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撅着屁股使劲儿把脑袋往里面塞的动作，让沈亦璟已经被压下去很长时间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真的很像他们巷子里一个奶奶养的小鸡崽，还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找虫子吃的。

        “爸爸，你怎么不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玖玖在吃累了之后，不忘招呼一下他爸爸，凉了不好吃就很浪费。

        沈亦璟本来打算留给崽崽等会儿吃，看他这么嘴馋的模样就能猜到，他绝对不止想吃一次。

        可看这整个红薯要比他一只鸟更大，又怕他吃撑，坐在那里剥开烤红薯的皮。

        沈亦璟觉得这烤红薯的味道一般，只是在那里摆摊时闻着香，而且还很贵。

        回家的路上，沈亦璟一直在想，这么大一笔钱自己应该怎么办，好像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安心。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存钱的木箱子只要上了锁，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只要他妈妈想，照样能轻松的毁掉，他甚至连难受委屈的情绪都不该露出来。

        玖玖猜出了他爸爸的为难，抖了抖自己的毛，抬起翅膀说道：

        “爸爸，藏在我这里。”

        他是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偷偷跑过来的，所以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带过来，但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宝贝。

        为数不多的几根毛里，都能藏东西，空间不小，而且还很方便。

        沈亦璟现在无条件相信玖玖，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把钱递给了他。

        到家里后，沈妈妈今天应该是生活或者是工作不太顺心，看见他进来后没一个好脸色，还骂他整天不着家。

        沈亦璟熟练按住他家崽崽的脑袋，走到屋里后从里面把门给关上，压低声音哄道：

        “等我长大，就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了。”

        气鼓鼓的玖玖不太想搭理他爸爸，要不是因为一直都有沈亦璟拦着，他绝对要去把那对夫妻都给啄秃。

        在沈亦璟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面，看见已经困到眯起了眼睛的玖玖。

        “我去上学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唔，玖玖要跟着爸爸。”

        “不行，我是去上学的。”

        玖玖听见这句话时晃晃脑袋清醒了过来，生气的揣着翅膀。

        “你不想带着我一起吗？”

        “你待在家里，好不好？”

        沈亦璟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脑袋，玖玖用翅膀捂住自己刚刚被爸爸亲过的地方，半晌后才妥协道：

        “那，那好吧，我会藏好的。”

        玖玖目送爸爸离开，缩在被窝里面美滋滋的打了好几个滚。

        要不是因为怕被那对夫妻发现，他甚至开心到想啾几声。

        虽然历劫的爸爸不像以前一样，能把所有一切都做好，小小只的还会被欺负，但是……居然没有嫌弃他毛秃，还会亲他。

        玖玖越想就越是开心，打了好几个滚后又趴在那里笑了一会儿。

        以前爸爸总说要等毛长好了再亲，秃毛崽崽像是他从哪里偷来的小鸡崽。

        为了能早点让爸爸亲他，玖玖还听别人说，褪毛期过去就能长出好看华丽的羽毛，天天盼着自己的毛赶快掉。

        看见它们长得太坚固，还做了一只狠鸟，将能叼的全部都能喙拔掉。

        没毛后秃倒是更秃了，但却不见新的毛长出来，被他爸爸发现后才知道，自己是凤凰，幼年期太长。

        毛被拔掉后除了看起来更丑一点外，并不能长出好看的新羽毛。

        从那以后，玖玖就对自己的毛异常宝贝，风大都生怕把自己毛给吹没了。

        在沈亦璟去上学时，他乖乖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因为爸爸不在，看见很好的阳光有些眼馋但却不敢去晒。

        学校里，沈亦璟被分配到的班级，带他们的老师是一个刚出校园的，穿着米色的连衣裙，一个一看就知道非常温柔的女人。

        他们这地方算是城乡结合，偏僻一点的校园里，中午有国家补贴的营养餐。

        沈亦璟握住崭新的餐具，看见里面放着的鹌鹑蛋时有些可惜。

        崽崽被他留在家里，如果崽崽在的话，绝对恨不得把脑袋埋在饭盒里面。

        “沈亦璟，你过来一下。”

        刚放下餐具，沈亦璟就听见有人叫他，一看是他们的班主任，跑过去跟在班主任身后一起走到了办公室里。

        吴老师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些自己刚去小卖铺里买的本子和笔。

        “老师觉得你特别有领导能力，想让你当班长，这是给你的奖励，希望你能帮老师一起管理好班级，好吗？”

        沈亦璟之前一直在想自己应该怎么买本子，那一根羽毛虽然换了钱，但他只要一想到崽崽疼到啾啾的场景就舍不得用。

        听见老师说的话后，急忙点了点头。

        就像他捡废品卖给那个叔叔一样，他觉得这是自己在用劳动换取报酬。

        “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吴老师揉了揉他的头，看见他已经发毛卷边的衣服，笑着说道：

        “加油。”

        晚上回到家，沈妈妈丝毫没有因为他要上学念书这件事，就想着让沈亦璟有个安静的环境写作业。

        帮着洗澡打扫家里，另外又让他把自己手工做的几样东西给送到要的人家里。

        稍微有些远，沈妈妈自己嫌麻烦，再加上那东西不好拿。

        “送快点，慢了的话别人关门了。”

        沈亦璟送完最后一趟回来的路上，熟知那对夫妻性格的玖玖从爸爸口袋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爸爸，玖玖饿了。”

        沈亦璟其实也猜到，这个点回去爸妈不会再给他留饭，本来想忍一忍，却听见崽崽说饿了。

        “想吃什么呢？”

        “想吃，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小肥啾平常是闻到什么比较香就跟爸爸说想吃什么，但是今天他什么也没有闻到。

        沈亦璟最后买了两个包子，一个肉馅一个白菜馅，将肉馅掰开递到玖玖面前。

        “这家包子据说特别好吃。”

        玖玖凑过去吃了一点，用翅膀拍了拍肚子说饱了，包子铺的老板看见沈亦璟蹲在门口吃，又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吃饱喝足回去的路上，沈亦璟偶尔忍不住手伸到口袋里，想摸一摸自家崽崽。

        他只是年纪小，不是笨蛋，所以很清楚崽崽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担心自己没饭吃。

        要真是饿了，崽崽一只鸟就能吃完两个包子，而不是意思意思啄两口。

        “哎呀，爸爸你别摸我屁股！！！”

        沈亦璟听见愤怒的小奶音时，下意识收回了手，玖玖气急败坏的从口袋里面钻了出来。

        “爸爸你太过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亦璟难得说话有些磕巴，他只是想摸摸，手随便伸进去后刚碰到就听见了他的声音，谁能想到一只小黄鸡也不让人摸。

        “不能摸！摸多了我好看的尾羽就不长出来了。”

        以前玖玖不在乎这些，天宫里的人想撸他只要舒服他都会躺平，后来听见爹爹说屁股被摸就不长尾羽，谁再敢偷偷摸他，他就会啄谁。

        “算了，看在你是我爸爸的份上原谅你，下次不能再摸了。”

        “嗯，一定。”

        回到家里后，邻居告诉沈亦璟，他爸爸出去喝酒，他妈妈刚走准备去打麻将。

        虽然在回来路上沈亦璟已经猜到了，但是在到家后心底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推开厨房的门后什么都没看见。

        关上厨房门往自己房间里走，玖玖等他爸爸坐下后才爬出来。

        “爸爸要按时吃饭。”

        沈亦璟不想让才这么大点的崽崽为自己操心，所以就点了点头。

        他也很想按时吃饭，但根本没有这个条件，每次花钱时都要小心翼翼。

        他们这个地方只有这么大，如果被他爸妈知道的话，肯定会很麻烦。

        除了中午在学校里的营养餐外，根本不由他做主。

        越想沈亦璟长大的心就越是迫切，他想快一点长大，然后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爸爸长身体。”

        玖玖抱住了他爸爸的手指，碎碎念半天后有些难受。

        他知道人类幼崽这个年纪正好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可偏偏自己只是一只小废鸟。

        沈亦璟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出门买吃的，偶尔他妈妈会留下一碗饭，出门时顺便把门从外面锁上。

        这天上课时，吴老师看见沈亦璟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觉，提醒了几次后他还没醒。

        把书放在讲台上，朝着他走了过去。

        “沈亦璟同学，请专心听课。”

        走到他的课桌旁边轻轻敲了敲，发现他没什么动静，吴老师猛地意识到了不对，急忙将沈亦璟给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后沈亦璟也没什么知觉，吴老师慌到掌心都在出汗，想拿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时，刚好碰上了过来看看的校长。

        “这孩子怎么了？快去医院，走。”

        校长把沈亦璟给接了过来，吴老师拜托一个同事帮自己看一下班里，自己也跟着一起往外走。

        吴老师是个南方的女孩子，人看起来挺瘦弱，在去医院的路上急到眼泪都冒了出来。

        到医院里经过检查，是营养不良再加上低血糖才会昏迷。

        “营养不良？这什么年代了还营养不良？”

        校长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吴老师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连他们一个小区门口捡废品的老太太，她一个人养着的那孙子都是白白胖胖的。

        “爸，这孩子他可听话了，也懂事。”

        沈亦璟现在在输液还没醒，校长看他瘦瘦弱弱的模样，思考再三却只是叹了口气。

        “爸，不能报警吗？”

        校长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能，但没什么用，你看他衣服，这就是家庭条件不好再加上对孩子也不上心，这报警也就是调解一下。”

        “要这学生父母性格不好，等警察走了他日子怎么过呢？”

        校长年纪比较大，阅历多人也成熟，不像他女儿这样天真。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种外人实在是不好插手，以前他见过那些被家暴的孩子都没办法妥善解决，更别提只是家长不上心。

        沈亦璟醒了后看见完全陌生的场景，再看自己手背上扎着的针心一紧。

        “老师，这，这个要花多少钱啊？”

        一眼看出他窘迫的吴老师，走到他身边笑着开口道：

        “当初开学的时候学校给你们买了保险，这个不用钱，校长也在这儿呢，不信你问问？”

        沈亦璟下意识盯着校长看，校长看看着学生再看看自己女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对啊，都有保险呢。”

        保险那肯定是有，但不是一点钱不用，只是能报销掉一部分，还需要家长过来走流程。

        可看自己闺女现在这幅模样他能怎么办，当然只有点头说是再自掏腰包。

        沈亦璟听到这里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靠在那里盯着吴老师说道：

        “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一听这话，吴老师又觉得鼻酸，中午把沈亦璟带回去时已经错过了学校的营养餐，干脆就把他带回了家里。

        吴老师的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蔬菜鱼虾肉都有，但沈亦璟一直只夹自己面前的蔬菜。

        吴老师把剥好皮的虾夹给了他，她母亲也在一边劝道：

        “这菜要是一顿不吃完可就浪费了。”

        从这件事情过去后，吴老师知道有些事没办法解决，就经常照顾着沈亦璟，给他带些吃的。

        每次早读，都会让沈亦璟到她办公室里去，她妈妈特意叮嘱她带过来的营养早餐，刚好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孩。

        虽然这所学校在城乡结合的地方，但班上除了沈亦璟外，基本上都是家里头疼着长大的孩子。

        也就只有一个沈亦璟，需要特别照顾点，班上其他小朋友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也都非常热衷于帮他。

        “沈亦璟，我妈妈好讨厌，她又给我买这种颜色的衣服，我都说了不爱穿，她说除非我能找到人把这件衣服送出去，不然就不给我买新的。”

        一个有着婴儿肥的女孩子走到了沈亦璟面前，把一个袋子递给了他。

        “黑色一点都不好看，我要粉红色的。”

        沈亦璟满脸懵的接了过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损自己的自尊心，反倒很感谢帮助他的同学。

        沈妈妈每次看见他穿着的一些新衣服时，因为又给自己省下来一笔钱，倒也没多管。

        只有玖玖很难过，趴在他爸爸掌心哭了好长时间，在沈亦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扯下来了一根羽毛。

        “爸爸去买，买自己的新衣服。”

        沈亦璟看见桌子上的一根羽毛，再看崽崽似乎还想再扯一根，急忙按住了他的脑袋。

        “我不用自己买，这样就很好了，卖衣服的阿姨看我年纪小不会卖给我的。”

        玖玖坐在爸爸的掌心，啾的一声就又哭了起来，毛被汗水浸湿后还是难受。

        “等我长大就好了。”

        沈亦璟凑过去用指腹揉着崽崽的脑袋安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崽崽一直在担心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可实际上，他觉得比起之前，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很好了。

        玖玖坐在那里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他真的很想告诉自己爸爸，如果不是因为那恶毒的夫妻俩，爸爸应该是一个富豪家中唯一的继承人。

        沈亦璟难得放下没写完的作业，带着玖玖一起去外面买了一个糖人，让老板帮自己画一只小黄鸡。

        玖玖听见小黄鸡三个字就想跑出来反驳他不是，但却被爸爸的手狠狠摁住，气的想啄他又舍不得。

        到家后，那夫妻俩也没回来，沈亦璟掏出糖人递到玖玖面前。

        生气抱着翅膀的玖玖，将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只用余光去看了一眼。

        随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啾？”

        居然真的跟他长得很像？还不是一般的像！

        玖玖凑过去把自己的脑袋啄掉了一块，随后将整个糖人都吃了下去，心满意足的躺在那里。

        无意间发现那根羽毛还在那里，就用爪子推到了爸爸的面前。

        自己都扯下来了，不卖掉浪费了，爸爸现在只能穿别人不要的衣服，他羽毛拔下来还能再长。

        从一开始，沈亦璟只是觉得太孤独，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喜欢这只叫玖玖的崽崽。

        “不要再拔你的羽毛了，上学不用花钱，我学习好的话还能再赚奖金，等我长大就好了。”

        玖玖敷衍点了点脑袋，只要爸爸需要，把他拔秃都没关系的，大不了以后再给他买生发液。

        但听爸爸总跟自己提起以后，还是不免有些期待。

        “爸爸，等你长大了，可以让我趴在你脑袋上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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