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道观

到了沈敬家，林寻安上前按响了门铃，“沈敬，有事找你。”

        见到林寻安，沈敬连忙开门，将几人请进家里坐下。

        净合走过的时候，沈敬脸上笑出的褶子凝固了一下，随即被强行堆出的笑遮盖过去。

        “不知道林先生这次前来有什么贵干？”

        沈敬只冲着林寻安发问，对净合的不悦牵连到谭迁身上，让两个人一起被忽略掉。

        得了沈敬的特殊对待，林寻安脸色更加不屑，也懒得与沈敬多说话：“这次不是我，是这位谭先生有事找你。”

        说完林寻安就依靠在沙发上，不打算再开口。

        见林寻安把话题抛向谭迁，沈敬这才像刚发现谭迁一样，将那张堆满褶子的脸面向谭迁。

        “您就是谭先生吧，看您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想必是个年少有为的人物，能一睹您的风采是在下的荣幸……”

        刚刚还装作看不到自己，不过是林寻安介绍过自己，瞬间就能换了一副面孔，谭迁心想自己大概知道林寻安为什么不喜欢这人了。

        谭迁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耳边忽然安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这位沈道长已经拍完马屁。

        “我们今天冒昧拜访打扰道长了。”谭迁随便客套了一下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一个人，不知道您是否认识。”

        说完接过林寻安递来的手机，屏幕上已经调出沈崎的照片，谭迁将手机递到沈敬面前，等待沈敬的反应。

        沈敬看到照片有点震惊，不过片刻之后变成了“早就知道是这兔崽子”，赔着笑道：“认得认得，这是我侄子沈敬，是这小崽子又惹什么事了吗？”

        这细致的表情变化不像作假，想必沈敬确实不知道沈崎偷书的事。谭迁心里暗想，如果这是演出来的，那这人早就去演艺圈圈钱了，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当个籍籍无名的道士。

        见谭迁和林寻安都在沉默，沈敬摸不准二人在想些什么，不过看起来定是自己这侄子又在外惹事，才引来佛道协会派林寻安找上门来。

        “我这侄子啊，平时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整天在外面嚣张惯了。有时候遇到点不顺的，还会顶着我的名号瞎闹，还希望您不要跟他计较。”

        沈敬话冲着谭迁在说，眼神一直注意着林寻安的表情。毕竟在他看来，这三人中净合他根本不想搭理，谭迁应该只是跟侄子发生了点小矛盾，林寻安才是唯一能对自己前途有影响的人物。

        不过这话里内容听着明里是在道歉，暗里却是把责任都推到了沈崎身上，将自己排除在外。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几人都还未说明来这儿的原因，沈敬就开始为自己铺路，让谭迁听着感觉有些不适。

        不过也仅仅是有点不适，谭迁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刚才的内容：

        “我前几天去过一趟市里的博物馆，在馆里丢了点随身物品。我们查证过后，发现您的侄子当天也去过博物馆，所以想找他了解下情况。”

        沈敬想着自家侄子浑是浑了点，但是从来没做过偷窃的事，因此听说后也就放下心，信了谭迁的说辞，沈崎应该只是在场而已。

        “我这就帮您联系。”说着，沈敬拿起手机，找出沈崎的电话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谭迁和阮游对视了一眼，充满无奈。

        “忘了告诉您，我们昨天找过他，那会儿就已经是关机，所以没有办法，我们才来您这儿。”

        沈敬心里骂着这倒霉侄子净知道给自己添麻烦，见到林寻安皱了下眉头，赶忙赔着笑，“几位不要着急，我再问问沈崎家里。”

        一边说着，一边匆忙在手机里翻找着沈崎家里的电话。这才过了一会儿，沈敬手心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好几次手机都没有识别出来，情急下将手机敲得梆梆作响。

        还好沈崎家里的电话被接了起来，一经接通，沈敬便急忙开口：

        “喂，沈崎？你小子跑哪儿去了……什么，沈崎不在家？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哦，好，我知道了，先挂了。”

        越说到后面，沈敬越发皱起眉头，脸上的褶子也跟着拧成一团，活像个□□花安在脸上。

        “不好意思，沈崎这两天也没回家，刚刚给他家里打电话说是他也经常几天不回去，家里都习惯了，也没找过他。所以……”

        沈敬搓了搓手，挂着笑看向林寻安和谭迁，心下想着自己也算尽力了，希望林寻安这尊大神能赶紧带人离开，可别揪着自己不放。

        谭迁见状，也没什么办法，想着这趟怕是要白来一次。

        想到一半，一直在旁听着没开过口的净合突然出声：“既然如此，烦请施主仔细回忆一下，沈崎施主有没有什么可能会去得地方。”

        沈敬听到和尚开口这文绉绉的句子就开始犯了头疼，想也不想就回道：“我只是他叔叔，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这么多。”

        见沈敬终于显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林寻安像是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东西，幽幽开口：“沈天师莫要自谦，这协会里谁不知道沈崎待您比亲爹还亲，何况沈崎还是您介绍来的，能有谁比您还熟悉呢？”

        沈敬被这一通阴阳怪气的明褒暗贬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如果自己真能找到了沈崎，这话还算是能听，若是没找到，这话就像一扇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于是沈敬打算开口跟林寻安打几句马虎眼，把这话里的意思滑过去便送客。只是话刚要出口，突然脑子里过了遍林寻安刚刚说的“沈崎还是您介绍来的”。

        沈敬一拍脑门，“哎哟，多谢林先生提示，我这正巧就想起来了一个地方。”

        谭迁和净合听到这话瞬间表情都鲜活起来，连阮游都在众人看不见的情况下也悄悄挺直了腰板。

        只听沈敬继续道：“那还是五年前，那会儿沈崎还小，正好我被协会邀请参加这五年一届的佛道大会。想当年，我也是威风一时啊……”

        见沈敬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林寻安额头上的青筋都有些压抑不住，一突一突地跳动着。

        林寻安不耐烦地开口警告道：“说重点！”

        沈敬被这一句吓得也忘了正在回忆什么往事，连连称是，“哎，好，好，我这就长话短说。”

        抹了下额头的虚汗，沈敬继续道：“四年前佛道协会举办的大会，正是在这附近的一座道观举行的，我在想沈崎那小子会不会去了那儿。”

        谭迁见沈敬被林寻安恐吓后竟一句话就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明，不由啧啧称奇，这人看来也不是不会抓重点，怎么就成了个“废话篓子”。一句话到他嘴里，如果没人打断，怕是能自顾自地说上一天。

        心里吐槽了一下，谭迁开口道：“那就麻烦沈道长带我们去一趟了。”

        “小事，小事。”沈敬见林寻安眉头终于松开，长舒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几人前往道观。

        汽车七绕八绕地在市区走了半天，终于人烟渐渐稀少，开到郊区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谭迁有些疑惑：“沈道长，我看很多寺庙道观都在人烟比较多的地方，你们这道观怎么会修在郊区？”

        沈敬道：“谭先生有所不知，这道观就在佛道大会办完没多久，就发生了些事情，观主把观里的道士有些遣散回家，有些商量完送去了别的观里，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这座道观就这么闲了下来。”

        几人正在路上往前走着，沈敬指了指周围的房屋道：“这周围的房子里本来都住着人，只是道观空了之后，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都搬走了。”

        像是想到了以前人声鼎沸的样子，沈敬有些感慨，“所以啊，这里的烟火气也就慢慢没了，只剩了房屋道观的空壳子留在这儿。”

        谭迁点了点头，没想到沈敬跟人交谈总挂着虚伪的面具，提起旧事时倒是真诚了不少。

        没走几步，道观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道观已经荒废了几年，却也不显得老旧，从外面看着不算是宏伟，但也能感受到一股庄重的气氛，想必建成的时候定是花费了设计者一番心思。

        四人没在道观门口多做停留，抬脚便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着，沈敬像被前面谭迁的提问打开话闸，一边介绍着道观，一边回忆起从前。

        “这个道观是我们道家一位前辈，韩元启韩天师建立的，整个道观都是他老人家一手设计出来。”

        “刚刚我们经过牌楼，迈入山门第一个大殿是灵官殿，供奉的是专门掌管纠察之事的王灵官，头顶三眼能观天下事，手上执鞭惊醒世间人。”

        “眼前这个大殿是玉皇殿，供奉的就是大家都熟悉的玉皇大帝。不过这玉皇大帝全名你们可能不知道，叫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沈敬介绍起道家的各路神仙的时候，全然没了先前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觉几人就走到了三清殿门口。

        “前面就是三清殿，供奉的是我们的三清祖师。中间是玉清原始天尊，也是我们开天辟地之神。左边是太清道德天尊，也是一位在民间流传很广的人物，也叫太上老君。右边是上清灵宝天尊，乃是大道灵魂的九庆紫元所化，孕育出万物生机。”

        一边介绍着，沈敬却没有走进去，反而脚步一转，带几人从旁边绕到了大殿另一侧。

        先前走过的大殿基本都是中轴线为主殿，左右两个各有一个偏殿。这个侧边却不似之前，是一整片空地。

        站定，沈敬看着这片已经零散地生出一些杂草的空地沉默了片刻。

        耳边忽然没了声音，谭迁有些微微地不适应，扭头看向沈敬，只见他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

        “眼前这片荒地，就是当年佛道大会搭建擂台的地方。只是过去了这些年，不仅擂台拆了，连这块地上的痕迹也都基本消失了。”

        沈敬看着这块地，缓缓地往前踱步走着，想把回忆里的路再走一遍。

        林寻安见到沈敬挪不开步，便开口道：“我们先不参观了，找人要紧。我们分开，谭先生就去从山门的灵官殿开始找，净合师父沿着这儿往前找，我和沈敬从这儿往后，由沈敬领路。”

        谭迁和净合都没有意见，于是几人便分开找人。谭迁带着阮游沿原路返回，林寻安也把沈敬从回忆里拉出来，拽着他沿着山路继续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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