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回忆是一场又一场梦魇

　　严妍告诉他：“当一个人从18岁就离开家独自生活，一切都要靠自己时，你就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了。”

　　余白明白她简短的话语里，包含着多少的辛酸与无奈。她的豆瓣里只有一次隐约提到了家人。

　　那是一张关于喜宴的照片，没有主角，只有嘈杂的场面，一桌桌的人和笑脸。

　　她只在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有了新的血缘，从此可以放心漂泊。

　　难怪她是个没安全感的人。

　　严妍继续说道：“能给女人安全感的只有钱。所以从18开始我就拼命的想办法挣钱。虽然没考上985，可我也没有放弃自我，一直没闲着。各种尝试，失败了再爬起来，最后觉得最适合我的就是这种赚钱模式。”

　　“给漂泊的人一个温暖舒适的家。”余白替她说道。

　　严妍眼中划过一抹诧异，随即就释然了。眼前的男人不仅是救过她一命的余白，还是13年来一直在网上与她保持联系的“开花的树”。

　　她在现实生活中不对人讲的很多心里话，都对“这棵树”说过。

　　她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我可从来没想过，会这样面对面的跟棵树说话。”她以为永远不会与豆瓣上认识的人在现实中有交集，所以，才肯大胆向他袒露心扉。谁知，那个知道她最多秘密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而且，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余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开玩笑道：“你不会把我骗到这来，想杀我灭口吧。”

　　严妍故意恶狠狠：“你现在逃命还来得及。”

　　余白哈哈哈哈大笑，坐到沙发上：“我才不走。从网络走向现实我用了13年。不想再躲。”

　　他这句话颇有深意，严妍从他突然变得低沉又迟缓的语气中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竟然心思一乱，不知该说什么。

　　余白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怕我知道你太多秘密觉得不公平，那我也多说些我的秘密给你听。我们交换，你看这样行不行？”

　　严妍其实想说，我不想打听别人的故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可是对视上余白那双盛满期望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这样说，一定会让眼前的人伤心。

　　她坐在他对面，调整成洗耳恭听的姿态：“你说，我听着。”

　　余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的过去也是道伤口，自揭伤疤也会流血也会痛。

　　不过，为了让严妍觉得公平，有安全感，他不介意把从来没对外人说过的那些心事讲给她听。

　　何炅说过，一段关系中最重要的不是外貌也不是面包，甚至不是忠诚与否，而是分享。

　　余白珍惜与严妍的每一段时光，他不会触碰忠诚的底线。他想要分享，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的过去解剖给她看。

　　两个人相处，了解才能理解。理解是破解一切关系障碍的法宝。

　　正午的阳光照到两人的身上，亮黄色的布艺沙发上，一身黑色西装的余白深陷其中，目光投向窗台上的那盆长势旺盛的巴西木，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一段他的往事。

　　余白爸爸是个官员，还是个很有抱负的官员。所以，为了事业，一直远离家乡听从命令在外上任。

　　那些地方通常很偏僻，不适合他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跟着，所以，他和姐姐都被留了下来。妈妈为了照顾爸爸的起居，狠心舍下两个孩子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丈夫。

　　由于爷爷奶奶年纪太大不能同时照顾两个孩子，余白就和姐姐余汐分开了。

　　他留爷爷奶奶家，余汐被送到乡下的姥姥姥爷家。

　　一家四口只有过年时才能见上一面。

　　奶奶性格温柔，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每次亲戚们问他全家人最喜欢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奶奶。

　　爷爷是个脾气非常古怪的老头，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奶奶和余白稍有不合爷爷心意的地方，爷爷就会大发雷霆，甚至吃着饭直接把桌子给掀翻了。

　　余白刚到爷爷家时因为想妈妈和姐姐，经常半夜哭醒。

　　爷爷嫌他没有男子汉气概，不顾奶奶阻拦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直接扔进了摆放祖先排位的小黑屋，余白看着那些木牌哭的喘不上气，后来他发现自己越哭越让爷爷讨厌，渐渐就止住了哭声，后来他从不再爷爷面前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

　　爷爷还有严重的洁癖，余白要是敢不洗手就吃饭，爷爷能让他在小黑屋里关一天。

　　有一次他打完篮球回家一身汗，奶奶催他洗完澡再睡觉，但他当时太累了又崴了脚，便跟奶奶耍了个赖，直接躺到床上。

　　刚睡着不到两分钟，爷爷就拿着棍子把他抽醒，不但让他立即去洗澡，还罚他面壁思过。

　　奶奶心疼他，去劝爷爷大晚上的别折腾，谁知爷爷却大发雷霆，盛怒下把奶奶推倒了。

　　从那之后，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半年后就去世了。

　　余白恨爷爷，也恨自己。

　　他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奶奶。

　　他写了一封信给余汐，想让她告诉姥姥姥爷来接他走，他不想再跟爷爷生活。

　　这封信不知为何落到了爷爷手中，他记得当时爷爷拿着那封信几乎要吃了他。

　　当然最后少不了一顿毒打，还有小黑屋的待遇。

　　日子在他的沉默中向前行进。

　　他渐渐从一个活波开朗的骚年变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高中时，班里一个女生意外点亮了他灰暗的生活。

　　她叫于蓉蓉，坐在他前面。性格外向，爱笑，也爱哭。

　　高兴时放声大笑，伤心时放声大哭。从来不在意别人眼光。

　　她的座右铭就是，生命短暂，不委屈自己，只为自己而活。

　　余白觉得这样的女孩生命恣意自在，让人羡慕。对她渐生好感。

　　常常以问她语文阅读题为借口，找她答话。

　　于蓉蓉对他也有些小喜欢，别人问她题，她总是拒绝，理由就是时间宝贵，她还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做有意思的事。

　　可对余白，她破例的把自己的时间匀给了他。

　　同学们经常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讨论本来不是难题的难题。

　　青春期的孩子，对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特别敏感。

　　渐渐大家都起哄两人是男女朋友。

　　余白虽然心里对她很喜欢，却从来没有对她挑明说过喜欢二字。

　　在他心里，她就是自己阴霾人生中的一道光，照亮了他的生活。让快要发霉的他，渐渐有了活力。

　　他觉得，这道光可以一直在，不必向人宣言。

　　可于蓉蓉却大大方方承认：“就是男女朋友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余白，你们谁有意见？”

　　余白对她的大胆有些感动。在爷爷高压的管教下，在父母遗弃式的放养下，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现在突然有个女孩公开说喜欢他，他内心十分欢喜。恨不得从此把心掏给人家。

　　爷爷管教他的生活，却在钱上从来不管制他。

　　余白常常给于蓉蓉买她想要的东西。甚至当时最流行的诺基亚手机，他攒了三个月的钱，买了最新款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于蓉蓉高兴极了，当场就抱住他，跳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余白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让他明白，所谓最重要的人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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