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平阳公主

在夜市发生的小插曲，让尹初玥对她设想的新型包袋市场前景很是看好，其余并不在意。

        第二天，她们三人照着地址，寻到了温实老师郑文正的家。

        郑文正被调职到礼部无关重要的职位，白日上工后，没太多要事就提早回家。刚坐下就有下人来说外面来了清阳县的故人朋友，心里有种预感，就让下人将故人朋友请进来。

        进来的是位妇人带着一名少女和一名女娃，三人向郑文正行礼，作了自我介绍。

        郑文正这些天也担忧着学生温实的事，预料来人与温实有关，果然如此。他与温实相处不多，也知道他有位住在邻街的未婚妻。如今这位未婚妻小蝶从几百公里外赶来上门求见，来意实在很明显了。

        “郑先生，实在是很抱歉打扰您……”

        还没等小蝶说完，郑文正表明他已经明白，“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只是，哎……”

        尹初玥上前，拿出收集的留底赋税证据，“郑先生，我已经核算过了，清阳县上交的去年赋税文书被人改动过，这是被改过的几个村里取来的留底赋税证明，温实哥哥是被冤枉的。”

        郑文正有些惊讶，此事已发回原籍重查，敲定了温实的过失。他接过这叠留底赋税证据，细细翻阅，神情变得谨慎起来，“这些来源可靠吗？”

        他看向小蝶和吴婶，却发现她们的目光都指向那个女娃身上。女娃将这叠证据交给他时，他本来没在意，但他提出相关问题时，温实未婚妻和未来丈母娘都表示她们不懂，而是最小的女娃懂。

        “重查去年赋税出现物账不符，从应天府转回淮安府，再由淮安府退回清阳县官署彻查，但清阳县官署这边办事不利，有个叫许忠的伙同知县擅自定夺就上报。只要把这叠留底的赋税文书交至户部重查，就可以还温实哥哥一个公道。”

        尹初玥将办法说得清晰明了，郑文正更是疑惑，寻常百姓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官场办事流程，大多数人甚至还不识字。小女娃不仅将赋税账务说得明白，连审察过程也是毫不含糊。

        可郑文正有些为难，叹息道：“你们也知道我被调离了户部，是不能再越矩职责外的事务。温实是个好孩子，老夫也有心帮助他，从出事起我就被排挤在边缘之外，我也无能为力啊！”就连他被调到礼部也受排挤，不然何止于没事可做，回家闲赋。

        这下，远道而来，怀抱希望的小蝶和吴婶彻底被击垮，两人抱头哭泣。

        郑文正也叹气，却见到尹初玥不为所动，站在原地沉思。

        “女娃，你在想什么？”郑文正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尹初玥结合她听到的只言片语信息，又有了其他想法，她尝试性地问道：“如今的朝堂之上有几派势力？嗯，就是重查去年赋税这事，由哪些人提出，他们是哪派势力？他们的对手势力又是哪些人？”

        郑文正简直震惊，小女娃连续刷新他的认知，这个女娃不是普通孩子。

        “温实是您的学生，您也被调离原职位，就是您所属的派系落了下风？对吗？”

        郑文正再也不敢轻视眼前的女娃，她不仅对于赋税的算筹了得，对官场规则也清楚，将目前大明朝的官场形势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大明朝当今年圣上元景帝年仅十六岁，八岁那年登基。因登基时年龄尚小，由内阁、议政王大臣会议相辅助监国。内阁之中又以文渊阁大学士和武英殿大学士为首，议政王会议主要由晋王为首。刚开始，虽然偶有间隙，内阁和议政王会议都尽职尽忠辅助新皇。但从新皇十四岁起，两派的分歧和争执就隐隐越发明显。加之新皇逐渐成年，对权力有了自己想法，两派又开始暗地里争夺新皇的支持。

        六部是内阁下属机构，但里面并不全是内阁的人。六部掌管国计民生，议政王会议也有安排自己人。

        本来明面相安无事，打破微妙平衡的是，去年晋王年老退出议政王大臣会议，退出时指定了空缺的人选。空缺的人选不是某位亲王，而是皇帝长姐平阳长公主接任。

        “大明朝从来没有过女子参与议政。”说起此事，郑文正还是啧啧称奇。

        “平阳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尹初玥来了兴趣，在这个女子艰难的古代，这位公主居然能进入最高权力中心，而不是只要公主身份岁月静好，一定是个女强人。

        平阳长公主是元景帝的亲姐姐，弟弟上位后，一直在扶持其弟。平阳长公主身为女性，她认真好学，又和弟弟元景帝长期身处权力旋涡中心，学得了一套治国方针理念。正因其女子身份，她时常不能很好施展其理想抱负。但在晋王和新皇的大力支持下，她还是走上了权力舞台。

        女子参政，终于彻底惹恼了保守的内阁。碍于皇帝的支持，内阁只有从其他方面入手，势要平阳长公主知难而退。

        拨掉对方的人是其手段之一，为此清查和重启某些敏感项目，其中就包括了户部的去年赋税重查。温实被指责过失，只是这起权力争夺之下牵连的无辜罢了。

        “户部侍郎尹方泽，他是哪一派的人？”尹初玥莫名就想到渣爹，他身居户部要职，看上去稳稳的。

        “尹侍郎？这老夫不清楚他的立场，我们私下往来不多。”尹方泽入仕户部也就两三年时间，郑文正和他并不熟。谁偏向哪一派，有些很明显，有些隐藏很深，尹方泽是后者。

        尹初玥想起渣爹的告诫，联系到这段时间官场的频繁调职，渣爹反而有上升趋势，说不定此人是个两面派，获取个人利益大化。

        知道了来龙去脉，那么郑文正无法出手帮助温实并不是死局，还剩下一个人能做到这件事。

        “你要让平阳长公主出手相助？！”不仅是吴婶、小蝶，连郑文正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当然可以！”在尹初玥的心中，只要世上存在这个人，她就要想办法见到。从前在职场查账，也曾遇到过相当棘手的项目，要追溯项目某个数额的可靠性，她四处打听，刻意蹲守，终于找到了当事人，取得一手资料完成任务。

        现在，她的目标换成了这个时代权力最高点的皇帝亲姐，等于是现代去找总理要说法。现代的总理都能听民生，还有渠道可找，那这位长公主也是有办法找的。

        “只是，我们不能硬来，要用巧计。”尹初玥心里有了计划，“这事还需要郑先生大力支持。”

        “郑某惭愧，有可做到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郑文正自愧不如女娃的气魄。

        尹初玥收拾好留底赋税证据，干劲满满，“如果没有郑先生，我这计划也不成，还是靠了郑先生，温实哥哥才有救啊！”

        平阳长公主府，书房内。

        简单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一袭月白色的宫缎绢裙，干净飒爽利落的丽人正坐书桌前撰写着信件。

        写好后装入信封中，身边的侍女将此信带出，交给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士兵。士兵领信而去，侍女又返回书房中。

        “殿下，将军肯定会照顾好世子，您就别多虑了。”侍女碧云跟随平阳公主多年，很明白她的担忧。

        平阳公主拿了一张文书审阅，别看她在朝堂上雷厉风行，却是一位对唯一儿子教育着实费心的母亲。她合上手中的卷宗，“正是因为明准性子实在严厉，我才担忧晔儿吃不消。”

        碧云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整理上面摆放的各类文书。她虽然是平阳公主的贴身侍女，但由于平阳公主与一般女子不同，长时间都在书房看书或审阅文书，碧云习惯性地要负责整理书房事务。

        “世子殿下这次有惊无险，懂事不少呢！”碧云大赞道。

        平阳公主与战神将军萧明准育有一子世子萧辰晔。但由于母亲博学有信念，父亲又是严肃的武力强人，父母双方都希望儿子能跟随自己。好在父母感情还不错，只是有争执，萧辰晔不至于性格分裂，迷惘许久，终于在前不久的外出归来后，决定先重点学习武艺强身。

        平阳公主揉揉眉心，“我和明准经常为了晔儿学习争论这事，确实对他影响不好，好在这孩子一向有主见，他决定要先强身再学文化，那就尊重他吧！”

        说完家里的事，平阳公主又例行公事问起市井新闻。朝堂之事，她能掌握信息，而市井新闻，这是舆论导向，她也很关注。

        碧云手下有几名小丫鬟小厮，她将她们安排到各个岗位上收集信息，不时整理汇报给上级平阳公主。“……说起来，还有个挺新鲜的事，城南最有名的南云坊酒楼，最近来了个很好玩的女娃娃，好多食客特意过去吃饭，就是为了听这女娃说故事。”

        “哦！”平阳公主来了兴趣，“这女娃说的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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