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吐露心扉

　　　　这个时间段和路段，路上人明显比白天多，下班的、散步的、摆摊回家的，络绎不绝。

　　玄武酒店离沿河路不远，就五分钟的路，李菲宇拿着钥匙去开锁，赵清雨轻声说了一句：“就不能走路过去嘛，又没多远。”

　　刚戴上头盔的李菲宇闻言扭头看她，后者不自然的侧过脸，假装看酒店大门口的石狮子。

　　李菲宇怔忪了短暂几秒钟后，将头盔摘下来放好，抿嘴笑起来：“好，那走吧。”

　　他这笑容实在是少见的乖巧和羞涩，让赵清雨不自觉的看呆了。

　　“啊？怎么了？”李菲宇被赵清雨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的伸出手在脸上搓了下，“我脸上有啥东西吗。”

　　“没……”

　　赵清雨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走吧。”

　　路上的时候，两人虽然是并肩而行，可中间却隔了差不多有半米多的距离，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过话，气氛尴尬。

　　赵清雨虽然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可内心却有些小复杂。

　　她边走边在猜想李菲宇说话的真实度，刚才那一桌子人她也见过了，确实是李菲宇的一群朋友，但是不是离别宴她也不知道。

　　另外一方面，她在思考李菲宇找她出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难道是……

　　她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李菲宇，后者身高腿长，走一步恨不得顶她两步，此时为了和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只能缩着步子超前走。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在她眼里是有些滑稽的。

　　赵清雨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可她不知道，从一开始，李菲宇就一直在用眼角余光偷看她。

　　清秀白净的侧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霞，挺翘的鼻子下面是粉嫩水莹的小嘴，超短的学生妹头发连耳朵都遮不住，小巧可爱的耳垂上连个耳洞都没有，不像他认识的大多数爱美的女孩子。

　　就连衣服也是素净的，甚至素净到老气的。

　　如果不是条正的背影，在后面看就像七八年前的小村姑似的。

　　唉……他为啥就对这样的人放不下呢。

　　李菲宇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他见过的漂亮女孩儿可不少，比赵清雨好看时尚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对他频抛橄榄枝的。

　　看着那些女孩子，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李菲宇悄悄盯着赵清雨那张清秀的侧脸，也想在上面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忽而，他见到赵清雨似乎笑了起来，眉目微动，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她。

　　这直咧咧的目光，赵清雨想忽视都不可能，她纳闷的转过脸，和李菲宇对视了几秒：“你……有啥话要说吗？”

　　“没、没有……”

　　李菲宇急忙转回头，红着脸否认。

　　“……”

　　没有话要说，还要让她去沿河路？

　　难道是单纯的共赏河边夕阳美景吗？

　　赵清雨一脑门的问号。

　　可惜李菲宇自从被她问了话后，一字不言的埋头朝前走，步子又大，速度又快，仿佛有急事一样。

　　赵清雨只能在后面小跑的追上去，才洗过澡的身上又跑出一身汗，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湿热与黏腻，让她苦不堪言。

　　终于走到了沿河路的岔路口，李菲宇终于反应过来，放缓了速度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发现赵清雨正苦大仇深的瞪着他，顿时傻住。

　　“我、你要不要喝冰汽水？”李菲宇有些心虚地问道。

　　脸上的汗珠打湿了额前耳边的刘海，赵清雨有些难受的将头发撩到耳后别起，闻言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沿河路：“不了，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沿河路旁边树荫重重，垂柳依依，又是在河边，赵清雨热得浑身难受，只想赶紧到树荫底下吹吹风。

　　李菲宇虽然没有再问，但过去之后，他就让赵清雨等他一下，然后自己还是去对面的小餐馆里买了两瓶冰饮料。

　　赵清雨趴在石栏上，享受着夏日带着余热的晚风。

　　夕阳在河对岸的远处的小山头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却依然洒下万丈光芒的红霞。

　　河面都变成了红色，赵清雨伏在上面，手指轻轻触碰着光滑的石墩子。

　　石墩子的一面是热的，一面是冷的，可是当阳光退散，到了夜晚，它将彻底恢复冷寂。

　　赵清雨将手放在微凉的那面，拼命汲取它的凉气，好让自己因天气燥热的手心感觉舒服一些。

　　“拿着这个吧，这个冰，放在脸上可带劲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有些怪异的小举动，抬起头，是疾步而来的李菲宇，他手里拿了两瓶冰雪碧，一瓶外面有些微水汽，另外一瓶从外面看，就能发现是全部冻成冰块的那种。

　　而他递过来的，正是那全部冻成冰块的。

　　呃……这真大可不必。

　　赵清雨扯了个笑，婉言谢绝了李菲宇的好意。

　　“你拿着嘛，不用不好意思！”

　　李菲宇坚定的认为，赵清雨只是客气的推脱，并不是真的不想要雪碧。

　　你看，她热得脸儿都红了，头发也汗湿了，换成他早就一瓶雪碧咕咚两口下肚了。

　　“我真不要。”

　　“你拿着吧，我买了两瓶。”

　　眼见这对话推推拖拖，没完没了起来，赵清雨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收红包的场景，顿感头疼和尴尬，甚至还发现几个在路边吃烧烤的也看了过来，只得面色一禀，对李菲宇正色道：“谢谢了，我身体不舒服，喝不了凉东西，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啊……”李菲宇似乎没想到这层原因，脸色白了一下，有些紧张的问，“你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紧？对面就是镇医院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

　　赵清雨这才肯定，刚才电话里的那句话，李菲宇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真谛。

　　无奈之下，她叹口气：“我没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待会还要回去看书呢。”

　　李菲宇怔了怔，本来明亮的双眸忽而黯淡了些：“嗯，其实我……”

　　顿了顿，他继续说，“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聊一聊天，毕竟我马上就要走了么。”

　　“嗯，那你想聊啥，说说看。”赵清雨转过身，背靠着石栏，看向面前的李菲宇。

　　李菲宇被她看得不自在，偏了偏脑袋：“啥都行，我就想和你说话。”

　　“……”

　　这话够直接，赵清雨被噎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接话。

　　见她没吭声，李菲宇不高兴的瞪她：“你不是说可以和我聊天的吗，干啥又不理我？”

　　虽说是瞪，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是委屈居多。

　　赵清雨哭笑不得：“说吧说吧，我听着呢。”

　　可真让他说了，半天又吭叽不出一句话。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李菲宇走到赵清雨身旁，面朝河畔夕阳。

　　虽然他目光缥缈，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脸可能和天上的红霞不相上下。

　　不说话正好，赵清雨扬扬眉，也转身朝河面看去。

　　两人静静地站在一起，一齐看向河流的尽头，那里是山谷。

　　这条河，从山谷流出来，复又流向另外的山谷，中间经流大半圈小镇。

　　夕阳很快从山头消失，只剩下橘红色的半边天。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二十分钟，也可能半个小时，天色不再明亮的刺眼，而是柔和的暖色。

　　赵清雨终是主动开口：“你不是说想和我说话的吗，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说话。”

　　“你知道不，我有时候觉得，你说话真的有点奇怪。”

　　“嗯？”

　　李菲宇似乎有些纠结，表情不太自然：“就是那种……很别扭的，很做作……”

　　“哈？”赵清雨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做作？

　　这个词不管是以前、现在和将来，可都不是什么好词。

　　“但我就是觉得、觉得很新奇，很喜欢……”

　　“……呵呵。”

　　赵清雨咧了咧嘴，莫得感情的笑了两声，然而李菲宇根本察觉不到她笑意中的“冷酷无情”。

　　“是真的！你知道吗？你每次和我说话，经常会……咋说呢，就是变成普通话你知道吧？特别甜，特别好听……我以为你是故意的，比较咱们这里的方言听起来有点泼辣嘿嘿……”

　　“……”

　　就这样，赵清雨听了李菲宇自言自语说了好久对她的印象和感受。

　　“喂，你还记得吧，咱们第一次见面。”李菲宇讲到兴致处，还会要求赵清雨进行一迎一合的回复。

　　赵清雨点点头，声音很淡：“记得。”

　　“嘿嘿，那时候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我，还说咱们是一个班的，就是那时候……”李菲宇说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可脸上却是无限娇羞。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他说话的赵清雨，无意中瞥了身边的男孩子一眼，明亮的眼中微闪诧异。

　　这一天真的很奇怪。

　　她在李菲宇脸上看到了太多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本来，她心中希望的是李菲宇快些说完这毫无意义的对话，可是就在刚才，她无意中瞥到的那一眼，她的心境忽然就变了。

　　沧海桑田，光年变迁。

　　似乎在某个夏日的傍晚，她也是在另外一个男孩子身旁，扶着同样的栏杆，诉说着相同的心思。

　　那同样小心翼翼却满怀爱恋的心情，即便是穿越了不同的空间，她依然记得。

　　于是，就在刹那之间，李菲宇就好像变成了曾经的她。

　　她望着他，如果看着曾经的自己。

　　“值得吗？”

　　“啊？”

　　李菲宇正说得兴起，眼角余光也注意到赵清雨一直盯着自己看呢，心中更是激动，却突然被赵清雨毫无头绪一句话打断。

　　他有些诧异，更有些迷茫。

　　“我问你这样，值得吗？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感觉不到吗？”

　　李菲宇被赵清雨从未流露出的厉色震住：“我、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喊我出来聊天怀着什么目的？到底是想真正的别离，还是不死心？”

　　赵清雨步步紧逼，李菲宇表情变得十分难看，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希翼在他眼中暗沉。

　　“嗯，不死心。”李菲宇终于还是笑了，“我妈确实要让我出国，我呢，今天就是想过来问问你想法的。”

　　赵清雨没说话，继续看着他。

　　“我呢，学习不咋地，勉强算个半文盲，这个高中都是花了钱进来的，更别说考大学了，我妈就想尽心思的帮我搞关系，好让我出国留学。”

　　“可惜啊，我一点也不想出国，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在这里，我不想离开她。”

　　“我也知道，那个人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也是啊，我这样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人，又咋配得上恁么勤奋好学的她呢。”

　　“可我还想试一试，如果她说，她不想我走，我今晚就会去拒绝我妈的安排，和那个女孩子一起留下来，我会好好学习，好好……”

　　“够了！”赵清雨再也听不下去，“我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别人为了我放下自己的前程。你这不是感动，是压力，是威胁，知道吗？”

　　李菲宇怔怔的站在原地，这样无情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

　　可仔细想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良久，赵清雨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有些太过激动，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稍微平缓了语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你不要后悔……”

　　“我知道。”李菲宇飞快地打断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谢谢你今天花了这么多宝贵时间出来陪我闲聊。”

　　“呃……也没有那么……”

　　“那就这样了，我还要陪我的朋友，你自己先回去吧。”

　　说完，李菲宇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开，在经过垃圾堆的地方，他直接将手里拿了许久的两瓶雪碧丢了进去。

　　赵清雨转过身，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沿河街道岔路口的尽头，内心无声的叹息两声。

　　其实……李菲宇这孩子有时候也挺好的。

　　她也不是真的带了什么偏见看他啊，只是经历太多，她确实对男女之情毫无念想了。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让他继续恨自己好了。

　　以后出国了怎么着也算个海归，大好前程一片光明，免得和她这些破事纠缠在一起，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天色渐暗，沿河路的柳树上小小的闪光点接二连三的亮起来。

　　赵清雨掏了掏裤子口袋，本想看看小灵通几点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

　　她看了眼正对面小餐馆里挂着的壁钟，原来已经八点四十多了。

　　竟然说了这么久的话么，赵清雨抓抓耳边落下来的头发，抬起腿往回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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