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魂珠（上）（一）

“哥哥，”她就像被电流通过全身一样，麻木得丧失了知觉，脑袋嗡嗡着，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我……”

        他抱着女孩，神色着急，无暇顾得上她。他探了探怀中女孩鼻息，确认无虞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差一点，差一点……

        他将女孩抱了进去，她的双腿灌了铅一样迈不出去，正当她张口想要叫住他时，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之冷，比这冰天雪地还要伤人。

        “哥哥，”她控制不住地颤着牙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推人下水，冷眼旁观，你管这叫不是故意？”

        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给她的触击却比愤怒的指责更大。

        她站在门外雪地里面站了好久，冻得鼻尖发红。她知道他生气了，而且非比寻常，她心里十分慌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场景。究竟，究竟是怎么被撞见的？她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下去然后站在旁边看的。

        那是哥哥最疼的人，而她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事。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僵着身子走了进去，屋子里暖和得跟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他坐在床边守着女生，见她进来，抄手拿起旁边的东西向她砸去。

        “啊——”惨烈的声音从她喉中传来。

        好疼，好疼。

        剧烈的疼痛从左眼传来，又烫又痛。那滚烫的茶水进入了眼睛，她觉得眼球和眼皮就像塑料纸被火烤一样用力地皱缩着，茶杯的碎片将她的眼角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正汩汩流着。她眼前一片模糊，努力眨巴着眼，想把眼前的水雾排出去。可是想到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想到他的厌恶，眼泪就如洪流一样止也止不住。

        “你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的语气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啊，她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外人吗？

        “哥哥……”

        “别叫我哥哥，我从来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这一句话，冷淡得就像是审判。

        就在她身后的桌子边，坐着一名穿着红袍的怪人，红唇轻勾，帽子遮去大半脸庞，怡然自得，辨不清男女。

        “你在找什么？”

        风驻压低了声音。此时他们正在灵栈的密室——也不知道祭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祭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一边找一边轻声答道：“在找姐姐的东西。”

        “什么样子，我帮你找。”

        风驻不紧不慢地扶起祭碰到的小盒子，那盒子里面有一截指骨，被打磨得很漂亮。祭回头发现风驻举止自然，便好奇问道：“哥哥能够看见哦。”

        “还行。”

        “哥哥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呢。”祭眼中闪过玩味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我要找的是一颗珠子，大约指甲盖这么大，看起来是暗灰色的。”

        风驻看了一眼储物架，望着祭道：“这上面有很多。”

        “对，可总有一颗是特别的。”

        “什么意思？”

        “这些叫做魂珠，各种灵魂的记忆。姐姐把它们收藏在灵栈的中央密室，说明要么就是这些灵魂的来头肯定不小，要么就是这些记忆很重要。”

        风驻再看了一眼储物架，神色有些复杂。

        “所以你要找的是……”

        “跟灵镜有关的魂珠。姐姐肯定把它放在某个特殊的地方，我在感应哪颗珠子是姐姐最看重的。”

        “为什么会觉得那颗最重要的会和这些放在一起？”

        “哥哥好糊涂，你会不顾风险，把最重要的东西分开放，明明白白告诉入侵者这就是你们要找的？”

        “你……”，风驻迟疑了一会儿，“我妻子放东西不会想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会专门找个地方堆在一起。”

        “唔……”祭看着他，神色清明，显然不信。

        信了才有鬼，面前这人连自己妻子是灵渡人都才知道，他能了解多少。

        风驻沉默，转身打量着整间密室。密室不大，除了中间的控制台似的东西以外，其他地方无不显示着这更像个杂物间。不过归类还算挺好，书籍类的堆一边，器具类的堆另一边。

        “哥哥你别乱走动，”祭出声提醒道，“别碰着什么机关招人来就不好了。”

        风驻走到中间的控制台，正中间有一块黑布盖着，但他能感受到黑布下面的能量流动，想来那就是所谓的灵气，保护着整个灵栈不受外界的影响。控制台边缘闪着微光，那光和灵栈外面的光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他绕着边缘走了半圈，突然停了下来，拿起什么东西对着祭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颗？”

        祭走了过去，接过魂珠感应了一下。

        “……”

        祭沉默了。

        突然，风驻被祭重重一拉，侧身闪过原来的位置。两人相视一眼，风驻从祭的眼睛中看到了震惊和尴尬，想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一息之间，还没等祭讪讪地笑出来缓解尴尬，风驻就感受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阴风呼啸而过，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狠让风驻都不禁生出余怕来。

        阴风掀开了那块黑布，密室顿时大亮。

        “好大的胆子。”

        角落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神色看不明喜怒，语气听不出波澜，虽长着男子相貌，却多了几分阴柔，少了些许刚毅。

        风驻感受到了身边女生的警戒，只听见祭冷笑道：“我说呢，灵栈怎么可能没有强者把守。”

        “把东西放下。”

        祭嘻嘻笑道：“为什么放下？我身边这位可是灵栈主人的丈夫，也算得上这里的半个主人。”

        那人听到这句话，扫视了风驻一眼，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有这样的规矩。懒得与你们废话。”

        面无表情地说罢，那人便化作流雾一般向两人袭来。风驻拉着祭飞速远离，往入口的地方快速跑去。

        还没到入口，周围的布置倏然一变。风驻迅速反应，转身凝结成了一层淡蓝色的薄墙，挡住了袭来的黑雾。黑雾重新聚集成人形，那人依旧面无表情。

        “同类？或者说，是异能者？”

        风驻也停止了防御。

        “异能者。偷东西是我们不对，但是没有办法，只能为敌了。”

        那人点点头。

        “说得不错。”

        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了灵栈外面，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那人和祭周围是带有光亮的。祭周围的光亮范围不过勉强够上两个人的空间，但那人却足足有三米，并且温度更低，似乎除了照亮没有任何作用。

        “你叫什么名字？”

        “风驻。”

        “灵鱼。”

        他手中幻化出一根类似于法杖的东西，杖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头部是左右不对称的月牙，角端之间有一条蓝紫的微光，发出噼啪的细小放电声。

        这是遇见硬茬了。祭看到他的法器，心中微骇。就她所知道的灵渡人强者，能够拥有法器的都是厉害人物——并不是谁都能将自己的能量凝结幻化成接近物质的法器，更遑论精准打击。不过，先看看风驻的实力吧。假如形势不对，她也有逃走的机会。这么一想，祭心里也安定下来。

        灵鱼迅速发起了攻击，风驻躲闪着。两人交缠的身影迅速变换，不知何时风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祭看不到风驻的身影，内心有些不明的慌乱，脑里迅速想着脱身之策。另一边的灵鱼则闭上了眼感应着，忽然他睁开眼，又化作了一团黑雾消散开，而风驻正好出现在他之前的位置，手里凝聚黑白间杂的灵流落了空。灵鱼闪开之后，举起手中的新月杖，攻击风驻。风驻侧身闪开，强大的能量激起了周围灵流的巨大波动，表面厚厚的黑色物质被推开，漏出里面的暗光色的白流——似乳非乳，似水非水，跟灵域的光是一种感觉。

        只是那样的暴露不过持续了两三秒，黑流迅速又冲荡着白流，覆盖在白流上面。

        根本来不及吸收。

        “月出犬喑，鸦躁鬼行。”

        灵鱼举着法杖，眼看着法杖凝聚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祭什么也没多想，向风驻那边冲去。

        那个傻缺，真以为自己能挡住？

        撕裂的悲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笑又带着哭，叫声凄厉，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祭将风驻护在身后，生生承受住迎面而来呼啸。她眼睛像往常动用力量一样逐渐变成了血红色，身上穿着的红袍也慢慢浮现。风驻这边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越过祭的身体就要向灵鱼冲去。

        “风驻！”

        另一边灵鱼只瞧见，风驻破开自己形成的领域压制，神色之间没有半点慌乱，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动用自己的异能利用灵流形成一把剑，他心中震惊之余也有一些佩服。他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间，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风驻，缓缓吐出“百鬼”二字。

        刹那间，地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手，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手四处抓着，像是在探索周围的环境。那些手出现得太快，风驻反应不及踩了上去，但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些手也不是实体，只是风驻仍能感受到脚脖子处刺骨的冰凉。

        灵鱼气定神闲，眼中含笑。

        风驻不敢大意，依旧向前冲去，而身体已经做好了腿脚不受控制的准备，等他举起剑时，灵鱼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人恐怖如斯的实力，他面上流露出惊愕而恐惧的神色，急忙忙收回法杖的攻击，聚力于体内。风驻只看见灵鱼原先流雾一般半透明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实体起来，尤其是胸前一块变得与人体无异。

        “饶命！”

        预想中的魂飞魄散没有到来，灵鱼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风驻目光温和而不失凌厉，真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样。风驻微微点了点头，收回了力量控制，架在灵鱼脖子上的灵剑也随之消散，成为一股雾流，融入了灵流之中。

        灵鱼叹气道：“真是一件要命的差事。多谢手下留情。”

        风驻谦虚道：“在我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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