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震惊（三）

　　陕北的黄土高原上，七月的晚风酷热而让人生畏，但是此刻义军们的心中竟然有了一种惬意的感觉。
　　他们们怀着希望，几人一组，抬着沉重的面粉袋，沿着着山路向他们的山寨进发。
　　虽然面粉袋分外的沉重，再加上这山路崎岖异常，他们抬得非常吃力，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内心格外欢喜。
　　因为那沉甸甸的不是面粉，而是希望。
　　一个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难以真正体悟粮食的宝贵，但是这些陕北的汉子们却都亲身经历过陕北大旱这种人间惨剧。
　　在那段悲惨的岁月里，人性的光明与黑暗尽皆显露无疑。
　　有者，亲兄弟为了一小袋粮食反目成仇，痛下杀手。有者，妻子为了给深爱的丈夫与孩子换取一口活命粮食，而将自己卖身为奴。
　　这些义军的将士们，原先大部分不过是陕北的普通农民，或者是边军多年拿不到军饷的战士，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没有一丁点抵抗之力。
　　既然活不下去了，他们只能选择跟随混天猴揭竿而起。
　　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即使是义军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可能头一天还吃着地主李老财家的肥猪，第二天就被官军碾的到处跑，连停下来吃一口干粮都是奢望。
　　前些天义军又遭逢大败，营中更是有即将断粮的传言，有的将士已经有了别样的心思。
　　是不是可以溜出去投靠官军？或者投靠某些大户人家当个家丁护院混个温饱？实在不行可以投奔附近的山寨，当个土匪也比饿死在营中要好。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义军遭遇了自创办以来最大的危机之时，新来的赵当家却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在一天之内就带来了超过一万六千斤珍贵的精粮，还有几百斤洁白的雪花盐。
　　这些之前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的将士们，哪里见过如此精致的面粉与食盐！在他们心中，怕是崇祯老儿的御用贡品也不过如此。
　　不得不说，赵元的这一批粮食极大地安定了这些残余义军的军心。
　　当晚，当这些义军将士们吃到香甜的白面馒头之时，他们大多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他们未曾想到，在陕北这人间地狱，自己还能吃上白面馒头这样的美食。
　　对于这些贫困的义军来说，先前即使在没有遭灾的年份，也只有在过年过节时能够吃上一口白面馒头。
　　中国的农民有着非凡的智慧与超乎常人的忍耐能力，他们勤劳却又精打细算，平日里只舍得吃一些粗粮与野菜，为的就是能够让一家人在这艰难的世道活下来。
　　但是当灾难真正到来之时，个人的一切努力终将被摧毁无余。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坐而饥死，要么就反了这狗日的大明朝廷，去拼一条活路。
　　他们选择了后者，但是即使是在义军中，平日里能够吃上一张薄薄的杂粮饼也就算幸运的了，这还是他们作为义军正卒的待遇。
　　像那些新附的流民，义军连一人一天一张薄饼都难以供给。只有在驱使他们攻城之时才能够发一顿食物。
　　饶是如此，那些流民依然趋之若鹜地加入义军，为的就是能够混到一份活命的吃食。
　　毕竟对这些流民来说，能够死在敌人的刀枪或者箭刃枪炮之下，虽然痛苦。但是也是痛一下而已，要远远好过在漫长的饥饿中煎熬着死去。
　　若是能够有幸活过一场战争，更是能够被提拔为义军的正卒，从此吃上稳定的军粮。
　　将士们都吃的很小心，小口地咬着馒头，在口中一点一点的细嚼慢咽，一点点体会着麦芽糖在口中发酵的甜蜜滋味。
　　他们都吃的很慢很仔细，因为这些饱尝过生活苦楚的可怜人生怕自己的遭遇只是一场梦。
　　是呀，这样离奇的遭遇又怎么会不是梦？地狱般的陕北除了那些士绅老爷家以外，怎么可能有别的“净土”？
　　即使是梦，这些苦命人也要好好的体会，体会白面馒头的甘甜，体会饱腹的感觉。
　　赵元慷慨激昂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各位弟兄们，今天大家只管吃，白面馒头管够。今后只要我赵某人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了大家的。”
　　听道赵当家的霸气的宣言，这些战士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众位将士们齐声回应道：“赵当家的仁义，我等敢不效死！”
　　说罢，将士们又双手各抓着一个白面馒头开心地吃了起来。
　　欢声笑语遍满了全场，就连石破天与龚珍都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又说有笑与赵元谈论着义军的未来。
　　唯有张自用与他的那些狗腿子们阴沉着脸，在背地里窃窃私语。
　　张自用看着将士们对赵元的拥护，顿时觉得就连往日所希求的白面馒头吃在嘴里都不是滋味，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赵元那个狗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着么多粮食？我看他怕不是官军的探子。
　　大家想一想为什么他才来军中没几天，官军就突然来袭营。我看他就是官府的人，这些粮食是官军送来麻痹咱们的。朝廷的大军就在后面等着咱们。”
　　张前狗也一脸赞同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就是这样的，赵元那厮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先前的大当家混天猴也是被他害死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发觉到张自用的其他几位心腹只是默默地吃着馒头，虽然附和地点了点头，但是却并没有搭话，反而不自觉地将身体远离了张自用。
　　大明朝的夜晚因为没有雾霾的缘故，显得格外的明朗，就连天空的繁星都是清晰可见。
　　吃完饭后的赵元不知为何觉得难以入了睡，便在自己的住所前欣赏夜空的繁星。
　　赵元一边仰望着星空，一边静静地漫步，却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或许他思索的是义军未来的发前路所在，又或者他思索的是大明王朝乃至整个汉民族的未来。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来到了赵元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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