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轮回

在藏满写轮眼的密室内，罅隙密布。

        黑绝举着那只玻璃瓶，黄色的液体中，淡紫色的眼眸上下沉浮。

        他的梦全部倾注在此。

        黑绝忍不住嘶声笑出声，喃喃自语：“就要完成了……”

        即便他极力克制，周身散发的诡异兴奋依旧压制不住。

        话音刚落，一道炽烈的火焰便猝不及防地袭上它的手臂，在瞬间炸开燃烧。

        黑绝吃痛，他匍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

        那只玻璃瓶从他的掌心掉落，清脆地摔裂在地，淡黄色的液体迸溅开去，轮回眼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一口气滚到了柚叶的脚边。

        黑绝陡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他顿然心生不甘。

        然而他的能力让他注定无法正面对上宇智波，只能伸出手，徒劳地穿过火焰，胡乱去抓那只轮回眼。

        有人比他早一步。

        柚叶歪了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在烈焰中痛苦煎熬的黑绝，忍不住笑出声。

        “喜欢吗？这种感觉。”她意有所指。

        黑绝禁不住怒骂：“可恶……”

        柚叶挑了挑眉，写轮眼中的花纹再一次飞速旋转起来，火势蔓延，烫热的火舌吞噬了他的躯体，翻涌的热浪将空气都变得扭曲。

        疼痛让他的嗓音愈发嘶哑扭曲，“你是……怎么发现……”

        烈焰将两人隔绝开来。

        黑发女子冷冷地注视着他，双手横抱在胸前，“不告诉你。”

        黑绝怔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

        ——在五年前，自己选择做出那种事，就已经被她记住了气息。

        烈火中，他眼眸闪过一丝光，桀桀怪笑起来，“原来……”

        话音未完，一本书劈头盖脸而来，将他的话语全数噎在喉咙中，黑绝有些好奇，便挣扎着拿起那本书。

        书页在火中燃烧成灰，依稀可辨是一本《竹取物语》。

        “这个也送给你，”柚叶换上了怜悯的语气，“跟白绝的辉夜姬过日子去吧。”

        是我的母亲辉夜姬！黑绝忍不住想要反驳。

        然而，剧烈的恐惧感接踵而至，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变得无比绝望，神魂俱裂。

        黑绝仰起头，视线对上这个宇智波的眼眸，错落的身形让他恍若自己踏入了阴冷的地狱。

        他的计划——被她知晓了吗？

        绝无可能。

        在强烈的不甘中，他的声息终于渐渐消失。

        火光未熄，安静地照亮了一整面墙的写轮眼。

        它们安静地漂浮在容器中，无神地注视着闯入这里的外来者。

        被一面墙的眼睛注视着，柚叶觉得颇为毛骨悚然，又觉得有些难过。

        看来是真的，他也参与了那场屠杀，和宇智波鼬一起。

        如果佐助是鼬无法言说的苦衷。

        ……那他呢？他是自愿的啊。

        事到如今，她再也无法为带土开脱。

        思绪流转，现实不过只一瞬，柚叶面不改色地离开了此处，当即揣着轮回眼就往宇智波的神社赶去。

        石碑的内容还需要解读。

        她一路上都在想，该把这只眼睛放到哪里。

        轮回眼，拥有无比强大的轮回之力，可以使用“外道·轮回天生之术”将已逝者的灵魂在现世复活。

        只单单一个术式，便已经展露出它无比强大的力量。

        感觉放在哪里都太不安全。

        直到进入那间密室后，当柚叶再一次站到了石碑前，她忽然就明白了。

        ——最好的地方就是放在她的眼里。

        明树的万花筒——两只眼睛都是同样的能力，被称作“宇比地迩”。

        所以她取下哪一只都好像无所谓。

        柚叶深深地望了一眼手中的轮回眼，忍不住闭了闭眼。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入自己的右眼之中，在痛苦的喘息声中，血肉撕离的声音轻轻响起。

        从眼眸中溢出的鲜血在白皙的面孔上肆意流淌，柚叶咬了咬牙，将轮回眼按入了自己的眼眶之中。

        并不是谁都足以支撑轮回眼的力量，柚叶的身体与它并不匹配。

        强大的轮回之力在按入眼眶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开始疯狂地侵蚀她的身体。

        她要被这种力量拖入深渊。

        在足以让人迷失的乱象上下沉浮中，柚叶不禁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石碑面前，纤长的五指紧紧扣住碑面。

        喉咙中咸腥翻涌，她狠狠地用苦无在手臂上划过一道伤痕，才勉勉强强清醒过来。

        伤痕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柚叶竭力在一片血污中睁开了那只眼睛。

        她的额头触碰着冰冷的碑面，终于等到石碑上的字迹开始变化。

        左眼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所见的内容——和阿修罗的细胞融合可得“轮回眼”，可得森罗万象。

        以及轮回眼的术式和结印姿态。

        而右眼的轮回眼所见的内容则是——实施无限月读可以将人们带往美好、和平的世界，唯有宇智波一族才能对此施以援手，以及无限月读实施方案。

        落款：六道仙人。

        柚叶震惊无比，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念过石碑上的内容。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执着追求着。

        原来是确有其事。

        也就是说，宇智波斑在弥留之际也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但……

        这样带来的和平总给人一种说不出口的违和感，就像忍者考试时辟出的一条捷径。

        ——而那个世界，恰似就像五年前的自己所过的生活。虽然忘却了痛苦与绝望，过得快乐无比，却没有留下足以证明自己的回忆。

        浑浑噩噩，犹如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那样的世界对她来说，貌似没有任何意义。

        柚叶怔怔地望着石碑，陷入了沉思。

        得不到压抑的痛苦从眼睛处席卷过全身，很快就开始不断地折磨着她。

        晦涩的烛光跃动，身影斜斜地映照在凹凸不平的碑面之上。

        良久，柚叶抬起手，慢慢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

        忍界四战的战线被拉得很长，从铁之国到火之国，一直绵延数千里。

        所以，要找到主战场并不简单。

        暮色苍茫，夜幕低垂，血月高悬。

        柚叶快速地在树林中穿梭而过，所见之处，尸体遍布，哀鸿遍野，带着她回到了多年前的第三次大战。

        有白绝的尸体。

        也有年轻或年长的忍者的尸体。

        一边是人，一边是可以批量生产的非人生物。

        垂在袖袍中的手忍不住紧紧握住，柚叶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绝望与怒气，保持着冷静继续赶路。

        她要去见他。

        微凉的夜风不知从何处溯起，挟裹着零落的叶片，一齐去飘向远方，悄然无声地飘落在一片狼籍的主战场。

        夜色深沉，若隐若无的血腥气漂浮在空中。

        柚叶落在一棵树上，扶着树干以平衡自己的身体。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满是咸腥的水汽在空中炸开，顿时吹得忍者联军东倒西歪。

        两个有着金发的人在欢呼击掌。

        柚叶：……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大概只有她的老师和鸣人了吧。

        站在联军对面的是一头庞大无比的尾兽，历代火影很快转向它，用封印去竭力压制着他的行动。

        那就是十尾吗？

        眸光微沉，柚叶又清晰地看见在另一边的高地上，站着一个身披暗红色铠甲的长发男子。

        他闲适的面容上有条条龟裂之痕，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掩盖他那俊美无双的容颜。

        柚叶曾在终结谷见过他，与初代火影相对而立。

        ——宇智波斑。

        他居然也……柚叶心下一晒。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掌握在带土的手中啊。

        她面无表情地拂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异色的双眸不断地巡视过每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带土的身影。

        这个人跑去哪里了？

        迟疑片刻后，柚叶选择落到忍者联军的最前端。

        夜风轻易地撩起她的长发，那个印在背后的团扇族徽顷刻间就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动作很轻，却引发了众人的关注。

        ——又又又一个宇智波？

        这样敌友不明的人，让所有人都小小地惊诧了一下，二代目火影忍不住抬起了手中的苦无，初代赶紧拦下。

        柚叶对此不以为然。

        她闭起那只轮回眼，微微侧过头，挑眉道：“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打得你们。”

        四代目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他笑道：“原来是柚叶啊。”

        温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畔，柚叶望过去，看见他熟悉的面容上有着道道裂痕，金色的光芒遍布全身。

        虽然是秽土转生之体，但死亡好像并未让他做出改变，一如从前的模样。

        “老师。”她笑着道。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老师？”鸣人忍不住凑上来，惊诧道：“姐姐的老师居然是爸爸得说！”

        柚叶点点头，双手抱在胸前，“是啊，说起来，你的卡卡西老师呢——”

        鸣人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小心被我扔进神威空间里了……”

        柚叶：……

        不愧是你，鸣人！

        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短暂的叙旧过后，众人又重新投入到了战争之中。

        柚叶也收回了四处逡巡的视线，与此同时，右眼倏忽炸开了滚烫的痛感。

        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

        冥冥之中，她似乎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越过千万人，精准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未等她作出回应，它又极快消失。

        ——“宇智波斑不会放过你的。”

        痛楚稍缓，柚叶从战斗中抽/身出来，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宇智波斑所在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望过去的时候，那只被明神门禁锢的十尾头顶出现了一道空气漩涡，许久不见的宇智波带土从中跌落下来。

        他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

        胸口心脏处被贯穿了一个大洞，原本整洁无比的长袍变得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用于遮掩真实身份的面具也不翼而飞。

        嗯……

        怎么看都像是输了的样子啊！

        他狼狈地跌落在十尾的头顶。

        坐在另一边的宇智波斑立刻蠢蠢欲动，抬手结了个奇怪的印。

        半边的黑色瞬间覆盖了带土的身体，阴阳遁的铁棒瞬间穿透了他的臂膀，强势地让他抬起手臂。

        带土作出了结印的姿态，原本漆黑的发色寸寸染白。

        “啊——”他半跪着，发出了痛苦又凄惨的嘶吼声。

        柚叶愣了一瞬，手脚霎时变得冰冷无比。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拼命推开阻拦在面前的人，跌跌撞撞朝那边跑去。

        可是，距离太遥远了。

        拜托，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她的目光不断地逡巡着，直至看见了一个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的人影，周围围着一圈历代的火影。

        柚叶知道他们说话，可依然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她的气息极度不稳，颤声道：“老师，请带我过去！”

        水门停下手中动作，面露为难，“柚叶，我的飞雷神没有带过人。”

        “带我过去。”她执拗地说道。

        金发男子深深地望着她的脸，似乎在犹豫，举棋不定。

        眼前的人面容很苍白，身体看起来也并是不好，估计会难以忍受飞雷神带来的伤害，甚至严重点，有可能会死亡。

        “我要过去。”柚叶再一次重复。

        “可是——”他蹙了蹙眉。

        那边的痛苦还在继续，柚叶垂下眼眸，继而坚定地抬起头，“走。”

        水门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无数的光影在眼前纷乱闪过。

        世间所有事物在晦涩的夜色中被揉乱，被拉伸而过，又被飞速聚拢。

        灵魂与身体似乎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分离，似乎要将她的整个身体撕裂，灼痛在心间蔓延开来。

        短短几秒后，水门丢下了她，并以最快的速度抬起苦无刺入带土的身体，打断了他的结印。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内。

        快到——

        柚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目全非的他倒下去。

        没办法阻止，柚叶垂下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口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十尾的身上。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然而，水门的声音却将她扯回现实之中。

        他说：“带土，忘了告诉你，飞雷神的术式一旦打上，就永远无法被抹除。”

        疼痛瞬时变得虚幻起来，柚叶不禁睁大了双眼。

        她终于得以确认，当年九尾之乱的真凶。

        可是为什么？

        ——波风水门和玖辛奈因他而死，明明他们才刚当上父母。

        一面是有过知遇之恩的老师，一面是她手染鲜血的爱人。

        她夹在两方的罅隙之中，无论是谁都难以抉择。

        疼痛让她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柚叶暗自咬牙，撑起身体，踉跄着走到了带土的面前。

        极短的距离走得累极了，她跪坐下来，俯身垂视着他。

        带土躺在血泊中，将另一边完好无损的面容侧向她，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

        继而，他冷下脸来，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柚叶低垂下头，黑色的发丝悉数倾覆在他的面孔之上，与他的白发纠缠在一起。就这样保持着如此亲密的姿态，她冲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飞速旋转的写轮眼旁，赫然装了一只与他如出一辙的轮回眼。

        带土呼吸一滞，“你疯了吗？！这种事情也敢做？”

        他猛地挣扎坐起身来，一把深深扣住柚叶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低声怒道，“快滚啊！”

        柚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带土皱着眉，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另一侧，佐助也来到了他身边，他还刀入鞘，“这样就能结束战争了吧？”

        盟友变敌人，看来鼬再一次耍了个心眼。

        带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谁跟你说……战争就要结束了？”

        他死死地扣着柚叶的手，发动了空间忍术，想要将她卷入神威空间之中。

        水门速度比他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拉住了柚叶的手臂，将她带离了他的身边。

        “不要——”

        带土轻声喃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余光已经扫到了宇智波斑逼近的身影。

        “啪”得一声，几根诡谲多变的木条以迅雷之势缠住了柚叶的脚踝，随后毫不迟疑地将她的身体拖离地面。

        随后，它们齐齐延伸而出，迅速朝着水门和佐助的方向而去，两人纷纷作出格挡的姿态，敏捷地向后跳去，避开木遁的进攻。

        胡乱生长的木条如有生命，让两人一时之间难以再次靠近战场。

        身穿着红色铠甲的长发男人顶着一张俊美的脸从天而降，面上的笑容无比嚣张。

        “原来我的眼睛在你这里，”他抬眼打量过柚叶，目光落在她的族徽上，有些诧异，“哦？居然是我的后辈，还真是嚣张无比。”

        被悬吊于半空中，柚叶只觉得自己神魂颠倒，根本接不上话。

        当然，宇智波斑也不需要她开口说话。

        他只需要她的眼睛。

        “真是不可饶恕。”

        他对上那只紫色的眼眸，浑身上下的杀意暴起，面上露出了一个狞笑，“我要杀了你。”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很大，几乎可以漫过所有声音。

        柚叶什么都听不见了，视线里充斥着扬在半空中的细碎尘埃与石块。

        无数坚硬无比的木条骤然拔地而起，纷纷禁锢住她的四肢，将她狠狠压制在地。

        夜色无边之下，她以一种不容挣扎的姿态，被迫跪倒在这个强悍无比的秽土转生者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而望，发出了淡淡的嗤笑，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投射而下的阴影落在她的苍白麻木的面孔上，犹如死亡之神降临在头顶。

        柚叶微微转动着眼眸，视线瞥向十尾之下，那里人潮涌动，有星火猎猎燎原之势。

        她的思绪忍不住发散开去。

        ——如果没有自己，这场战争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柚叶又忍不住转过头，艰难地看向带土那边，不期然间对上了他那只微微睁大的眼眸，一头凌乱的白发在风中轻轻摇曳。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眼神变得柔软无比。

        在这种此刻，柚叶终于可以直视自己的私心。

        ——她并不后悔喜欢上这个人，从年少到现在。

        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她都爱他。

        现在，他可以接着活下去，自己再也不用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先一步离去了。

        柚叶悄悄松了口气。

        只可惜……

        可是，自己究竟在惋惜什么呢？真的难以解释。

        几秒钟很短，但又很长，在寂然中，她的眉宇间忽地多了几分释然。

        柚叶闭上眼，从容不迫。

        就在这时，天地陡生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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