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猜忌

从高空降下来时，烟芜清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究竟是谁。那是是阴山猫妖一族来接长皇子殿下回去的步撵。二人下来时受到了莫大的关注度，阴山过来迎接的猫妖都看见长皇子死死抱着一名男子，惊讶之意难以掩盖了。

        烟芜淡定地将面具摘下来，然后稳稳地下了金玉。

        “放手。”烟芜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叶少倾说。

        “为什么？”叶少倾下巴抵在烟芜肩膀上。

        云纹看了看两人一眼，正好与叶少倾对上视线。

        叶少倾在心底低声咒骂“该死”，莫名有些烦躁。

        “恭迎殿下。”那群抬着步撵的阴山猫妖忽然跪下来。

        “长皇子殿下，地方也到了，该松手了吧？”烟芜忽然扬声道。在场的猫妖听到这一声，动了动，却没敢抬头。

        叶少倾这次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慢慢拉开了二人发距离。

        “都起吧。”叶少倾懒懒道。

        烟芜几步走到栖水阁的台阶上，面向众人。

        “诸位这是做何？如此大的阵仗，若是让四大派的那些人察觉，我栖水阁该如何解释？”

        “还请阁主谅解，我等这便把殿下迎回去。阁主这次帮了我阴山的大忙，日后若是有所需求，我阴山定当鼎力相助。”为首的老者道。

        “老顽固。”叶少倾“哼”了一声，“本尊都把自己赔给她了，还需要你们来做什么？”

        云纹下意识地看向烟芜，却发现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老者对叶少倾拜了一拜，“阁主，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向阴山提，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殿下乃我阴山之本，恕我阴山不能赔给阁主。”

        叶少倾方欲说什么，烟芜便扬声质问那老者：“如今知道你们殿下是阴山之本了？那从前做什么去了？你家殿下受伤的时候无人问津，被关在书楼的时候无人问津，重伤被人送到云悠的时候更无人问津。在我栖水阁待了这么久了，才想起你家殿下？怎么，现在跑到我栖水阁来接人了？将燕某当成什么？将栖水阁当成什么？”

        烟芜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下了栖水阁的台阶，站在老者跟前。

        叶少倾挑眉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方欲打算说的话便这样咽了下去。

        “阁主……”老者一语未了，便被烟芜打断。

        “我姓姜，名烟芜，若是道论起来的话，你们应尊称我一声‘五公主’。”烟芜淡淡道。

        “小阿芜是不是搞错了，按照阴山的规矩，需得称上一句‘长皇妃’？”

        “是殿下错了吧，轿子都没抬进阴山，怎敢担得‘长皇妃’？”烟芜瞥了一眼叶少倾，严肃道。

        那老者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事都不是他做的，现在被问罪的反倒是他，况且若是得罪了五公主便罢了，可五公主竟然是栖水阁主。阁主也就罢了，还是阴山的准长皇妃，皇妃也就罢了，可听殿下那架势分明与准长皇妃你侬我侬的，现在好了，两个人一起得罪了，身后还有一个栖水阁。

        原本他的打算是长皇子殿下长久未归，若是他去迎接的话，长皇子势必会对他好感倍生，望着他也亲切，日后肯定会多加照拂，他算是借了陛下的东风，可曾想远不是这样。

        “原来小阿芜介意的竟然是这个？”叶少倾瞬移到烟芜身边，在她耳边用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说完便轻笑起来，惹得烟芜用眼睛剜了他一眼。

        “五公主，殿下长久未归，妖皇和妖后十分挂念……”

        “挂念？”烟芜细细咀嚼着两个字，嘴角忽而泛起一抹轻蔑的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留殿下了。”烟芜说着，又转身上了台阶，然后一撩衣摆跪下，栖水阁的一众人也跪下。

        “恭送殿下。”烟芜跪拜。

        “恭送殿下。”栖水阁众人亦跪拜。

        “殿下，请。”老者忽然广袖一挥，示意叶少倾上座。

        叶少倾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向前走去，停在了烟芜身前。他半蹲下来，一只膝盖着地，忽然伸出右手，放在烟芜面前。

        烟芜略有诧异地看着这只手，顿了片刻，忽而抬起手来，放上去。

        叶少倾站起身来，拉了烟芜一把，将她带到了怀里。他嗅着烟芜发间的清香，低声问道：“那，小阿芜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叶少倾问完，退开一步看着烟芜。烟芜抬眸，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地看着叶少倾。

        他若是回去了，便不会再与自己有瓜葛了。从此也再没人成日黏在她了，她应该高兴的。小k交给她的任务也完成了，皆大欢喜。可不知为何，烟芜心底却有些失落。

        脑海中骤然浮现一幅幅画面，阴山的冬雪，少孤宫的腊梅，树旁席地而坐低抚琴的叶少倾，簌簌地落了一身冬雪。玄衣公子抬眸望来，勾唇浅笑。

        烟芜闭眼，收敛所有的情绪。也好，总归所有的相遇总有散场的时候，早晚都一样，还不如趁早散场，以免深陷囫囵，难以自拔。

        “你回去吧。”烟芜抬眸平静地说。

        叶少倾紧盯着烟芜，半晌后才说了一个“好”字，然后转身离去了。

        烟芜看着叶少倾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不知是为什么，前两世她将这种满心的欢喜藏得所有人都看不出来，自欺欺人了两世，可现在，似乎是藏不住了。

        叶少倾的步伐缓慢，不知道是在等待着什么，是等待烟芜轻声唤他一下？还是等待烟芜轻声说一句“等等”？

        心里莫名赌得慌，他一脚踏上了步撵，忽而动作顿住。他不急不缓地说：“本尊上小阿芜不回去，本尊回去做什么？”

        烟芜听他这话，愣了一刻，显然不是很明白他的逻辑。

        叶少忽然扭头对抬撵的人道：“你们都撤了吧。”

        “殿下……”

        “叫你们都撤了，日后本尊自会妖皇解释。”叶少倾冷冷道。

        “是……”为首的长者犹犹豫豫地说。

        不过一瞬，那些猫妖和步撵都消失了，叶少倾忽然转身，走向烟芜。

        烟芜呆在原地，半晌不动。她想不通为什么叶少倾不回去，人间还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吗？除了夜水珠，她什么都想不到了。对了，慕冉！

        烟芜苦笑，呼出了口气。最终还是逃不过原书的设定，对，叶少倾是喜欢慕冉的，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不过现在他与慕冉没什么交集，也许不会对她有过多的迷恋，可这也说不准，原书是这样描写的，要是万一呢，万一一见钟情呢？

        烟芜想到这里，头低下，长如鸦羽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叶少倾忽然走来牵过她，将人带进了栖水阁。栖水阁的众人都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远去。

        两人不过一瞬便到了栖水阁的一处房间，烟芜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房间的布局，似乎是她让人为叶少倾安排的房间。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烟芜问。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叶少倾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回来了？”

        “小阿芜，不是你不想让我走吗？”

        “你……我什么时候说了？”

        叶少倾紧盯着她，漆黑的猫眸里的情绪教人有些看不懂。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叶少倾抱了个满怀。

        “对不起，我不想离开你。”叶少倾的声音低沉。

        烟芜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她似乎想到了第三种可能，随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叶少倾那么讨厌她，讨厌到要用她的命去换慕冉的命，况且，自己还这么冷漠，有什么值得他挂念的？

        疼，一股窒息的疼，三次了，都第三次了。因为夜水珠，她被叶少倾杀了两次，还不够吗？

        他欺她，诱她，骗她，最后掏走了她的心，然后用冷漠的话语告诉她，那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

        烟芜闭上眼，忽然伸手猛的推开叶少倾。

        “长皇子殿下，夜水珠在我身上，它在这里。”烟芜拿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双褐色的眸子盯着叶少倾，眸中冷如寒潭。

        叶少倾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烟芜，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她的眸子比五年前还要冷，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他忽然由内而外腾升起了股子害怕，那害怕手机发自内心的，平生第一次。他怕她发现了什么，怕她疏远他。

        “殿下你在浮船上放灵力试探我，无非是想知道夜水珠在不在我身上是吗？”

        果然，她还是知道了，还是知道了。知道先前是自己利用她了。

        “小阿芜我……”叶少倾上前一步，烟芜忽然后退。

        “至于为什么与我订婚，也不过是为了打探夜水珠的下落。你初次在浮船上的试探不过是投石问路，没从我身上探到什么，所以想了一个长久的办法，想让我对你情根深重，然后心甘情愿地将夜水珠给你是不是？”

        叶少倾忽让上前几步，烟芜便后退，他真的是怕急了，他真的怕烟芜离开。

        “小阿芜，对不起，对不起……”叶少倾的声音带了股子祈求。

        “你别碰我。”烟芜后退，却忽然一把被叶少倾抓住，“别碰我！”

        忽然，她整个人都被按到叶少倾怀里。烟芜在他怀里挣扎，猛的推开叶少倾，可叶少倾丝毫不放过她，他的双手似铜墙铁壁，怎么挣也挣不开。甚至烟芜再挣扎的时候扯动了叶少倾的伤口。

        汩汩血液往外流，叶少倾恍若未觉，就死死抱着烟芜不松手。

        “小阿芜，我不要夜水珠了。”叶少倾将头埋在烟芜发间，“你别离开了。”

        “长皇子殿下，你……咳咳。”

        叶少倾猛然将搂着烟芜的手臂收紧，勒得她咳嗽起来。

        “小阿芜，别这样……”叶少倾一声声地唤着，“别这样。”

        他是真的害怕极了，那是梦魇，是深渊，那个该死的散修利用了他埋藏在心底的梦魇。

        叶少倾闭了闭眼，恍惚间似乎看见散修织就的结界。那结界与平常的不同，是可以看到自己梦魇是结界，施术之人看到的是他，而他看到的是烟芜。

        烟芜还是那身水蓝的纱裙，飘逸若天仙，水蓝的眸字似乎装着星辰大海，慢慢睁开，然后看着叶少倾。

        那个眼神与现在烟芜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冷得让人发抖。

        “长皇子殿下，你同我订婚不过是为了夜水珠的下落不是吗？”烟芜的声音冷冷，她说完便转身。

        “小阿芜，你别走。”叶少倾忽然朝烟芜追去，想伸手抓住她，却划过了他的纱制的布料，什么也没抓住。

        下一刻，他伸出去的手便被打伤了，都是幻觉。平生第一次，妖界修为顶尖的长皇子殿下被自己的阴山幻术所伤。

        叶少倾忽然睁开眼，眼角已经湿润了。

        “小阿芜，别走。”叶少倾的声音带了点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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