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烟火

少女提着灯，清泠泠地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眼中尽是嫌弃与不悦。

        她的另一只手还捏着一串没吃完的红豆丸子，黏腻软塌的模样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

        柚叶她怎么还在这里？

        她难道不应该已经去逛街了吗？

        “啊，捞金鱼？”带土茫然地问，“卡卡西也在？”

        柚叶抿了抿嘴，点头：“是啊，他很厉害啊，捞了好几条呢。”

        卡卡西？

        柚叶居然夸他厉害了？

        带土的意识还有点恍惚，他还没回神，就喃喃：“那你怎么不去？”

        少女竖起双眉，下意识地回答：“我在等……”

        只是话还未完，她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带土偷偷地看了过去，耳畔她那气得跳脚的声音就响起：“你是笨……笨死了啊！明明是你迟到了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傻乎乎的表情？”

        其实自从明树去世以后，情绪如此外泄的柚叶已经很少见了，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柚叶也变得更温柔内敛了一些。

        但是……带土总觉得还是这样的柚叶比较可爱。

        他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吗？”柚叶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琳和卡卡西……”

        飞舞的流光下，少女带着情绪的黑眸染上点点灯光，生动而又鲜明。

        带着护目镜的少年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动了动，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心间那片茫茫大海中一划而过。

        此刻远处鼎沸的人声，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随风远去的风铃声，莹莹勾勒的灯火，带土只觉得这些都慢慢离自己远去了。

        琳和卡卡西，还有别的人。

        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只有柚叶，近在咫尺。

        他看着柚叶，心中闪过千言万语，但到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话。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柚叶喉中的话语霎时间就停住了。

        她抬眼看带土，茫然地“啊”了一声。

        “啊，没什么，没什么……”

        带土后知后觉地连连摆了摆手。

        他赶紧后退了一步，用傻笑来掩盖自己面上的羞赧。

        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宇智波带土！

        他恨不得敲一下脑壳让自己清醒清醒。

        “带土？”柚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但一转眼间，她就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带土的脑袋：“你还是不是一个优秀的宇智波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顿，带土的脑门都被她戳痛了，他捂着额头讷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柚叶好凶啊！

        他捂着额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柚叶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

        不会还有人迟到还觉得委屈吧！

        她索性一把将漂亮的金鱼灯和丸子都塞进了他的手中，勾起指头开始数起了历来他迟到的次数。

        越说，带土的头越低。

        小花花背景布瞬间凋谢了。

        直到他听到柚叶说起了羽山的那件事——因为找人而忘记了去集合。

        “等等，”他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那次集合我不是去帮你找人了吗，难道也算吗？”

        柚叶才不怕他。

        少女仗着带土一直让着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难道不算吗！”

        带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卸磨杀驴的感觉。

        他正欲再辩驳的时候，夜幕上轰然炸开了一朵金色的烟花，接踵而来的是几声惊响。

        是木叶村的烟火大会开始了。

        很快，周围断断续续地响起了脚步声和人群散发出的感慨声，熙熙攘攘的人流正慢慢地向他们聚拢过来。

        很快柚叶和带土两人就被挨挨挤挤的人拥到了最前面。

        人潮拥挤，带土害怕柚叶被人挤到，他下意识地站到了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用身体帮柚叶挡在了身后的人，给她辟出一小块空间。

        “开始了！烟火大会！”有人兴奋地喊道。

        于是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

        又一朵红色的烟火绚烂绽开，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好厉害。”

        好厉害。

        今年的烟火格外漂亮。

        从瑰丽的鎏金色到深沉的蓝色，无数朵绚烂的烟花擦亮了夜空，又在熙攘嘈杂的人声中化作点点碎光消逝。

        柚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从五光十色中挪开眼，偷偷地看了一下带土。

        身后的少年微张着嘴，面上带着兴奋和惊讶。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交替而过，盛满碎光的眸子格外清亮。

        他手里还帮她拿着金鱼灯和丸子。

        柚叶的心一软。

        好不容易才跟他看一次烟花，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啊。

        要不，说点什么吧？

        柚叶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靠了靠，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明烟火炸开的声音很响，但带土还是听到了，他偏了偏头，带着困惑看向柚叶。

        柚叶含含糊糊道：“刚刚……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吵架。

        分明就是件小事，感觉就像自己在无理取闹。

        仅仅是为他迟到而感到生气吗？

        还是因为他怀里带了一束花？

        她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她懒得去想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听到柚叶道歉的那一瞬，带土被烟花塞满的脑子迟钝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柚叶。”带土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响，柚叶还以为他没听清。

        她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认真且大声道：“我在道歉啊。”

        带土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撇开。

        他微微垂下眼，小声嘀咕：“我知道啊，但是哪有在看烟花的时候说这种事情的……”

        柚叶听到了，她眉头一跳。

        难道烟火大会上还不能道歉了吗？

        她开始忍不住四处张望，想偷听一下别人之间的谈话。

        柚叶的头发有些长了，动来动去就会时不时戳到了带土的脸上。

        酥酥痒痒的，扎得有点难受。

        几番来回后，带土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她的头掰回到前方固定住：“别动了，你知道我没生气的啊，还是快点看烟花吧。”

        柚叶抿了抿嘴，她拍开带土那只禁锢住她脸颊的手，倒也再没乱动过。

        可她心中还是在忍不住地想，烟火大会上，该说些什么呢？

        如果是别人，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可惜直到烟火放完了，她都没有偷听到别人之间的谈话。

        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很快就树下又空旷了起来。

        “我们也走吧，柚叶？”带土随着人流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她。

        “嗯。”柚叶点点头。

        她往前踏了一步，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腿早已发麻到毫无知觉了，柚叶就感觉一脚像踩在棉花上，往前扑了一个趔趄。

        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旁边的树干，才没有摔倒。

        目睹了一切的带土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柚叶：……

        一个十字架跳上了她的后脑勺。

        “你不许笑！”要不是因为脚麻了，柚叶想跳起来打他一顿。

        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带土看得多了，他颇为不屑地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被柚叶逮了个正着。

        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柚叶真的要扑过来打他，带土赶紧指了指红彤彤的糖葫芦串，转移话题：“柚叶，你想吃吗？”

        柚叶看了一眼，立刻摇头。

        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章鱼烧，又问：“这个呢？你想吃吗？”

        柚叶顿了顿：“我想回家。”

        她蹲下身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木屐，皱眉道：“这个鞋子穿着很不舒服啊。”

        可是还没好好逛过夏日祭呢。

        带土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细长的眉耷拉了下来。

        就在他万般无奈之际，余光忽然撇到了一家捞金鱼的小摊。带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瞬间放出光来。

        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就在眼前吗！

        带土瞄了一眼柚叶，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们去捞金鱼吧？”

        柚叶：“不……”

        不合脚的木屐让她感觉很难受，柚叶现在只想回家。

        然而带土的操作每次都能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少年信誓旦旦：“我背你过去吧！”

        柚叶：！

        只一瞬，她白皙的面庞就染上了绯红色，话语间也带了点惊慌：“不不不不，我还是……”

        说话间，金鱼摊主已经站起了身，他见路上已没多少行人，就开始准备着手收摊。

        “有什么关系啊，柚叶。”

        带土不由得着急起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柚叶的手，径直将她背了起来。

        柚叶被他的行为弄懵了，浑浑噩噩地不知自身在何处。

        “等等啊！带土，我一点都不想捞金鱼！”

        待她反应过来，羞愤和恼怒齐齐涌上心头。

        柚叶想都没想，手指曲成五爪就往他的脖子上一掐。

        少年薄薄的肌肤有着烫人的温度，脖颈上强而有力的脉搏在她手下似乎变得脆弱敏感。

        这个姿态也太过于亲密了吧？

        柚叶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带土被她掐得翻了个白眼，“柚叶……”

        此刻，少女的心跳不受控制，如鼓擂般骤密地跳动着。

        柚叶深深地吸了口气，掩面落荒而逃。

        捞金鱼？

        她现在最讨厌捞金鱼了！

        ……

        柚叶一口气跑回了家，她在一片漆黑中点亮了客厅的灯。

        暖黄的灯光在一瞬间就驱散了黑暗，无边的寂静蔓延开来。

        柚叶逐渐平静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的场景，有些气馁地躺到在了沙发上。

        柚叶以臂当枕，伸出一只手就着明亮的白光细细地打量，她的手并不细嫩，甚至还有被武器划伤的痕迹，唯一的优点便是白皙。

        端详良久后，她突然对空气喃喃：“哥哥，了不得了，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好像并不喜欢自己。

        “我该怎么办？”她又问。

        柚叶等了许久，却只听到窗外虫鸣的声音。

        没有人能够再回答她了。

        激动褪下，疲惫感与挫败感如同涨潮的海浪似的扑向而上，用极快的速度席卷过她的全身。

        她有些颓唐地闭上眼睛，手搭在沙发前的矮几上。

        或许因为是动作幅度太大，一个不知何时放在放在边缘的茶杯被她不慎扫落在地。

        陶瓷茶杯摔碎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十分刺耳。

        柚叶瞬间被惊醒，她慌忙翻身下去捡，余光里一阵细微的亮光折射而过。

        她定睛细看，发现不知何时矮几与地面的缝隙里掉了把钥匙。

        是哥哥不小心掉进去的吗？

        柚叶那只捏着碎片的手松开，转而伸手将那把钥匙掏了出来。

        手掌心上的这枚钥匙精致小巧。

        如果不是今天柚叶因为凑巧打翻了水杯，估计只有等大扫除的时候才能发现了。

        柚叶思索片刻后，便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她想，她大概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了。

        只是当柚叶带着好奇打开哥哥放在桌上的铁盒子后，却只在里头看到三枚排放整齐的卷轴。

        她摊开其中一卷，很是意外地发现里面毫无一字，漫漫空白。

        柚叶不信，她又摊开一卷，依旧是空白。

        再一卷，还是空白。

        三个空白的卷轴随意地铺开放在桌子上，柚叶陷入了沉思。

        这样三个卷轴放在家里，他是等着自己给他填写吗？

        太过分了吧，她又不是在忍校上课的学生了。

        明明她已经不用默写课堂上的忍者条例了。

        柚叶的心头漫过一阵荒谬。

        但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她明树不是会做这等无用之事的人。

        那如果是哥哥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是否只能用写轮眼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呢？

        柚叶没有犹豫，她缓缓闭上眼睛，全身的查克拉疯狂地向眼睛处涌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两枚黑色的勾玉已在猩红的眸中停止了旋转，此刻正安静地放置在眼眶中。

        柚叶再次试探着看向那几份卷轴。

        原先空白的纸页上隐约泛起了几个黑色的字迹，透着模模糊糊的光。

        而另外两份，任凭柚叶怎么摆弄都依旧纹丝不动。

        她猜想，大概只有更深层次的瞳术才能看见。

        柚叶拿起那份附有字迹的卷轴，认真端详了许久。

        “这是……”

        ……

        “这是……您上次拿来洗的照片，现在已经好了。”

        照相馆的老板娘笑眯眯地将一叠照片交到带土手中。

        说完，她转过身，又将相机递给带土。

        “还有这个是你的相机，慢走哦。”

        带土迭声应好，然后将红豆的照相机放进包里装好。

        他走到一条长椅上坐下，本想等红豆来拿照片，可他的手却神差鬼使地滑过一张又一张照片。

        引入眼帘的第一张就是红豆自己的大头照。

        放在下面的是红和阿斯玛的合影。

        然后是山城青叶和他的乌鸦站在一起的合影。

        带土：……

        这有什么好拍的。

        他的手顿了顿，继续往下翻去。

        很快，他看到了琳和卡卡西的合照。

        照片上的褐发少女站在卡卡西的身边，笑得极为灿烂。

        而她身边的银发少年却插着腰，一如既往地冷脸望着镜头，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为之动容。

        啊，可恶的卡卡西！

        带土的手在褐发少女的脸颊上点了点，然后将手指挪到了卡卡西的面罩上狠狠地戳了戳，心中有点生气。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琳的心意啊？

        还有，为什么他捞金鱼也很厉害？

        一阵腹诽之后，带土又往下翻去。

        他快速地翻过几张照片，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柚叶的照片，她那张茫然无措还带着点惊慌的脸庞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红豆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天空还未完全黑透。

        她身后的斜阳染红了天际，另一边昏沉沉的夜幕即将侵袭而来，不远处的摊铺上透过来的莹莹灯光将她笼罩在暖黄之下。

        毫无缘由地，他又想起了烟火大会那天的柚叶。

        带土鬼迷心窍般得单独将这张照片拿了出来，藏在了自己的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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