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歉

　　陈志峰朝前走的步子一顿，眼里浮现痛苦之色。

　　蒋瑶牵着两个娃儿的手猛地一松，她一把拽住陈志峰的手，沉声对他说，“跟我走。”

　　陈志峰站立原地，抬头看向蒋瑶，没有动弹。

　　“志峰请你相信我。”

　　蒋瑶迎着陈志峰的目光柔声说，“我不会害你的。”

　　鬼使神差的，陈志峰抬腿尾随蒋瑶朝前走。

　　两人走到那个说陈志峰走路的样子真丑的小孩面前停住脚步，蒋瑶寒着脸冷声说，“道歉”

　　“你这是要闹啥子哟！那么大个人，干什么要欺负小孩子，你男人腿瘸走路本来就不好看，还不让人说咧！”

　　站在小孩子身后的，小孩子的父母亲站了出来，小孩子的母亲更是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我娃儿说得没错，没想到你们两口子看着人模狗样的，连点实话都听不得。”

　　“实话实说，你娃儿没错！”

　　蒋瑶冷笑出声，伸出手一把掀开陈志峰的衣服，冲着那女人一家三口冷声笑语。

　　“你们仔细看看我男人身上的伤，你们还觉得你们没错吗？”

　　“做啥子咧，你这是耍流氓，我就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掀你男人的衣服！”

　　女人望着陈志峰身上大大小小的枪伤和疤痕，心中一慌，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故作声色俱厉地怒吼。

　　“算了，蒋瑶。”

　　陈志峰低声说，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蒋瑶手里抽回，转身离去。

　　“志峰，不许走，算我求你了。”

　　蒋瑶紧紧攥着陈志峰的手，不让他离开，目光奇冷看着女人。

　　“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我丈夫他是个退伍军人，他这一身的伤都是训练和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他的腿之所以瘸，是因为三年前，他带着他们连的战士远赴H省参加的地震救灾。”

　　女人的脸白了几分，她低垂着头不敢看蒋瑶的眼睛。

　　蒋瑶却没打算放过她，女人的娃儿若是嘲笑她也就罢了，可他凭什么嘲笑以血肉之躯为他们铸就平安幸福的，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蒋瑶继续往下说，她的语调很平淡。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救人的他们，为了救一个村子尚未来得及转移的村民，不得不置身险地背着村民徒步几十里地到安全地带，谁想老天爷不长眼，余震袭来，我丈夫他们连足足几百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

　　众人的眼睛变得湿润，尽管他们没有亲眼目睹，尽管蒋瑶的语气很平淡，但是他们却从蒋瑶的描述中，看到了一个个战士不辞劳苦，不畏生死灾区救灾的感人场景，他们看向陈志峰的眼神肃然起敬。

　　说到最后，蒋瑶眼里含泪望着陈志峰，“老公，对不起，过去都是我的错，不管今后我们俩是否还是夫妻还在一起，我都以当过你的女人而自豪。”

　　蒋瑶话落，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来鼓掌。

　　“这是我应该做的，每一个战士都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舍小家为大家是我们的信仰，我尽力了是我把他们带到灾区去的，可我却没能把他们带回来，他们还那么年轻大多数都还没有成家娶媳妇......”

　　越说陈志峰的声音越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恨我我自己怎么没有死在那里，那样的话我就能和我们连的那些兄弟在一起，他们为了救人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我只是一条腿受了伤，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是我，我宁愿我两条腿全都没了，只要他们还活着。”

　　陈志峰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可落到众人耳里却无比的沉重，重得他们无法呼吸。

　　全场静寂无声，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陈志峰，这一刻他在众人眼里的形象无比高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人出声打破这份寂静。

　　许久。

　　陈志峰裤脚一沉，他低下头一看，是刚才出声嘲笑他走路难看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眼圈红红，仰着头对他说。

　　“叔叔，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你是个大英雄，我长大后也要像你一样，当兵保家卫国，你能原谅我吗？”

　　望着小男孩澄净的双眼，听着他纯真的话语，陈志峰心头一暖，他弯腰抱起小男孩，温和地说，“小家伙，有志气，叔叔相信你能做到，只是叔叔不能答应原谅你。”

　　小男孩的脸垮了起来，双眼雾气缭绕，他嘴巴一撇眼看着就要哭了起来。

　　“傻孩子，哭什么啊，你这么爱哭鼻子以后怎么能当好兵呢，叔叔压根就没有怪过你，所以哪里来的原谅你啊。”

　　陈志峰轻声说着话，他的话赢得了大家的掌声，可他心里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来他们连在三年前那次抗震救灾中牺牲的战士的性命，只是他不能。

　　陈志峰把小男孩放到地上，小男孩的父母亲走上前来跟陈志峰诚挚地道了歉，陈志峰回以善意的笑容，并未跟他们计较。

　　蒋瑶满是关切地看着满脸伤痛之色的陈志峰，她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拽着陈志峰的手过来找小男孩一家三口道歉，触及了陈志峰深埋心底三年之久的伤心事了。

　　“志峰，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提起这些事的，你看下个星期周末的时候，你有空吗？你如果有空的话，你带着我们娘三到部队去看看你的那些兄弟。”

　　蒋瑶越说声音越轻，她想起了前世的她，在陈志峰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嚷着要带她和一双娃儿到部队去看望他那些死去的兄弟时，她气得甩了陈志峰一巴掌，冲着他怒吼着说不去，陈志峰听到她的话，伤心难过许久的事情。

　　“嗯”

　　陈志峰低低应了声，直到现在每一个晚上，他都做梦梦到他们连的那些战士，扬着一张张年轻的，满是泥泞的脸望着他，呼唤他，质问他为何还没有兑现誓言，带着他的妻子娃儿去看他们。

　　蒋瑶的提议陈志峰内心自然是无比感激，他看向蒋瑶，极其真诚地对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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