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灯

烟芜静静地听着慕冉说完，忽而淡淡问：“慕冉，可否让我带他们回栖水阁？”

        慕冉陡然被这样一问，一时间便怔住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便偏头看向白猫。

        “少陵哥哥，你看如何？”

        白猫这便起了身，悠然地朝烟芜走去：“五公主有心了，我待舍妹多谢公主了。”

        “无妨，我来日是要嫁入阴山的，既然皇女有难，我这个做皇嫂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叶少倾闻言瞥了一眼烟芜，再看向白猫时，眸中的敌意才缓缓淡去。

        一语末了，白猫的视线与叶少倾对上，白猫的眸光闪了闪，最终是攀上了慕冉的手臂。

        慕冉将他抱起，却听他温声道：“冉儿，你将楚沁交给她吧，她是我日后的皇嫂，断然不会害楚沁的。”

        叶少倾听完白猫的话，忽然冷哼一声，似乎是略有不满。

        慕冉走后，烟芜伸手带了带叶少倾的袖角。叶少倾目光从远处的灯火上移到烟芜眉眼间。

        烟芜瞧他看灯火看得出神，忽然问：“你想看灯了？”

        叶少倾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补充道：“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灯，可以吗？”

        烟芜忽然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这样的叶少倾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爱。叶少倾高她半个头，她仰起头才能看见叶少倾的面容。

        “好。”她说。

        “可是云悠灯火虽然旺盛，却远不及大街上那般。我不想看这里的灯火，我想和你一起去大街小巷。”叶少倾双手拖着烟芜的脸。

        “好。”烟芜笑道，“我应你，以后的上元节，我都陪你出来。”

        叶少倾的目光逐渐炽热，烟芜似乎觉察到了那份炽热，笑道：“好了，我都应你了，松开吧。”

        叶少倾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撒了手，烟芜伸手牵着他的手，到了云悠的主殿外。

        主殿外这时闹哄哄的，云悠弟子那处围得水泄不通。烟芜怕和叶少倾走丢了，便紧紧握住叶少倾的手。

        叶少倾有些兴致缺缺地瞧着大红灯笼，那灯笼长得大多一个样，筒状的灯身，下面悬着一圈流苏，无非是灯下悬了一个张纸，灯谜不同罢了。

        叶少倾骤然听到不远处有几缕惊叹渗过来，抬眸看去，却见了不远处似乎围了一圈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

        叶少倾带了带烟芜的手，烟芜回首茫然地瞧着叶少倾：“怎么了？”

        “去那边看看。”叶少倾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一群弟子。

        “好。”

        等叶少倾牵着烟芜到时，那个地方已经围了不大不小的一圈弟子。

        烟芜透过间隙瞧清了里面的状况，那少年估摸十七八岁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穿着外门弟子的道袍。烟芜看时，他方做好一个灯笼，将蜡烛点着，然后托起灯笼让四周的弟子都看清楚。

        “做好了。”他站起来。

        灯笼中的马便动了起来，倒是有几分跑马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追赶着另一个，瞧上去十分有趣。四周的弟子也是一阵惊叹。

        “顾师弟，你这双手也太巧了吧。”

        “是啊，你这跟谁学的？我记得还没如云悠门那会，每年的上元节都能看见这样的灯笼，后来就修仙问道，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

        叶少倾似乎对这走马灯起了兴致，凝视着灯笼半晌没挪开视线。烟芜整偏过头去，恰巧瞧见叶少倾略带几分认真的眼神。

        “你喜欢这个？”烟芜问。

        叶少倾闻言一怔：“没有，只是好奇罢了。”

        烟芜不再多问，默默地牵着叶少倾的手。

        慕冉抱着楚沁出来时，却找不着烟芜和叶少倾的人。叶少陵反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我带你去找他们吧。”白猫晃悠着身形淡淡道。

        他那个长皇兄一向高傲，满身的灵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长皇子，要是在在妖界晃悠一圈，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女妖。

        叶少陵一路循着叶少倾身上的灵气一路来到了云悠的主殿前。

        霎时，叶少倾眸色一变，狠厉之气便结在眉宇间。只见他骤然扭头看过去，正瞧见不远处一人两猫款款而来。

        叶少陵正带着慕冉缓步而来，冷不丁感受到叶少倾的杀气，脚步一顿，险些“喵呜”出声。

        烟芜目光原本落在走马灯上，似乎手觉察到叶少倾的变化，有些疑惑地问向叶少倾：“怎么了？”

        叶少倾眉间的煞气骤然一敛，只缓了一刻，扭头再看向烟芜时，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没什么，好像你的那位慕冉姑娘带着猫来了。”叶少倾嘴角一抹笑意。

        烟芜后退半步，越过叶少倾的身形向前看去，恰好瞧见不远处慕冉的身影。

        慕冉过来时，作势将怀里的白猫往烟芜怀里放。

        “她睡着了，阁主小心些，莫要将她吵醒了。”慕冉柔声道。

        烟芜小心接过叶楚沁，却见慕冉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布，递给烟芜，却半道被叶少倾截了去。

        “这个让我来照料，她抱着猫，不方便。”叶少倾说着，便将绢布塞进了袖子。

        慕冉见烟芜没说什么，便随他去了。

        “云纹他刚恢复，可能有些嗜睡。”

        “改日让人给他看看。”烟芜道。

        叶少倾被慕冉一打岔，对走马灯便提不起兴致了，只恹恹地打量了一下灯笼，好似对什么都没了兴致。

        慕冉似是觉察到叶少倾的不满，便拜了拜烟芜：“阁主和公子且好生游览灯会，冉便不打扰了。”

        烟芜点点头，说：“去吧。”

        慕冉走后，叶少倾有些懒懒散散地牵着烟芜到处瞎晃。云悠今夜也挂了些面具在外面，有不少弟子带着各色的面具逛灯会，所以二人身处其中倒也不算是异类。

        烟芜见叶少倾有些恹恹，忍不住问：“怎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云悠的灯会除了灯还是灯，难怪落木仙尊要带着灵宠下山。”

        烟芜在他身旁听着，也不说话。

        “他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可就赶不上人间的闹元宵了。”叶少倾抬头望了一眼漫天星河，忽然目光落在一处光点上。

        烟芜顺着叶少倾目光的方向看去，在叶少倾身边说：“那是人间的孔明灯，用来祈愿的。传闻在灯上写下心望便能美梦成真。”

        叶少倾收回目光，不再说话了。

        两人在灯会上一直逛到了子时，忽觉一股暖流自脚底蔓延至全身，全身的经脉刹那通畅了。

        烟芜与叶少倾对望一眼，瞬间了然，这是落木仙尊回来了。

        霎时，耳边响起两个人重叠的声音的，恍若近在咫尺：“多谢。”

        子时一刻

        落千觞为烟芜和叶少倾送行，正瞧见烟芜怀中的白猫。

        “燕阁主，不知这猫……”

        烟芜低头瞥了一眼叶楚沁，淡淡道：“这猫是慕冉的，我见着十分讨喜，便抱走了。”

        落千觞不禁想起烟芜先前来云悠之时抱走了只黑猫，道：“想不到阁主这般喜欢猫。”

        等烟芜和叶少倾到山脚下时，已经子时三刻了。

        彼时的大街早已没了先前的繁华，隔着远处隐隐约约可见还几处酒家的灯火还未熄。

        叶少倾略带遗憾地道：“想不到人间的灯火这么短促，还来不及看便没了影子。”

        烟芜侧过神来瞧着他：“日子还长，日后若是你想，岁岁我便陪你来看人间烟火。”

        彼时晚风料峭，带着点冬日里的寒意，裹着一股潮劲往脸上刮，却没有隆冬那般刺骨。叶少倾将烟芜拢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他说。

        大街上仍有些行人，牵着自家小孩不慌不忙地往回赶。烟芜似乎瞧见远处有一个摊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再瞧，便是一位老叟正在收拾没买完的孔明灯。

        “大爷，我买一个孔明灯，要大一点的。”

        老叟闻言抬起头，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慈祥。他哈哈笑道：“好嘞。姑娘要不要笔墨？”

        烟芜一愣，答：“笔墨给我装两份。”

        “好。”

        老叟将东西递给烟芜时，烟芜才猛然间发现叶少倾似乎不在身侧。她匆匆忙忙将孔明灯拿好，转身去寻叶少倾的踪迹。

        烟芜有一瞬的慌神，若是将叶少倾弄丢了怎么办？烟芜心知肚明，凭叶少倾的能耐，怎么也不可能走丢，但还是忍不住地担心，或许这便是羁绊吧。

        烟芜正四处张望，却未发现身后的酒肆走出来一道黑影。

        “小阿芜。”他唤。

        烟芜猛然转身，正瞧见叶少倾手里提着两壶酒。

        “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

        叶少倾走来，在烟芜身前停下。

        “我的错，让小阿芜担心了。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叶少倾从前襟掏出一直簪子，不由分说便往烟芜头上插。

        烟芜偏头躲开，边躲边问：“什么东西？”

        叶少倾将簪子伸到烟芜面前，给她看。只见卧在叶少倾修长的手之间的桃木簪朴素无华，雕着两朵桃花。

        “这是我去云悠途中在路边相中的一个簪子，瞧着雅致便买了。”

        “我赠你木簪，你便嫁我为妻，此生不弃。这木簪简陋了些，过些时日回了阴山我便命人为你打一支。”

        “好。”烟芜笑。

        叶少倾抬手为烟芜插上，瞧着烟芜欣赏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看。”

        忽而瞥见烟芜手中的孔明灯，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在云悠瞧见你看那孔明灯十分稀奇，便买了一个。”

        烟芜在河边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孔明灯充气一般鼓起来，烟芜将笔递给叶少倾。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她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2。叶少倾写。

        二人仰头瞧着孔明灯飘幽幽地飞上九霄，化作漫天夜空的一星半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你写的什么？”叶少倾偏头问烟芜。

        “心愿是不可外传的。”烟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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