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过往云烟1

　　秋竹看到那连廊拐角出现的两抹倩影，仔细辨认后，笑着对叶君武和秦书香说。

　　“老爷，夫人，姑娘和代矜姑娘到了。”

　　叶君武，秦书香，以及端坐在饭桌前的叶家二郎四郎齐齐侧身看向门外渐渐走近的人。

　　叶吟欢和代矜走进大厅，

　　“给爹爹娘亲和诸位哥哥请安。”/“给伯父伯母以及两位公子请安。”

　　叶君武和秦书香一齐开口，“快起来，入座。”

　　“是，爹爹娘亲。”/“是，伯父伯母。”

　　叶吟欢走到饭桌旁，坐在秦书香的旁边，代矜坐在叶吟欢旁边的空位子上，对面则是坐着叶长骁和叶平津。

　　一桌子的人都互相看着彼此，只有代矜垂眸，陷入了思索。

　　她找寻自己上一次同那么多人围聚在一起吃饭的回忆，猛然发现她已经许久没有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了，那年他们全部丧命，独她一人在世间游荡，再也尝不到家人团聚的滋味。

　　代矜低下头，闭上眼睛，忍住眼眶里无人知晓的泪水。

　　大厅里，除了叶家大郎在外行商未归，叶家三郎回轩辕山庄修习，叶家五郎在校习场，人都到齐了，可是除了摆放整齐的筷子汤勺，偌大的饭桌上却空荡荡的。

　　叶吟欢十分不解，左顾右盼。

　　对比之下，代矜眼观鼻，鼻观心，定定地坐在那里。

　　秦书香差点扶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多么希望叶吟欢可以和代矜一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优雅从容。

　　可是，多年以后，她却希望叶吟欢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活泼开朗的性格。当然，这是后话。

　　因为秦书香想同代矜好好聊一聊，而叶家有家规，食不言，所以，秦书香没有让下人上菜。

　　“你便是顾家将军顾远之师妹代矜。”

　　“是，代矜拜见伯父伯母。”

　　代矜抑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抬起头，平视秦书香，语速平缓，面带微笑给人一种端庄平静，又随和大气的感觉。

　　“在叶府生活可还习惯，这儿虽然没有顾将军府宽敞，可是胜在别致。”

　　秦书香想套一套代矜的话，看看顾远之同他师妹代矜的关系如何。

　　“伯母见谅，代矜未曾在将军府住过，并不知晓将军府是否宽敞。在来叶府之前，代矜同师父师母住在鬼谷山顶，鬼谷山是山野之地，相较之下，叶府很好。”

　　代矜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从容不迫，令秦书香暗叹，好一个沉稳内敛，宁静出尘的女子。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同我说。”

　　“多谢伯母。”

　　短短几句话，秦书香的口吻就从刚开始的疏远变成了随和，令叶吟欢在心里直念叨佩服佩服。

　　叶君武见爱妻没有在发话，便扬声说，“夫人时候不早了，传菜吧。”

　　“是，老爷。”挥挥手挥挥手，让旁边的小厮上菜。

　　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摆在了一桌子人面前，秋竹用精致的红木木案端着一碗金丝雪燕，放在秦书香面前。

　　精致的青瓷碗里，有产自蝎夷雪山的虫草和雪燕，还有南国的桃胶，淡淡的燕窝香气和清甜的桃胶香飘进代矜的鼻子里。

　　良久，她抬头望向正举着勺子一口一口喝着金丝雪燕的秦书香，眼里擒满泪水，

　　“秦，南国的桃胶被矜儿偷尝殆尽，可否入秋捎些与我。/辛。”

　　听见代矜哽咽的话语，秦书香手中的青瓷碗砰然落地，浓稠的金丝燕窝溅在绣着莲花的绣鞋上，叶府众人齐齐望向她。

　　她侧头看向代矜，嘴里念着“代矜，戴矜，你是矜儿。”

　　代矜缓缓站起来，眼眶里的泪水滑落，一滴一滴打在黑色的衣裙上，

　　“娘亲多次同矜儿提过秦姨，可矜儿竟还是未能认出秦姨，秦姨近年可好。”

　　秦书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越过满地的狼藉，走到代矜身边，拉起她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衣裳的前襟。

　　在场的人见状，也都站了起来。除了叶君武，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秦书香同代矜的娘亲是相熟。

　　叶君武走到泣不成声的秦书香的身边，拍拍她的肩头，说，

　　“不要太难过了，先领矜儿到房里，你俩叙叙旧，我吩咐厨房做些吃食送过去，可好？”

　　秦书香开口想要出声回答，可喉咙沙哑，说不出话，点点头，拉着代矜去了北苑。

　　饭桌旁的众人愣愣地站着，叶君武让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吩咐下人送些膳食到北苑后，便让叶长骁等人坐下用膳。

　　叶吟欢憋着许多话想问，偏偏叶君武拧着眉头，叶长骁又偏着头不看她，摆明不会帮她问，所以她只好静静扒拉着饭。

　　饭后，叶君武起身去了书房，叶吟欢苦着一张脸巴巴望着叶长骁。

　　“二哥。”

　　“怎么了。”叶长骁接过童立递上前的手巾，擦擦嘴角，慢条斯理地说着。

　　“二哥，你怎么不帮我问一问爹爹，阿娘和代矜姐姐在哭什么？”

　　叶吟欢咬了咬青瓷勺子，委委屈屈的同自家二哥撒娇。

　　“旁的事，我可随你这小调皮蛋胡闹瞎玩，可这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闭上嘴，爹爹都不敢听到的事，你还想知道？不许捣乱，知道吗？嗯？”

　　叶吟欢被自家二哥严肃的口吻吓到，虽然在心里偷偷腹议，爹爹明明知道娘亲和代矜姐姐哭什么，他不回房，明明只是想给娘亲和代矜姐姐留空间讲悄悄话，但是她不敢跟如此认真的二哥顶嘴，只好点头乖乖应下。

　　北苑主楼，在秋竹送进来一些糕点和熟普洱后，代矜渐渐停止哭泣，由于多年未曾如此失控过，狠狠哭过一场后的代矜觉得胸口常年感受到的重压开始出现松动。

　　秦书香拉着代矜的手，泪流满面，代矜拿着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帮她擦拭泪珠。

　　秦书香看到代矜红着眼眶帮自己擦脸，心疼极了，

　　“矜丫头，那年的变故，秦姨远在南国未曾收到消息，等到秦姨托人携桃胶去蝎夷收到回信时，才知晓，友人已故，秦姨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戴家会遭此灭门之灾？”

　　言至此，秦书香的声音又渐渐哽咽，而代矜的眼眶又溢满泪水，她在秦书香的话语里，任由记忆梭巡时空，来到梦里古香古色的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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