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吐槽

　　江靡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双唇惯性夹住，低头捂住烟尾点上火。他吸了一口吐出来，然后吸了第二口……

　　烟气随着嘴边肌肉的轻缓律动，渐渐充满口腔。它们在里面由前向后进行运动，将自身的浓度与细腻度不断散露出来，并不时的刺激着上颚的每一根神经。运动到喉咙后，他关闭嘴唇，咽下烟气。烟气的劲头再次刺激了他的喉咙，他享受着这种微妙的感觉，最后送入鼻腔，缓缓呼出……

　　奶白色的气体在他鼻尖上空进行着华尔兹般地优美旋转，悠悠飘散，与其它气体悄无声息的融合在一起。

　　背靠阳台，一次又一次享受着烟气给予的微醺感。待整根烟燃尽后，俯身戳灭。他转身倚在栏杆上，极目远眺，静静的观看着破晓的世界。街边的路灯一盏又一盏进行着他们的退场。漂浮在他周围的寒流早已攻进他的身体和大脑，此时的他彻底清醒。

　　他走回房间，准备洗漱。

　　朱玓依然窝在温暖的床上，沉浸在甜美的梦里，还未醒来。

　　江靡从衣柜中拿出需要更换的衣服进入浴室，并在刷牙洗脸后打开喷头洗头，洗澡，吹头发，用发胶弄头发。他的效率很高，这些事情用三十分钟就都搞定了。

　　朱玓在他吹头发的时候已经醒来，她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也以睡醒在地上踱来踱去的Lin，回想着昨天以及深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一切都似梦非梦。

　　“醒啦……”江靡打开浴室的门，看了她一眼。

　　“嗯……”朱玓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里面的余温还未退去。她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心里万般无奈，居然让男生看到自己这个鬼样子，还是那爱调侃她的师父……

　　她拿起洗漱台上的梳子，把自己的发丝一根一根的梳理整齐，然后再简单的漱口洗脸。她把自己整理得能见人后便走出浴室。

　　“早饭想吃什么?”江靡蹲在猫食盆旁倒着猫粮。

　　“都行。”朱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师父的一举一动。

　　“那等下走得时候去楼下的早点铺买吧！”江靡倒好猫粮后走到朱玓面前笑了笑，“不吃猫粮就行……”

　　朱玓看着师父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都弄好了我们就去餐厅吧，今天我开早。”江靡走到挂衣架旁取下朱玓的短外套和自己的外套。

　　“好。”

　　朱玓接过外套套上就和师父一起出门去上班了。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进电梯里，相互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等待电梯门自动关上。

　　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他们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只有浅浅的、淡淡的呼吸。电梯一层一层下落到楼底，最后在一楼缓缓开门。

　　他们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空气是如此的清冷，又如此的清新。

　　江靡走去停车处去开车，朱玓站在小区门口使劲搓手等他出来。

　　清晨的阳光明亮又透彻，就是没有特别的温暖。江靡骑着小电驴开到她旁边，她扶着江靡的肩膀一蹬脚就稳稳地坐上车座。

　　他们开到公交车站旁的一家早点铺停了下来。江靡把车停好和朱玓一起走过去。

　　“两位看下要点什么！”老板娘站在热气腾腾的屉笼后大声招呼着。

　　“想吃什么?”江靡看了一眼包子铺里的东西转向朱玓。

　　“有什么?”朱玓满脸的迷茫。

　　“有菜包，肉包，糟菜包，小笼包，红糖馒头，茶叶蛋……”老板娘吆喝着。

　　“我想吃小笼包和茶叶蛋。”

　　“老板，一个肉包，一份小笼包，两个茶叶蛋，两杯豆浆。”

　　“好！”

　　老板娘的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们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江靡同时也把钱付好了。

　　“来，你们的东西都好了！”

　　“谢谢。”江靡接过打包好的所有早点。

　　他们走回车旁坐上车，江靡把早餐都放好后取下一杯豆浆。

　　“豆浆挺热的，拿去捂手。”江靡转身把豆浆递给朱玓。

　　“谢谢师父。”朱玓开心地接过豆浆，双手握着取暖。

　　江靡见朱玓坐好后就开车向餐厅前进。他的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骑得十分稳当。

　　他让朱玓给大约打个电话，怕大约起不来到餐厅开早。如他所料，大约确实起不来到餐厅开早，于是朱玓便帮大约开早。

　　他们到餐厅后，先打了卡，然后坐下把买来的早餐吃了。

　　江靡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啃着肉包，时不时喝一口豆浆。朱玓一口一个小笼包，喝了一大口豆浆后，就把一整个茶叶蛋分两口都吞下肚了。

　　“吃了十个小笼包，一个茶叶蛋和一杯豆浆的女人……”江靡啃着肉包看着还在喝豆浆的朱玓。

　　“怎么了?”朱玓把她吃的包装袋都收拾好。

　　“没什么，感慨一下。”江靡吃下最后一口包子，然后拿起豆浆起身。

　　“你不就想说我食量大嘛……”

　　“不错，挺有自知之明……”

　　江靡和朱玓把豆浆喝完后走到垃圾桶旁把包装袋扔进去，然后准备开早。

　　因为要进入冬天，所以用餐区开早的员工可以搬完外摆再去换工服。

　　朱玓打开前门，一股寒流迎面袭来，她缩了缩脖子，把昨晚叠好的外摆拉了出去。江靡在吧台自然也是感受到这股猝不及防的寒意，他看着朱玓穿着短外套缩着身子将外摆搬出去，就把她叫了过去。

　　“朱玓，你过来一下。”

　　“干嘛?”朱玓停下手上的活，走向吧台侧边。

　　“你搬外摆先穿我的外套吧。”江靡拉下拉链，脱下外套，递给朱玓。

　　“谢谢师父！”朱玓接过师父的外套，脱下自己的短外套，然后穿上，拉上拉链。

　　江靡身上还穿着一件棉质深色条纹T恤，由于他身材强壮，所以看上去并不显得单薄；朱玓套上师父给他的外套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偷穿大人的外套，大大宽宽的，衣尾已超过她的膝盖。

　　“师父，你的外套还挺暖和的。”朱玓撸起长长的袖子。

　　“我这么暖，我的外套能不暖嘛！”江靡继续干着刚才的活。

　　朱玓没有再做回答，偷笑了一下，就穿着师父的外套继续搬外摆了。

　　吧台是江靡的主场，开早吧台对于江靡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他每一步做得又稳又快。朱玓搬完前门和后门的外摆，江靡就完成了吧台一半的开早。她走到吧台看着稳健做事的师父，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情。

　　“师父，我外摆都搬好了。这个外套你要继续穿吗?”朱玓拉下外套的拉链。

　　“你帮我拿到员工室去吧。”江靡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做事。

　　“好。”

　　“谢了！”

　　朱玓穿着师父的外套，拿起自己的外套去员工室换工服。她把两件外套都挂进柜子，然后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工服，去换衣间换上。她换好工服后就出去外场开早。清洗抹布、擦桌、拖地、补物料……每一个流程她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跟师父一起开早让她的心里有无形的压迫感。

　　但是朱玓对于自己没有刷牙、洗头、洗澡不免感到烦躁，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她自己感觉身体很难受，她决定在下午两点到五点的断班时间回去学校宿舍好好清洗自己，然后再回来上晚班。

　　她将物料一样一样的补齐，暼了一眼已经做完吧台开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师父。

　　“怎么了?”江靡抬头看了她一眼。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朱玓把玻璃杯一个一个地补到物料台里。

　　“因为我是你师父。”江靡起身，准备去换工服。

　　朱玓没有回答，在师父转身走去员工室后翻了个白眼，继续补物料。

　　由于朱玓帮大约开早，所以大约是十点上班。邹敏的排班是十一点。大约是踩着点到达餐厅的，她一到餐厅就立马打卡，换工服，然后出去外场。

　　朱玓这时已经完成开早，在吧台前跟江靡聊天。大约匆匆忙忙地跑到外场，参与他们的聊天。

　　“昨晚你们还好吗?”大约站在朱玓旁边，搭着她的肩。

　　“不好，我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江靡揉了揉眼睛。

　　“我也不好，好难受！好想洗头洗澡……”朱玓用手指梳了下额前的略带油腻的刘海。

　　“哈哈哈……”大约满脸的贼笑，“江靡，跟喝醉酒的徒弟一起过夜的感觉如何！”

　　大约这话直接击中了江靡的大脑语言中枢神经。

　　“我跟你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是倒头就睡！她一躺床上，整个头埋在枕头里就睡着了！然后把枕头和被子都卷走了，没留一点给我……在我自己家，我没枕头也没被子！我跟她商量了好久她才把枕头和被子分给我！”

　　“然后我真得很怕她猝死！整个脸埋在枕头里，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呼吸！我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回应我，吓得我问她是不是猝死了，她才翻了一个身……”

　　“我家猫就更可怜了！蜷缩在取暖器前睡。她还想吃我家猫的猫粮！我说如果你肚子饿我就去楼下给你买吃的，但是她还是要吃我家猫的猫粮！”

　　“整个晚上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睡在自己家……”

　　江靡声情并茂的抱怨完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又恢复了平静，他耷拉着沉重的眼皮，如同死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朱玓。

　　朱玓抿了一下嘴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哈哈哈哈……小可爱，你也太可爱了吧！在自己家还没被子盖……哈哈哈哈……”大约已经笑得眼泪出来了。

　　江靡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能够打起精神，朱玓不停地在捋着自己的小马尾，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老唐出来外场看到他们三个聚在一起聊天，便走上前去凑个热闹。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大约刚想说，但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朱玓尴尬的笑了笑。

　　“江靡，你怎么这个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此时，老唐的脸跟江靡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朝气蓬勃，一个有气无力。

　　“老唐，我师父最近上班太辛苦了，压力又大，所以没睡好……”朱玓拉着老唐的手臂，“老唐，内场大姐好像在叫你啊！”

　　“不会吧，我刚从内场出来，里面没什么事啊！”老唐也露出了贼笑。

　　“可能我听错了。不过老唐……”朱玓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你这是肥肉还是肌肉……”

　　朱玓认真地看着老唐，大约已经笑得四仰八叉了，江靡无奈的摇了摇头。

　　“肥肉肥肉……老婆养得太好了……”老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老唐，我真得觉得你长得好好看！皮肤又白，眼睛还大，长得还高，真棒！”朱玓对老唐竖起大拇指。

　　“你也好看……”老唐脸上已经堆满灿烂的笑容。

　　朱玓在心里暗喜自己逃过一劫，大约已经笑得不想再说话，江靡更是已经无奈的不想再吐槽了。老唐见他们这个样子也不再追问，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回去办公室。

　　他们表面上用无奈和欢笑将昨晚发生的一切翻过，但在朱玓和江靡的心里，已各自将他们之间的那份温暖偷偷存放在一个角落里了。

　　过了不久，邹敏也来上班了。这下今天早班人员已全部到齐，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今天的战斗了。

　　周六午高峰的客人比已经倾泄入餐厅的阳光还要灿烂，将入冬的寒气逐渐驱散。

　　大约的收银台前排了一条长队，江靡的吧台在出一杯又一杯的各色饮品，叔叔、朱玓和邹敏三个人则在用餐区如火如荼的打包外卖，送餐和收桌。

　　江靡虽然一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但在自己最熟悉的工作岗位上，在餐厅最热烈的时候，他的疲惫和困意也被这股热流驱散到餐厅外。他认真仔细又快速地做着每一杯饮品；大约作为收银的老手，面对如此庞大的客流量已司空见惯，她不厌其烦的询问、回答、点餐、收银……在用餐区的三个臭皮匠也毫不逊色，他们也将各自手头上的事情都做得清楚、干净、利落。

　　但是朱玓对于自己喝酒后没有洗澡就躺在床上睡了一个晚上感到烦闷、难受。她在高峰期过后的空闲时间不断注意表上的时间，只要到两点，她就可以脱下工服，坐公交回学校洗头洗澡了。

　　大约在收银台前没有客人时也出来帮朱玓他们。今天高峰期持续的有点久，时间已经快要到两点了，还是有超过半场的桌子没有收。

　　“朱玓，你几点下班啊?”邹敏停下手上的活看着在旁边收拾桌子的朱玓。

　　“两点啊！”朱玓看了一眼表，下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那你不是马上就要下班了！”

　　“对啊！”

　　“你可不可以再上半小时的班，帮我一下。”

　　“这个……”朱玓把全场扫了一眼，“不行诶。我得回趟学校，有事。”

　　“就留半个小时都不行吗?”

　　朱玓看了大约一眼，说：“没事，大约还在呢，她肯定会帮你收的！她人挺好的！”

　　“朱玓……”邹敏带着撒娇的语气，两眼委屈地看着她。

　　朱玓看到她这个样子立马闪过与她的对视，她怕自己心软而耽误了自己回去的时间，于是她再次看了一下表，指针在这时正好指在了二上，分针也到达了十二。朱玓对她微笑了一嘴，然后就跑进休息室打卡换衣了。

　　用餐区只剩邹敏，大约，零散的客人和超过半场没收的桌子了，老唐在高峰过后就进去办公室里做其它事。此时江靡正自己一个人在吧台收拾高峰过后的战场。

　　朱玓换好衣服出来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邹敏还是对朱玓的离去恋恋不舍。在朱玓走到前门门口时，邹敏对她用十分委屈的语气喊了一声：“朱玓……你真的不留下来帮我吗?”

　　朱玓停住了脚步，尴尬的笑了一下，刚想回答，就被打断了。

　　“人家要回去洗澡！”江靡在吧台里大声调侃。

　　朱玓刚想还嘴，大约此时也跟着江靡一起起哄。

　　“人家要回去洗头！”

　　在他们两个说完的一瞬间，餐厅里的所有人都看着站在门口的朱玓。

　　朱玓虽咬着牙齿，但佯装镇静的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朱玓就急冲冲奔向回校的公交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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