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带我去玩吧

许晨曦去了药店，买了些涂抹的药，她后背流血了，白色的校服后面透出猩红，惹的路人频频回头，路过她的路人还有些与同伴低头私语。

        许晨曦不甚在意，她正准备将药放进书包的时候，发现书包破了，应该是之前摔破的。

        也难怪，在地上摩擦了几次，确实也该有些磨损。

        许晨曦的眼眸暗了暗，手停了下后，又继续手头上的动作。

        她伸手扯了扯后背的衣服，防止待会擦药时血肉沾着衣服，扯着疼。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时候特别想见见奶奶。

        哪怕天色已晚，哪怕现在的狼狈样子不适合见她。

        可能是今天受了委屈，总想见见亲近的人。

        她抬脚走进去，一步一个台阶，走的格外沉重。

        走到电梯旁，有位护士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处理一下，许晨曦摆了摆手，说不用。

        护士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走进来电梯，却又无可奈何。

        许晨曦站在病房门口，很小心，很缓慢的拧转门把，打开后，又小心的转回去，她走的很轻巧，将门虚掩着，防止待会走的时候弄出声响。

        奶奶躺在床上，旁边的机器闪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为许晨曦指明方向。

        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奶奶，一声不吭，垂着眼。

        其实在父母离婚后，许晨曦是见过妈妈的。

        她是见过的。

        是在a市的郊区那边，那时候那边盖起了一座商场，在举办活动，许晨曦好不容易得空有了闲暇的时间，去了一次。

        可能就是这么俗气吧。

        许晨曦看到了自己的妈妈，穿的一身名牌，披散着发，容貌姣好，脚穿高跟鞋，挽着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长得高的，正在低头笑着跟妈妈说话。

        这一切的相遇，跟狗血电影一般，俗气的很。

        许晨曦冷着眼，站着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现在幸福的样子。

        突然后面响起了烟花的爆在空中的响声，是商场在庆祝开业所放的烟花。

        许晨曦没有回头，她没有转身，还停在原地，她看到自己的妈妈挽着男人转过身来，指着烟花说说笑笑的，可能是自己跟所以转身看烟花的人不一样，太过显眼出众。

        所以，她跟母亲对视了。

        母亲的神情闪过慌张，她想拉着身旁的男人走，可是许晨曦比她先一步转身了。

        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那位女人并不是那位在六岁时抛弃她的母亲。

        许晨曦缺少母爱，她觉得自己很贱。

        哪怕现在她单独出现在她面前，许晨曦也还是愿意叫她一声。

        妈妈。

        许晨曦就坐在那，想着这一切，默默的留下眼泪，她拿了一张纸擦眼泪，完事放在手上把玩。

        在黑夜中，她听见了奶奶了声音。

        声音轻微无力，她在问:“是希希来了吗？”

        许晨曦愣了一会，吸了吸气，伸手去握奶奶的手，回答道:“是，是希希来了。”

        许晨曦趴在奶奶的腰上，奶奶也伸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

        许晨曦其实没想哭的，在外人眼里，她一直都是很坚强的人，硬骨头，被人堵在角落都还能笑着跟陈晓静谈笑风生，插科打诨的刺激陈晓静。

        大约是亲人就在身边，想起那些痛苦委屈的事，就忍不住用手攥着被子，涌出串串晶莹的泪珠，先是低声抽泣。

        但是当奶奶问她:“希希是不是受委屈啦？”

        她再也憋不住，喉咙渐渐放开，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平时都是神情冷漠，惯会拿微笑应付众人的许晨曦，现在窝在奶奶的怀里泣不成声。

        奶奶觉得空气里散发着一种铁锈味，用力吸了一下，拍了拍许晨曦的肩膀，紧皱着眉头问:“希希是不是流血了，跟人打架啦？”

        许晨曦吸了吸鼻子，抬头用手摸了摸脸，鼻尖红红的，眼眶充满着水雾，轻轻的说了个:“嗯。”

        她没说是挨打，只是应下了打架。

        奶奶捏了捏许晨曦的脸，不悦的说道:“买药没？拿来奶奶帮你擦。”

        许晨曦点点头说:“奶奶捂一下眼睛，我去开灯。”

        “好。”

        “啪哒”一声，灯被打开了，耀眼的让许晨曦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她顺着记忆去翻找着书包，拿出了装着药的塑料袋。

        扯开了结，拿出里面的瓶瓶罐罐和棉签。

        她把校服脱掉，粘着血的校服扯着血肉，留的血不算很多，但是后背破皮的地方太多太多，奶奶拿着棉签沾药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受伤的地方。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完事之后许晨曦等着奶奶睡着后离开。

        奶奶是胃癌，她患上这个病，跟许晨曦有很大一部分的关系。

        奶奶决定抚养许晨曦之后没过几年，爷爷就去世了，生活也很艰苦，奶奶一直都把好吃的留给她，她那时年幼，以为自己有的，奶奶也会有。

        奶奶经常吃不饱，又不能好好补充营养。

        在许晨曦十五岁那年，奶奶的胃开始不舒服，为了省钱，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那年除夕夜，奶奶痛的不行，许晨曦果断选择拨打120。

        许晨曦记得，那一晚爆竹声响彻大街小巷，五彩缤纷的烟火高挂云霄。

        在这热热闹闹的日子里，奶奶被查出胃癌早期。

        许晨曦打工开始变得频繁。

        她是学生，能去打工的时候很少，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去兼职，因为只上晚班，工资一月加起来也就三千。

        重大的压力，全部倒向了许晨曦，可这并没有将她压垮，这些巨大的突变并没有将许晨曦的一身傲骨压碎。

        她像是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医院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她捏了捏刚刚哭完有些鼻塞的鼻子，企图让自己好受些。

        她走到一门门口，从上往下看，看到暖黄色的路灯照在马路上，一辆又一辆的车快速闪过，夏夜的晚风，有些凉意，拂在许晨曦的脸上。

        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不想回家，她不想上学，她不想高考，她有时候甚至想从高楼一跃而下，她时常清醒，时常想一辈子就这么糊涂下去。

        她低头看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耸拉着脑袋，单肩背着书包，走的很慢，像是别人抽了魂。

        谢言在下面看到她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像个孤魂野鬼。

        他就这么看着许晨曦走下来，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开口叫她:“许晨曦。”

        许是因为刚抽了烟，嗓子有些沙哑，在现在这个氛围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性感。

        许晨曦抬眼，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言掐灭烟，问她:“走走？”

        许晨曦现在也不想回家，点了点头。

        俩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许晨曦扭头朝对街看去。

        环卫工人在深夜还要扫着路上的落叶和一些行人丢落的垃圾，店铺老板还要在深夜忙碌，长椅上坐着晚上传单没发完还在唉唉叹气的青年。

        整个城市车水马龙，依旧忙碌，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大家都要为了生活，为了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生存下去。

        许晨曦就是觉得累，白天要忙着解题，背单词，理解课文，下课的时间要抽出来写作业，偶尔还要被陈晓静拉去打一顿。

        晚上要家教清吧两边跑，一边应付毛小子一边应付清吧晚上鱼龙混杂的客人。

        许晨曦长得漂亮，经常被欺负，她在别人的屋檐下，帮别人干活，领着别人发的钱，她只能委曲求全。

        她长这么大，好像一直都在勉强，她现在突然很想放肆一回。

        所以她和谢言说起了第一句话，她转头看向谢言，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很不清醒，但她就是想疯一次，就一次。

        “谢言，我明天不想去上学了，你带我去玩吧。”

        他慢慢转过身，和许晨曦四目相对，说了句:“好。”

        谢言知道许晨曦现在脑子不清醒，许晨曦平常隐忍克制，也算乖的很，他也不敢带她去别的地方乱玩，左思右想，带她去了电玩城。

        许晨曦跟着谢言走进去，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你带我花钱来了。”

        谢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后又将手放在许晨曦的后脑勺上轻轻用力推着她走。

        “放心，哥请你敞开了玩。”

        许晨曦跟着谢言穿梭在各种机器间，一下玩玩这个一下又跑去研究另一个。

        谢言是发现了，这姑娘的性子，有时候还挺跳脱，还白白浪费了他好些钱。

        但是看着许晨曦一下又一下扬起的笑容，眼睛亮亮的盯着面前的东西，他又觉得，好像还赚了。

        让三中出了名的高冷女神今晚在他面前笑了这么多次。

        赚大发了。

        他倚在旁边，投了钱之后就静静地看着许晨曦摆弄那些按键。

        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她可能觉得麻烦，就一边玩一边将头发拢到耳后。

        谢言看到她那头发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轻叹了口气，上前站在她身后，一把将皮筋扯下来，将头发拢好，用手指给她一下一下的顺头发，在给她利落的扎了个低马尾。

        许晨曦任由他来，只要不妨碍到她就行。

        玩完之后她摸了摸头发，随口说道:“你这头发扎的还不错。”

        谢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傲娇的意味:“平常会帮我妹妹扎头发，她经常夸我。”

        许晨曦好看的眉眼间泛起一丝笑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语气有些幼稚。”

        谢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笑意浅浅的对着许晨曦说:“不早了，该回去了。”

        俩人出去后，谢言一直跟着许晨曦走，人是他带来的，也该他送回去。

        到了家楼下。

        谢言抬眸，薄唇轻启:“明天还上学不？”

        大家都在努力，不想被快节奏的时代淘汰，许晨曦也不例外。

        所以她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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