非小气之人，不会介意的。”

        大方鼓励的态度，与早上问起兰翘时一模一样，还说不小气，萧钰断定，若知道她的出身，不介意才怪。

        他是真忘了，梁妧还有个大侄子。

        今日宴后，梁明赫偷偷扯着小姑避到一旁，煞有介事跟她说：

        “你知不知道？晟王那孙子原本要娶的冲喜娘子是什么人？”

        梁妧先拍了他头一下，给他纠正称谓：“他如今是你姑父。”

        “你别打岔！”梁明赫一闪避开，整个将军府，他是对这门亲事最反对的，这时吓唬她的声音都呵上气了。

        “他要娶的是挽香楼头牌。”

        挽香楼梁妧倒知道一点，是和春坊生意最红火的妓|馆，她心头一跳，忙问：

        “叫什么？”

        “兰……什么吧，诶，我哪儿知道，我又不去那种地方。”

        梁明赫大声喊冤，不光为自己，更替小姑冤，怎么就撞在那个疯子手里了，只觉是他罪孽深重，恨不得撺掇小姑再跑一回。

        梁妧哦了一声，又叮嘱他一遍，“明日来王府找我，你可千万别忘了，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得知兰翘的身份，她倒出乎意料的一点难过没有，既然都抬进门了，这会儿仍巴巴要上和春坊，想必还有别的相好。

        只要他不怕丢人，就算全娶回来，她也没意见，梁妧经历这番逃婚误嫁的风波，自觉十分看得开。

        萧钰到了挽香楼对面的淮扬菜馆，馆子不大，只一间敞厅，连楼上包间也无，收拾得简洁雅致，大厨是地道淮扬人，一手正宗船菜很受附近楼里的姑娘们推祟，时常差了侍女来点菜送过去，堂客不多，生意却也算旱涝保收。

        和春坊一带的风尘女子，大多来自淮扬两湖，时常念着这道家乡的口味。

        老板娘澜姑见了萧钰，连忙上前招呼，却不在厅里就坐，直接引他穿过后厨，歉声连连，“王爷恕罪，厨下腌臜，知道您要来，特特收拾了的……”

        萧钰常来和春坊，到这里还是头一遭，冷眉凝霜，淡淡问她，“卓时康几时到的？”

        “今日一早才赶回来，他也是……”

        说了一半，下面的话不敢再提，到了后院两间屋舍前，躬身掬礼，“王爷，人就在里面。”

        萧钰推门进去，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立刻站起身，个头很高，两人相对而立，这间本就窄小的屋子更显逼仄。

        那人扑通一声跪地，一个头还没磕下去，已被萧钰冷声打断。

        “把你的大礼收起来，本王急着见你，就是要问一声，人我给你弄出来了，你到底何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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