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喝酒

　　偪仄、聒噪的城市总是弥漫着一种暴戾恣睢感，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又如一股厚重的低气压，游弋于此的大多数人被唆使得喘不过气。

　　他们茕茕孑立，看似泰然处之，其实是惶惶不安的一层外衣。

　　而酒就是安抚他们这种扭绞心理的一剂缓解剂。

　　在深夜这个被按下暂停键的短暂时刻和三五成群的好友一起享受美酒佳肴便是天伦之乐。

　　星期五是老板、江靡、大约和朱玓在外场上班。

　　在上班的时候老板就邀请他们三个在下班之后留下来吃夜宵、喝酒。

　　朱玓在餐厅跟大家混熟后，已经完全的放开自己。他们三个对于老板的盛情邀请当然是却之不恭。

　　到了十点，老板把她的手机交给了他们三个，让他们自己点外卖。因为餐厅有些工作还没做完，所以她去办公室里继续工作。

　　“虽然老板请我们三个吃夜宵，但是也别点得太多太贵了。”江靡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外面买啤酒。”

　　“好。”大约和朱玓拿着老板的手机开始点餐。

　　江靡走出大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箱啤酒和一盒烟，大约和朱玓两个吃货已经点好了米粉、烤鱼、田鸡、田螺、卤味和干锅花菜。米粉是老板交代他们点的。

　　“老板为啥要点米粉?”朱玓看着手机上已经点好的米粉外卖。

　　“因为她喜欢吃米粉。”大约往内场看了看。

　　说话间，江靡抱着一箱啤酒从外面回来了。

　　“去吧台拿四个杯子再去制冰机铲一桶冰块吧，直接喝太苦了……”江靡把啤酒放在了长桌旁的地上。

　　“好。”

　　大约去铲冰，朱玓去拿杯子。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她们点的是隔壁的烤鱼店。因为这家烤鱼店店长跟老板有交情，还再送了他们一份干锅肥肠。

　　“我去叫老板出来吃。”江靡向内场走去。

　　大约和朱玓拿了几罐啤酒放在桌子上，顺便加了一些冰块到自己的杯里。老板和江靡也从内场里走出来。

　　“你们怎么不多点点，这么少你们吃得够吗?”老板伸了个懒腰，坐在了椅子上。

　　“够了够了……”大约和朱玓两个人坐在一起答道。

　　江靡在她们拿的杯子里加了一点冰块，开了一瓶啤酒，把酒倒入杯子，坐在老板的旁边，朱玓的对面。老板也开了一瓶酒，倒入杯中，但是并没有加冰块。

　　“朱玓，你现在还在追彭湃吗?”老板看着在夹肥肠的朱玓，然后低下头一口又一口地吃着米粉。

　　朱玓刚入口的啤酒就被这句话给呛得喷出来了。

　　“没有没有……”朱玓咳了几声，“我对他没意思，他对我也没意思。”

　　大约和江靡在旁边已经捧腹大笑。

　　“你们年轻人要多去尝试。”老板看着朱玓笑了笑，喝了一口啤酒。

　　“不是这个问题……”朱玓拿起杯子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全喝了，“这么多吃的，我们赶紧吃吧！”她夹了一大块鱼肉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哈哈哈……好好好！小心鱼翅！”老板把米粉吃得已经差不多见底了。

　　“哈哈哈……逃避问题！”江靡喝了一口酒，看着朱玓。

　　“没有！”朱玓瞪了江靡一眼。

　　“哈哈哈哈……”江靡又喝了一口啤酒。

　　“没事没事……”大约喝了一口酒，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那你们先吃，我回办公室继续做事了。”老板喝了一口啤酒从椅子上起身。

　　“你不吃了吗?”朱玓一边吃着田鸡，一边问。

　　“我米粉吃饱了。”老板疲惫地笑了笑。

　　大约和江靡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老板说完就回去办公室继续工作，朱玓则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各种各样的夜宵。

　　“老板是想跟我们几个的关系更好一点吧，最近我们不都跟嘉哥、秋姐玩在一起。老板可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大约夹了一块鱼肉往嘴里塞。

　　江靡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个头。

　　朱玓看了看他们两个，没有发言，继续吃着夜宵，喝着啤酒。

　　随着一罐又一罐的啤酒被拿上桌，一个又一个的空罐扔入纸箱，朱玓慢慢被酒精俘获了。

　　江靡和大约并没有，他们两个的酒量是非常可观的。特别是江靡，一个人喝一箱都不在话下。

　　“我突然想起了我前男友……”朱玓趴在桌子上，手里玩着装酒的玻璃杯。

　　“别想别想……前男友有什么好的！”大约轻轻拍着朱玓的背。

　　“唉！他真是不懂得珍惜！我这么好的女生居然说分就分了！”朱玓猛地坐正了，不一会儿，又瘫在了靠背椅上。

　　“他真是明智！”江靡看着朱玓摇了摇头。

　　“师父……你说什么！”朱玓两片眼皮虽然垂着，但却十分有力地盯着他。

　　“你说，你又傻，又没身材，长得又不是特别漂亮，人家为什么不跟你分手呢?”江靡看着朱玓再次摇了摇头。

　　“我就算傻，我也是傻的可爱！”朱玓又倒了一杯酒。

　　“后面两个字不敢苟同……”江靡把朱玓旁边的啤酒都放在了离她较远的位置。

　　大约在旁边喝着酒，看着他们斗嘴，不时发出笑声。

　　朱玓酒喝多了，晃晃悠悠地走到洗手间去上厕所。她一蹲就蹲了五分钟左右，江靡和大约都怀疑她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在这五分钟里，老板的老公正好来接她，所以老板先走了，交代江靡帮她关门并且让他们照顾好朱玓。江靡和大约把剩下的东西收到周转站的桌上，等到朱玓一出来他们就回去。

　　“怎么不喝了……”朱玓扶着墙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们。

　　“你都这样了还喝！老板都走了……”大约把朱玓扶到沙发上。

　　“可是我还没有喝够……”朱玓一下子躺倒在长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大约看了看朱玓，对还在整理长桌的江靡说：“江靡，我去上个洗手间，朱玓在沙发这边躺着，你注意一下。”

　　“好。”江靡看了一眼朱玓，继续收桌。

　　朱玓不经意间看到了周转站上有啤酒罐，她吃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周转站拿了还有剩酒的罐子，坐回了刚才的沙发继续喝起来。

　　江靡将桌上剩下的餐盒都整理好后，拿到周转站扔进了垃圾桶。

　　“我的妈呀，你怎么还喝！”江靡看到朱玓还在喝酒，就走到她旁边，直接把她手上的啤酒罐拿走。

　　“师父，我再喝一口……”朱玓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抬头看着江靡。

　　“不行。”江靡直接转身，想去洗手台把啤酒倒了。

　　朱玓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抢师父手上的啤酒，结果没注意脚边的桌脚，直接摔倒了地上。由于喝醉，她整个人都是处于轻飘飘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爬到了江靡的脚边，两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左脚。

　　“我的妈呀！”江靡回过头看到趴在地上的朱玓。

　　大约此时正从洗手间出来，惊讶地看着他们，“江靡，这是啥情况！”

　　“赶紧把这酒倒了！她刚才自己又去拿周转站上剩下的啤酒喝……”江靡被朱玓抓住了左脚，干站在原地。

　　大约接过江靡手上的啤酒罐，进去洗手间倒酒。

　　江靡蹲下来把朱玓两只紧紧抓住的手扒开，然后伸到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抬起来。

　　朱玓已经醉得整个人都软了，在师父把她抬起来后，她直接瘫倒在他身上睡着了。江靡紧紧地抱着她，怕松了一下手，她就掉下去。

　　大约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江靡抱着朱玓，有种掉进蜜罐的感觉。

　　“快过来扶住她，我把她背出去。”江靡看到大约从洗手间出来。

　　“好。”大约站在朱玓的身后，两只手伸到她腋下，抬着她。“我的天……个子这么小，怎么这么重！”

　　“喝完酒的人都重。”江靡蹲下身子，“好了。”

　　大约把朱玓缓缓地放到江靡的背上，然后把她的两支手臂搭在江靡肩上，随着江靡的起身，她的两支手臂也慢慢地落到了江靡的胸前。江靡双手穿过朱玓膝盖后面，将她整个人抬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大约扶住朱玓的后背，他们走出了餐厅。

　　“江靡，朱玓在你背上睡着好香……”大约看着在江靡背上安然入睡的朱玓。

　　“那你看下她有没有在我的背上流口水。”江靡又将她抬了一下。

　　“哈哈哈……”

　　他们走到了马路边，大约拦住一辆出租车，开了门后又站到朱玓身后。江靡把朱玓放下，大约还是双手伸到她的腋下把她抬起来，江靡把手伸到她的身后抱着她，然后把她挪到了车后座上。

　　“江靡，我们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大约也坐到了车后座上，把朱玓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好，你们也是。”江靡帮她们关上了车门。

　　江靡看到了他们的车一开，就回去餐厅关灯关门，然后走到后门去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回家。

　　大约看着熟睡在她肩膀的朱玓，正在琢磨等下怎么把她弄回宿舍，大约的宿舍楼层还是在三楼。眼看出租车就快要开到学校了，如果这么晚麻烦舍友下来帮满，她心里又过意不去。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一辆电动车突然冲了出来，出租立马来了一个急刹，大约和朱玓整个人都撞上了前座。

　　“卧槽！这开的什么车！”司机右脚立马踩住刹车，破口大骂。

　　大约是清醒的，所以这一急刹她立马抓住了前座的后杆；但是朱玓的头直接撞上了前座，虽然座椅是软沙发，但是猛烈的冲击力还是把她撞疼了。

　　她迷迷糊糊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地震了吗?”

　　“是急刹……”大约被她给逗笑了，然后用力地把她给拉起来。

　　“小姑娘，你们两个没事吧?”司机看了看后视镜。

　　“还好，你继续开吧。”大约摸了摸她的额头。

　　“大约，师父呢……”朱玓的头直接倒在了大约的大腿上。

　　“早就回家了……难道还跟你继续喝酒啊！”

　　“我还想喝……”朱玓挪了挪头，“要不我们两个去KTV吧……我请你……”

　　“下次再去，今晚我们要回去睡觉。”大约看着窗外，“师傅，我们到了。”

　　司机把车停到了学校门口，大约付完钱后就把朱玓拉下了车。

　　朱玓两只手抱住了大约的左手臂，脸颊在她的衣服上不断地蹭着。

　　“我们去唱歌吧……”朱玓向她抛出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不行，明天我们两个可都是开早。”大约一步一步地拖着朱玓挪进校门口。

　　她们慢慢地挪到了宿舍门前的篮球场，朱玓想去唱歌的心丝毫未减，无可奈何的她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假哭。

　　“我们就去唱歌吧……”朱玓盘腿坐在地上，还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大约。

　　大约见朱玓不死心，自己又没办法把她打晕扛回去，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她也坐在了篮球场上，面对着朱玓，“小可爱，要不这样吧，你那么想唱歌，那我们就在这里唱，我可以当你的听众。”

　　朱玓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

　　大约见朱玓没有回答，突然露出了一个坏笑，“小可爱，如果你觉得我一个不够，我们可以再用语音录下来发给你师父听……”

　　朱玓低下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让他欣赏我美妙的歌声……”

　　“好，加油！”大约笑着拍着朱玓的肩膀。

　　江靡此时已经回到家里喂完猫，在浴室冲澡。

　　大约打开她手机的音乐软件，朱玓让大约帮她点了一首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歌开始唱了起来，朱玓的手机此时正在微信里江靡的界面录音。

　　江靡洗完澡后拿起手机想给大约发一个消息问她们到宿舍了没，结果看到朱玓发的好几条语音，都是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江靡点了一个进去听，刚听了十多秒立马就点掉，然后打电话给大约。

　　朱玓在篮球场歌唱到一半，有两个出去上网的男生经过篮球场。大约看到他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跑上前去麻烦他们帮她把朱玓抬回宿舍。这两个热心的男生便同意了大约的请求。

　　他们走到朱玓面前，跟朱玓好话说尽，结果她就是不起来。于是他们两个各抓一边朱玓的胳膊，直接把她抬回去。

　　朱玓拼命的反抗，可是这两个男生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无可奈何，整个人被他们控制了。

　　朱玓很调皮，直接把两条腿都抬起来，让他们吃力地扛着她走。

　　大约走在他们后面，无奈地笑了。

　　“你这个朋友也太能折腾了吧……”其中一个男生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她喝多了……”

　　“这是喝了多少?”另一个男生说。

　　“大罐八听的啤酒左右。”

　　“这酒量也太差了吧！”男生终于把她抬到了宿舍门口，“终于到了……”

　　“太感谢你们了！”大约扶着朱玓。

　　“没事，那你加油把她弄上去吧……我们先走了。”

　　“好的，再见。”

　　“再见……”

　　大约把朱玓一层一层地拖上了三楼，到了宿舍就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她打开小台灯，走到阳台洗了把脸，冲了个脚，心想这么晚等明天早上早起再洗澡吧。

　　她走进宿舍坐到床上，问朱玓要不要洗脸，朱玓点了点头，大约便扶起她去阳台洗脸了。

　　“你们对面我记得好像是男生宿舍……”朱玓抬起湿漉漉的脸。

　　“对啊。”大约拿了一张纸巾给朱玓擦脸。

　　此时，江靡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了。

　　大约接起电话，朱玓伏在阳台的栏柱面上。

　　“喂，江靡，我们到宿舍了。”大约看着伏在阳台的朱玓。

　　“朱玓的微信是什么情况?”江靡躺在床上抚摸着趴在他肚子上的猫。

　　“对面的男生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朱玓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声地唱起了歌。

　　“我的妈呀！”大约把未挂断的手机塞进了上衣口袋，直接跑过去捂住了朱玓的嘴。

　　“朱玓，不要唱歌，大家都在睡觉！”

　　“所以要把他们都叫起来……”朱玓拿开了大约的手。

　　“那你会被打的！赶紧去睡觉！”大约把朱玓拖进宿舍。

　　由于朱玓的歌声十分响亮，对面还没睡觉的男生都出来阳台看。大约回头看了一眼，便立马关上了阳台的门。

　　与此同时，大约的舍友也被朱玓吵醒了。虽然她们没有说什么，但是睡到一半被吵醒心里还是十分不快的。

　　大约手忙脚乱跟她舍友道歉后，把朱玓拉到一张空床上，但是由于朱玓整个人的身子还是处于晃晃悠悠的状态，所以不小心打碎了她舍友的一个杯子。大约已经不敢再回头看她舍友了，心想明天跟她们好好道个歉，再赔一个杯子。

　　她把朱玓拉上了床，并给她盖了一床被子，就去打扫玻璃碎片了……

　　一切都忙好了之后，她就躺在床上，拿出口袋的手机。

　　“喂……”大约关掉台灯。

　　“你们那边很有意思嘛！”江靡调侃着。

　　“朱玓终于睡了……累死我了！明天我要叫她请我吃饭！”

　　“哈哈哈哈……那先这样，我也要睡觉了。”

　　“好，我也要睡觉……拜……”

　　“拜……”

　　大约挂断电话后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盖上了被子睡觉。

　　由于酒精的催化，她很快就入睡了。她的舍友也已不悦的入睡。

　　江靡挂断电话后，打开微信看朱玓发的长语音，想到刚才朱玓唱歌，不自觉又笑了起来。他刷了一会儿朋友圈，也抱着他的猫慢慢入睡了。

　　十一月底的深夜已经开始冻人了。在三点多的时候，朱玓翻了个身，被子直接掉到了床底。

　　她下意识蜷缩起自己的身子，想继续熟睡，但是还是抵不过逐渐入冬的深夜低温，她迷迷糊糊的起床，走到大约的床边，掀开她的被子想跟她一起睡。

　　她刚躺下凑近大约的身子，大约就被她给惊醒。

　　“朱玓，你怎么过来了……”大约被吓得喘了一口气。

　　“你怎么都不给我被子盖……”朱玓抱着大约的身子，被这张床的温热渐渐哄睡了。

　　“我给了啊……我的天哪，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大约想起身看一眼，但是被朱玓抱住，所以便放弃了。

　　她想，一切等明天酒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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