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少爷

下午五点，最后一场考试也结束了。

        秦玉一出考场校门，立刻在一群中老年中找到宁岁的身影。宁岁也发现了他，笑着冲他挥手。

        秦玉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费力挤到宁岁身前，“宁岁哥！”

        宁岁抓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吃饭庆祝！”

        “秦玉，”秦昭不知又从那里冒出来，拦在两人身前，“你需要跟我回家。”

        宁岁没给秦玉回话的机会，反过来问：“秦昭，你的小表弟呢？你不去你的小表弟面前做好哥哥，来找玉玉做什么？”

        秦昭受了讽刺，却少见地没有挂脸，而是说：“宁伯父说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通，让我问问你还想不想回家。”

        “我定了晚上十一点的机票，没时间回去了。”

        秦玉没想到宁岁是瞒着家里人回来的，“宁岁哥，谢谢你。不过我自己考试也……”

        “谢什么？”宁岁跟秦玉说话时，脸上那点不耐收得干干净净，“别人都有家长陪考，我们玉玉当然也要有。你放心，父亲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

        “是么？”秦昭看着宁岁这坦然自若的模样，露出恶劣的笑，扬起下巴示意宁岁看身后，“可是叔叔已经找人来接你了。”

        隔着一条细窄马路，宁岁父亲的秘书穿着一身西装站在那里，目光显然锁定在宁岁的身上，他注意到宁岁终于发现自己后，对宁岁摇了摇手机。

        接着，宁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宁岁，你父亲让我来接你，”秘书在宁父手下工作了十几年，给宁岁开过数次家长会，“这边太堵了，车没开进来。”

        宁岁冷冷地说：“我没时间。”

        秘书根本不在意宁岁说什么，只是下达宁父的命令，“你的机票我会帮你退掉，今晚上你父亲要和你吃饭，顺便好好聊一聊某些问题。”

        隔着一段距离，秦玉仍能感觉到那道冷漠的视线打到自己身上，如同超市里的扫码机器一样，正在精准评测自己的价格。

        宁岁抿起嘴，看着秦玉沉默几秒才说：“劳烦您跟我父亲说，下次吧。”

        “恐怕不行，”秘书回答，“你父亲的意思是，今晚上必须要见到你。”

        秦玉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怕沾到宁岁手上，用力挣了挣，想把手从宁岁手里抽出来。宁岁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将秦玉的手攥得更紧。

        秦玉吃痛地“嘶”了一声。

        “放手！”秦昭直接拍开宁岁的手，“你想弄伤他画画的手么？”

        宁岁如梦初醒，立刻单手捧起秦玉发红的手问：“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没事的，”秦玉说，“我没有那么娇弱！宁岁哥，你还是去见伯父吧，今天晚上我需要回秦家一趟。”

        “回去做什么？”宁岁再次握住秦玉的手，不过这次放小了力气，“我都定好餐厅座位了。”

        秦玉的大脑疾速运作，很快想出一个理由，“就是，秦夫人说要给我庆祝，我、我拒绝不了……”

        这理由也太扯了，秦玉底气不足，说到后面声音几乎没有了。宁岁跑回来陪他考试，他很感激也很感动，愿意尽自己所能回报宁岁的好，可是如果这份好会让宁岁和他的父亲产生矛盾，那秦玉希望这份好从始至终就没有存在过。

        本来“接受”就已经让秦玉顶着如山的压力了。

        “没错，”秦昭难得附和秦玉的话，“秦玉再怎么样也姓秦，你整天跑前跑后，比我们自家人还殷勤，是想让别人说我们亏待自己家二少爷？”

        这句“二少爷”听得秦玉浑身汗毛直立，比起“二少爷”，他还是更习惯秦昭叫他“小野种”或是“贱货”。

        “是你，”宁岁恍然，“你跟我父亲告状了。”

        秦昭咧嘴，“就当是对中午那一拳的回敬，怎么样？”

        宁岁没有放开秦玉的手，牵着他逆着人流穿行，然后被守在外面的几个保镖拦住去路。

        秦玉想着宁岁最后那句“晚点联系”，一路忧心忡忡地握着手机，连跟秦昭并坐在同一辆车的后排都没有反应。

        “你这什么手机？”秦昭趁秦玉走神，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这都哪辈子的款了，满大街上除了你，找不出第二个还用这玩意的人。”

        秦玉伸手抢了几次，都没抢到，最后有点生气地说：“还给我！”

        这三个字一喊出口，秦玉立刻冷静了。

        他刚才可是在跟秦昭说话！一脚就能把他踹出几米远，并且应该也很乐意多踹他几脚的秦昭！

        秦玉不敢看秦昭的脸色，眼神飘忽不定，啃着食指关节掩饰自己的恐惧，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

        果然，秦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秦玉，你胆子变大了不少。”

        这话听不出喜怒，而事实上秦玉胆子依旧很小，连接话都不敢。空间狭小的后座除了呼吸声，就只有秦昭把弄秦玉手机的声音。

        秦玉顺着手机被抛弃又落下的节奏顺了顺心跳，终于鼓起勇气说：“秦少爷，你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他怕秦昭不答应，又动之以情，“这是宁岁哥送我的礼物，如果被我弄坏了，他会不高兴的。”

        等秦玉说完这句话，车后座就只剩下呼吸声。

        秦家的司机终于又善解人意起来，早早升起了挡板，生怕自己打扰了秦少爷和自己弟弟“交流感情”。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很久，久到秦玉挫败地以为拿不回手机的时候，他的手机被扔回了自己怀里。

        秦玉悄悄感谢了一番宁岁，肯定是因为这个手机是宁岁送的，所以秦昭才会这么轻易换回来。

        “对我倒是礼貌，”秦昭冷冷地说，“怎么跟宁岁就那么没规矩呢？”

        秦玉顿了顿才明白秦昭是在计较他的称呼，他艰难地想着说辞，慢吞吞道：“因为，宁岁哥不太喜欢别人那么客气地喊他，所以我才……不是故意没规矩的……”

        秦昭又冷笑一声，“那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秦大少爷今天心情不好——秦玉得出结论。

        所以无论他怎么回复，最后都讨不着好。秦玉干脆地道歉：“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秦昭气节，“你……”

        秦玉想着这小小的空间也不够秦少爷发挥，自己顶多就是挨顿骂，于是自以为冷静地攥手低头闭眼。

        10秒、20秒、1分钟……

        将近三分钟过去了，想象中的辱骂都没有到来，秦玉壮着胆子偷看了一眼，发现秦昭靠着窗户，双目已经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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