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回家

　　林越死了的消息，并没有瞒多久。

　　凌思源看到了林越留下的危险信号，已经尽快和殷元青留下的暗卫朝这边赶来了。可是不知道都尉府里的那些人是不是得到了一些什么消息，一直在设法纠缠他们。他和暗卫一边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一边费劲心思地打发他们，等他们终于脱身得以出来时，凌思源心中就知道已经迟了。

　　他和暗卫虽然一路上解决了不少跟着林越的人，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杀再多的人，也都于事无补了。

　　凌思源带着林越的尸身，往飞虎营的地方回去。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越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刚刚被楚南军排挤出来，心情很是郁闷，来到飞虎营之后，心情也没有多缓和。因此，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他虽然很有能力，但是不爱交流也叫他交不了多少朋友，独来独往的他在飞虎营，也算一个独特的存在。

　　也因着这个原因，他在飞虎营悄悄有了一个外号，叫做“黑脸独行侠”。

　　他在他目前唯一比较交好的朋友嘴里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疑惑不解，不知道这个称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也因为着这个外号，他了解到了飞虎营其他几个特别的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与自己外号感觉截然相反的“笑面虎”。他听那个朋友说，笑面虎是一个已经在飞虎营存在很久的人，从他存在于飞虎营的历史中时，他就是一直笑着的，而且因为他的笑容很是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因此得名“笑面虎”。

　　当时单纯的他并没有对朋友的这番话起疑，也没有注意到朋友在说“和蔼可亲”“如沐春风”两个词时怪异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拥有着如此笑容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心里不由得就对这个人升起了好奇。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在飞虎营说起了话，打听起“笑面虎”的消息。

　　虽然在打听的过程中比较奇怪众人对“笑面虎”这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但是还是知道了“笑面虎”是二队的队长林越，于是，在后面有机会遇到林越的时候，就主动地朝林越打起了招呼，跟林越交流了起来。这让飞虎营地众人都惊掉了下巴，也得到了所有人的钦佩。

　　后来的他终于明白了飞虎营的众人为什么对林越的态度这么怪异，他也时不时地受林越的捉弄，可是对于他来说，林越算是他人生中一个亦师亦友的角色。他后来慢慢了解了林越的身世，慢慢理解了林越笑容之下的含义，但也因为如此，他也慢慢摸索到了生活的意义，不再只是因为一些外部原因去封闭自己。虽然还是话不太多，但也渐渐乐意与人交流起来。

　　后来，他在飞虎营立了一些功，也因为自己性格慢慢变好的原因，当了前锋军七队的队长。所以，即使飞虎营的人来来去去，他也会继续留在飞虎营；即使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对林越有一种避之不及的心理，他还是对林越一如既往。

　　“我们这是去哪？”柳依依也被一起带上，作为整个事件的知情人和见证人。她晕过去之后，就被凌思源一起带上了回飞虎营的马车。经过这次昏迷，柳依依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些低落和恍惚，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送林越回家。”凌思源被柳依依打断了思绪，沉默了一瞬后说道。

　　“原来，他叫林越……”柳依依喃喃道。她闭了闭眼，靠在马车上，然后看着外面经过的路，说道，“这个方向，飞虎营吧。我这个罪人，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家吗？”

　　凌思源看着前面由暗卫驾驶着的装着林越尸身的马车，慢慢说道：“他既然最后还选择护着你，那么对于他来说，你就不是罪人。况且，就算你有罪，现在一直说也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弥补。”

　　“是啊，不如弥补。”柳依依听了凌思源的话，原本就起了些念头的想法，此刻更加坚定起来。她闭着眼睛，把将要溢出的泪水，重新咽回肚子里，不再说话，与凌思源等人一起，送林越回家。

　　林越身死的消息，被暗卫很快地传给了殷元青。殷元青不敢置信，足足愣了半天。他闭着眼睛，忍住眼睛里的泪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身为帝王的悲伤。他想到自己和林越说起要给他的父母正名，让他能有一个正常生活时候林越眼里亮起的光，沉痛地叹了一声气，让暗卫下去了。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了隔壁营帐里传来的陈玉英撕心裂肺的质问声。

　　殷元青心中难受，快步走进陈玉英的营帐，看见他们七队的几人正在忍着悲痛拦着陈玉英，劝慰着她。他一进来，陈玉英的眼神里，一瞬间就充满着希冀，而他只能顶着陈玉英的目光，沉默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陈玉英惨然地笑着，慢慢地后退着，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在地。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营帐里的所有人，都被这种悲伤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在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殷元青握紧了拳头，心如刀绞。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还是不顾周围严宇达几人的目光，径直走过去抱住了陈玉英。陈玉英感受着殷元青的拥抱，想起了自己重生以来的一帆顺水，想起了自己重遇林越之后的惊喜以及林越对自己的爱护与帮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飞虎营里的士兵们全都自发地穿起了素缟，带起了白巾，列队站在了飞虎营营内营外、山野之间。

　　将军红着眼睛站在了营地中央，对飞虎营的所有将士们说道：“今天，我们的一位兄弟离开了我们。他虽然不是和我们一起死在对抗进犯敌军明面的战场上，但是他死在了我们看不见的战场，为我们天华国的稳定贡献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用歌声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家；用歌声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用歌声告诉他，我们飞虎营的人，每个都会继承他的意志，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只要有敌人存在，我们就和他们抗争到底，不死不休！”

　　将士们神情肃穆，伴随着哀乐的响起，厚重的声音从营地中心，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去。陈玉英在殷元青的支撑下，也加入了迎林越回家的队伍里。她不顾满脸的泪水，也高声歌唱着。

　　他们唱着的，是将士安魂之歌：

　　“……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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