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偏偏

“柚叶，关于宇智波的事情，我已经大概弄明白了。”

        长街熙熙攘攘，人影幢幢。

        中岛代和柚叶并排走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他将手插在裤兜里，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柚叶。

        然而身边的少女却垂着头。

        她双目毫无神采，只呆滞地跟在他身边。

        湿漉漉的头发还黏在她那略带苍白的脸庞上，大概是因为哭了很久的缘故，眼眶还泛着微红。

        “我只能说，别太难过。”中岛代再次开口，妄图将她的思绪从九天之外拉回。

        鬼知道这个宇智波是不是在想别的什么可怕的事情。

        ——再来一次他是真的受不了了！

        他迟早被折腾得折寿。

        “嗯。”

        柚叶的声音轻飘飘的，一下子就消散在空气中。

        一看她这模样，中岛代就知道她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斟酌着安慰道：“柚叶，你不要太过自责了，你的难过——其实我也能够理解。”

        她略带冰凉的手指往袖口里缩了缩，却仍旧没有和中岛代搭话。

        中岛代慢吞吞地说道：“毕竟，我也刚刚得知，在没多久之前，我的父亲和兄长也因为战争而去世了，这是不是很遗憾？”

        如果不是这次柚叶事发突然，中岛代大概永远都不会向她提起这种事情。

        毕竟死亡总是带着悲伤和遗憾的。

        原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接触这些。

        他的话语刚落，柚叶便应声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从原本的无神变得茫然又无措，又变得哀伤起来。

        中岛代也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

        他一字一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和悲伤，但如果因为悲伤去放弃自己的生命，不敢面对现实，才是最让人悲哀的。”

        耳畔的风突然变得安静，人声鼎沸骤然歇停。

        柚叶仰着头看他，翕动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指甲用力地陷进掌心，浑然不觉有任何刺痛。

        中岛代抿嘴，倒是半点看不出他有难过的模样。

        他忽然笑道：“如果不是特别、特别、特别累的时候，柚叶要答应老师一件事啊——”

        最后的尾音被长长地拖着，他却迟迟没有说出下句。

        “啊？答应你什么？”

        中岛代却嬉笑着看向她：“你得先答应我。”

        柚叶：“……”

        如果换做平常，她一定会说他无聊。

        然而这次不一样。

        心中腹诽过后，她仍旧乖乖地站在原地。

        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颇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好吧……那先答应你。”

        “……要你好好活着。”

        下一秒，在人世间温暖的阳光下，他说出了与明树如出一辙的话语。

        脑海里陡然浮现起明树的身影，让柚叶的瞳孔紧紧一缩。

        她躲在袖口中的手突然握得很紧，似乎要把袖摆生生撕裂。

        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同样的要求啊！

        不争气的眼眶又泛起熟悉的酸涩感。

        预感到眼泪又要滑落下来，她小声地吸了几口气，想掩盖一下自己的情绪。

        中岛代假装看不见。

        他故意揉了揉柚叶那头还半干不干的头发，叉腰笑道：“难道你是被我感动到了吗？哎，其实不用的啊。”

        柚叶：……

        她瞬间睁大眼睛，努力将眼泪倒逼回去。

        就连准备说的感谢的话语也被卡在喉咙里。

        见自己的部下逐渐有了点生气的征兆，中岛代又半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弯起嘴角，“好了好了，拿着擦吧，我不逗你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中岛代挑眉道：“去见见琉花姐吧，要是见到我们两个回来了，她一定会吓一跳的吧，哈哈哈哈。”

        ……

        与宇智波一族住在稍微偏远的地方不同，中岛一族的族人基本上分布在木叶最繁华的地段——这还要得益于中岛代的祖父还在木叶高层工作的原因。

        宇智波不同的是，他们的外围没有巡逻的警务员，也没有单独设置的警务亭，更没有在街边挂满印满族徽的帘子。

        他们普通到就像普通的村民一样。

        既可以群居也可以散居，自由自在，根本不受家族规则的束缚，也没有不与外族通婚的命令，更不会有进出要登记的乱七八糟规定。

        这是柚叶从未接触到过的。

        “是阿代回来了啊。”

        卖菜大婶豪爽热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柚叶的思绪拉了回来。

        中岛代应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他弯起眼睛回应道：“是呢，阿婶好啊。”

        “这位是……”大婶眯起眼睛打量起他身旁的柚叶。

        中岛代刚想开口，柚叶却先他一步，礼貌地鞠躬道：“阿婶好，我是宇智波柚叶。”

        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这个大婶脸上挂着的热切的微笑却微微凝固住了。

        半晌，她莫名其妙地后退一步，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嘟囔，“原来是宇智波……”

        这种略带恐惧和讽刺的话语让柚叶困惑又难过。

        她微微后退一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

        似乎被她的冷淡吓到了，这个大婶也不由地后退了一小步，面上的笑意很快就要挂不住了。

        中岛代倒是一如平常。

        他挥了挥手：“阿婶，那我们走了。”

        卖菜大婶又真心诚意地笑起来：“慢走啊。”

        柚叶：……

        她又瞥了一眼那个大婶，毫不犹豫地跟上中岛代。

        就刚刚那短短几瞬的接触，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人对自己的不喜。

        那么，这个家族的其他人呢？

        她感到颇为困惑。

        待走到人稍微少点的地方后，柚叶终于忍不住地皱着眉问自己的老师：“你们一族很讨厌宇智波吗？”

        中岛代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刚刚的大婶……”柚叶蹙起眉头，喃喃：“总觉得她并不喜欢我。”

        中岛代诧异道：“难道你是钱币吗？”

        柚叶立刻摇了摇头。

        中岛代努力用平静的话语回答她：“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柚叶：好有道理。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在说话间就来到了家门口。

        前来开门的人果然是琉花。

        见到倚在门框上的中岛代，她微微愣了一下，不自觉地说道：“你不是去修行了吗……”

        明媚的阳光毫无阻挡地洒落在地。

        中岛代笑着冲她挤了挤眼。

        有栖琉花瞪大了双眼，她抑制不住地轻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中岛代：……

        他双手横抱在胸前，变得有些不满，“喂喂，琉花你怎么回事啊，我有事耽搁了为什么你这么高兴。”

        “那当然是因为……”琉花边笑边慢慢靠近他身边。

        “嗯？”中岛代挑挑眉。

        琉花娇嗔地拍了他一下，红着脸小声道：“我喜欢你在家啊。”

        被中岛代挡在身后的柚叶很是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差点把你忘了。”

        中岛代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门。

        他笑着把柚叶从他身后拎了出来，一把她推到琉花面前，调侃：“其实吧，你得谢谢柚叶，要不是她……”

        柚叶：……

        她及时回过头，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中岛代。

        中岛代要说的话立刻被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里。

        琉花诧异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小姑娘。

        愣了片刻后，她抬头质问中岛代：“这是你用水遁浇的吗？都说了要对孩子要手下留情啊……”

        中岛代：……

        两条黑线挂上了他的后脑勺。

        他没有任何诚意地辩解道：“根本不是啊……算了，先带她去洗澡吧。”

        琉花对柚叶安抚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虽然不懂你们发生了什么，”复而她又抬起头将中岛代往里拉了拉，“但是，还是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甫一进屋，中岛代就搓搓手，扬眉道：“好，那我去看我的儿子了！”

        “喂，他在睡觉啊。”琉花赶紧制止他。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中岛代放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卧室门。

        细微的关门声起，徒留琉花和柚叶两人面面相觑。

        琉花&柚叶：“……”

        琉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老师他——”

        柚叶抬起头与琉花对视，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像是跳动的音符。

        “他很开心啊。”柚叶接话。

        ……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透过窗棂，夹杂着安宁与静谧漫漫地铺洒在卧室里。

        琉花支着头，有一搭每一搭地摇晃着窗边的婴儿床，慢慢地哼着歌。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

        破碎的音符顺着暖风缓缓抚过柚叶的脸庞。

        她趴在琉花身边的桌子上，一夜未睡的疲惫感终于在此刻系数涌上。

        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柚叶困倦地微阖上双眼。

        在陷入黑暗前，柚叶忍不住呢喃：“琉花姐，下一个孩子……”

        琉花轻柔的声音又响起：“嗯……希望是个女儿。”

        再醒来的时候，柚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块毯子。

        身边的琉花也不知道在何时离开了。

        窗外夕阳沉沉，余晖如血。

        屋内没开灯，光线透不过深色的窗帘，被分割成块状散落在地板上。

        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也飘来了浓郁的饭菜香。

        偶尔会传来主人家互相交谈时特意压低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细微哭声。

        满屋子都溢满了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

        柚叶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又趴回到了桌子上。

        她默默地听着，忍不住翘起嘴角。

        大概在不久之前吧，她也曾幻想过这种安宁的生活。

        ……

        吃完晚饭后，中岛代将她送到门口，叮嘱道：“明天记得在老地方集合哦。”

        柚叶蹲下身穿鞋子，疑惑道：“老师，不再休息几天吗？”

        中岛代摆了摆手，小声嘀咕：“不啦，在家待太久了，会被老头子念叨的。”

        他口中的老头子就是他的祖父中岛裕。

        此刻，这个在木叶高层中年纪最大的顾问，正在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往他家赶来。

        “好吧，”柚叶耸了耸肩，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这个，谢谢琉花姐了，明天我洗干净了拿过来。”

        中岛代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远去：“嗯！明天见哦。”

        “明天见。”

        ……

        “这是什么？”

        与白绝的问话一同到来的是“刷”得一声。

        ——折扇被展开的声音。

        “啊啊啊，等等，那个东西你不许乱动！”

        洞穴中，正在做复健的带土突然慌张地挣扎起来，失去平衡的身体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嘶——”伤口撕裂的痛楚再次传来。

        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却仍想撑着手站起制止，“不许乱动，阿飞！你要对它做什么！”

        然而视线那头的漩涡白绝恍若未闻一般，它拿着扇子凑到了洞穴的光亮处。

        只见光影下，点点血迹溅落在上面，斑驳了簇簇金色的叶子。

        两者相混其中，竟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哎，你很在乎这个吗？”白绝好奇地将扇子拿到站不起身的带土面前，桀桀笑道：“难道是你喜欢的女孩子送的吗？”

        带土颇为无力地仰躺在地上。

        他“哼”了一声，伸手想要夺过那把扇子，却被白绝敏捷地躲了过去。

        “我想想——那个女孩子叫宇智波柚叶吧？”

        “喂！”带土瞬间涨红了脸。

        他恼羞成怒地劈手夺过了扇子，重新塞到怀里放好，羞愤地吼道：“这关你什么事啊，还有，下次你不许碰它了！”

        白绝并不生气，反而裂开嘴笑了几声。

        他将带土扶了起来，“好吧好吧，那我以后不碰了。”

        带土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脸色苍白地捂了捂重新裂开的伤口处。

        白绝的眼神落到被血重新濡湿的绷带上，不由地感叹：“你太心急了，明明应该在床上在躺几天的。”

        “来不及了！我还要回去——柚叶，还有还有他们还在等着我。”带土咬着牙站了起来，细密的冷汗簌簌而落。

        “是吗？”白绝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啊，毕竟你在昏迷时一直喊着柚叶柚叶柚叶。”

        带土：……

        他握了握拳，只觉得耳尖滚烫的温度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还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卡卡西，琳琳琳什么的……都喜欢吗？”

        带土：……

        不，他并不喜欢卡卡西什么的。

        眼前的白绝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带土打断，“你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那么，换个话题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研究一下便意？”白绝笑嘻嘻地歪着头问道。

        带土：……

        一滴冷汗划过他的额头。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白绝摊了摊手。

        带土瞪大眼睛，炸毛道：“……谁要跟你讨论这个啊！”

        好变态哦。

        ……

        夜色朦胧。

        本应该是安谧宁静的夜晚，中岛家却隐隐透出几声争吵。

        “老夫听说，你今天把一个宇智波带回家了？”中岛裕还穿着顾问袍，他端坐在书桌后，皱着眉质问中岛代。

        果然是有人跟祖父通风报信了。

        这样想着，他便极为不耐地“啧”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反问：“那又怎么样？”

        听到自己的后辈如此轻挑的答话，这让中岛裕的眉头狠狠一跳。

        “你！”

        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怒目圆睁：“那可是天性邪恶的宇智波。”

        中岛代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嗤笑道：“我说，这种话你不是应该在我决定教她的时候提出来吗？”

        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中岛裕的面色更为凝重了一些。

        他拄起拐杖站到中岛代的面前，冷哼一声，“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以为老夫会同意吗？”

        他如鹰钩般尖利的眼神刺得中岛代不由咬了咬牙。

        空气逐渐凝滞，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过后，中岛代出言打破了沉寂。

        他无所谓地笑出了声：“那您这次也像上次一样同意就好了，毕竟，她是个很好的部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

        自己的祖父从小便一路追随着二代火影阁下的步伐，就连种种思想也竭力学习着二代火影——对宇智波一族有着颇深的偏见。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让中岛代感到窒息的是中岛裕变得越来越偏激的同时，甚至还带动着自己的族人一同憎恶宇智波。

        父亲曾经说过，宇智波一族再怎么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也绝对不是邪恶的种族。

        他这边还在神游恍惚，就听到中岛裕严厉训斥道：“闭嘴！我听闻你连中岛家的刀法都教给她了，你对得起自己的父亲吗？”

        父亲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斥责我啊。

        中岛代还想辩驳些什么，然而中岛裕却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父亲、你的兄长都相继去世，如果你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

        说到此处，在中岛代意外的眼神中，他狡猾地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自己变得更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中岛裕放柔了自己声音，垂下头低声道：“所以，我决定将你调到我身边。”

        “至于那个宇智波……她应该可以自己出任务了吧？”

        中岛代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并不认可。

        他抬起头，想都没想就扬声否认：“绝对不行！我是不会去的！”

        中岛裕那张布满皱纹的沧桑面孔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

        默了片刻后，他倏忽哂笑一声。

        再之后，急风骤雨的拷问便如同箭矢一般尖锐地刺入了中岛代的心中。

        “那好，老夫问你，如果在任务中遭遇危情，你是否会选择为村子牺牲？”

        中岛代皱起眉头，不太懂祖父的用意，“那当然。”

        “我又问你，今年你的儿子几岁？”

        “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现在又有了身孕？”

        “那么，你马上会有第二个孩子，难道这一切你不在乎吗？”

        连环的问题丝毫不留情面地从这个顾问口中砸落下来。

        中岛代颤抖着双唇，缩在阴影之下的双手手心慢慢沁出了一丝冷汗。

        须臾，他麻木地摇了摇头。

        然而，中岛裕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一旦你死去了，暂且不管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木的我，可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他们该怎么办？”

        “中岛代，你已经没了父亲，也没了兄长！”

        “既然都在乎的话，你还要再这样任性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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