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皇儒无上(下)

“额咳咳咳，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蔺天刑，怎么你不去找你的心上人了。”心虚的移开目光，被吓了一跳的君帝鸿连忙把人放下，颇有几分被抓奸的尴尬。目光闪躲之际，又不由看到同样茫然的少女，心中一阵异样，竟觉得对方有几分可爱。

        至于等看清来人模样时，更是掩饰的伸手放在嘴前咳嗽几声，视线立马移开，心底的紧张却又因为来人是蔺天刑而稍稍放下。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还问你呢，你怎么会在南门这，你不是在北门抓你的采花大盗吗，为什么你会和茗烟在一起，而且还还……”边说边手指着两人，一脸抓奸在床的蠢样，瞪圆的琥珀眼里已满是委屈，隐约可见的泪光像极了被闺蜜挖墙脚的怨妇。

        但这终究不过是假象，哀怨是假的，眼泪是假的，只有隐藏的杀意是真的，觉得君帝鸿刺眼想他消失也是真的。可是一切在走到两人面前之前就被蔺天刑很好的隐藏起来了，谁也没有发现。

        毕竟如果真的要杀君帝鸿，目前的他还做不到，就算做，也不能被对方发现，要从长计议，得一击必中绝不留给对方一丝生机，而且明面上他还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因为一旦留下纰漏，那后果，就是蔺家与君家不死不休不说，更甚蔺家将彻底被湮灭。

        另外，现在的他还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暴露自己真实面目，他看的出南宫茗烟是个真正心地善良，温柔似水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阴暗面，那他们两个绝对没有可能。

        毕竟平日再是犯蠢，外表无害也不过是他用于掩饰内心的一个表象罢了，出身世家的他，内里还是那个被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未来家主，能在阴谋诡计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能用心机与手段玩弄权利与人心的上位者。同理，君帝鸿亦是，别看他现在满心正义快意恩仇，心机手段他未必没有，就是家中族老乃至自己都无法否认，他会是君家的未来继承者，更是将带领君家走向辉煌的天之骄子。

        “茗烟……蔺天刑，难道你也认识南宫姑娘！”君帝鸿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明显吃醋的蔺天刑，他不傻，他大概猜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平静，心中的异样被理智所压制。

        “抱歉，君公子，这位蔺公子乃茗烟旧识，怕是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面对此时场景，南宫茗烟也不由尴尬起来，蔺天刑的心思其实一直没有掩饰过，她一直知道，也不曾讨厌对方。可她对他并没有那种感觉，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是做朋友比较好，也多次想要拒绝，但是总被对方故意回避。而她又是个容易心软的性子，导致每次她想要狠下心，却终究败给了他眼中的炽热与率真，。

        可如今，她第一次对一名男子有了爱慕，她不希望被对方误会，因为她知道，早在自己被采花大盗欺辱时，他逆光出现的那一刹，她就心动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南宫茗烟想，她终究也是个俗人，见色起意，喜欢上了那位白衣胜雪的少年郎。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希望这是以失去一位朋友为代价的。

        “原来如此，蔺天刑，想不到南宫姑娘就是你的荷包姑娘。”君帝鸿笑了，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让本就面若好女，精致过分的面容更加出彩，但眼神盯着蔺天刑和南宫茗烟时却给人几分压力和郁色。

        且不知道为何，南宫茗烟总觉的对方在荷包两字上咬字特别清楚。

        “……”蔺天刑没说话，他在紧张，在心虚，特别是对方提到荷包时，他更是不敢对上对方了然的目光，害怕对方会拆穿自己，害怕知道真相的心上人异样的目光。

        “荷包姑娘？难道君公子你与蔺公子也是旧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自然是被南宫茗烟感知到了，也明白荷包姑娘怕是在说她，但她到底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询问。

        “算是吧，罢了，天色不早了，本想南宫姑娘你脚伤不利于行，由我互送你回家，现在蔺少爷即是你旧识，想来也不需要君帝鸿多此一举，正好之前采花大盗被我所伤，想来跑不远，我们就此别过。”没有犹豫，更没有给人一丝反应时间，哪怕君帝鸿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他依旧选择离开。

        你问他对南宫茗烟到底有没有心动，他会回答有，不然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采花大盗逃走也要留下送南宫茗烟回家。但如果你要问他会不会像蔺天刑一样追求南宫茗烟，那他的回答却是不会。朋友妻不可欺，此时的君帝鸿并不是后来九天玄尊，他有底线和骄傲，也不明白自己如今的选择会让以后的他如何后悔。他只知道，在明知蔺天刑喜欢那个姑娘的情况下，他若是还去追求，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让他感到不耻。

        他想既然难以接受，不如从一开始远离，对他，蔺天刑，南宫茗烟三人都好，当断则断，方为大丈夫所为。

        只是，情之一字，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干净的，它可以被压抑，被刻意忽略，但终有一天会爆发。

        “君公子……”

        连挽留的机会都没留下，看着君帝鸿决绝的背影，那一刻，南宫茗烟是难过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这么疏离自己，难道是自己什么对方做的不好。若是可以，她宁愿放下矜持也要问他一句，连我差点被贼人侮辱你都可以对我尚存一丝温柔，不带异样眼光看待自己，为何此刻却那么陌生。

        似乎被君帝鸿几乎划清界限的行为打击到了，被蔺天刑一路送回家的路上南宫茗烟一直在走神，连蔺天刑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复杂也一无所知。整个人想着的都是那个令她惊艳，为之倾慕的少年郎。

        “……”

        两人同行，却各有所思，一路上蔺天刑都没有说话，南宫茗烟的种种表现他也尽收眼底。作为对手，他看的出，君帝鸿其实对南宫茗烟是有意的，不然以君帝鸿的直男性子若不是心动，绝对会丢下南宫茗烟，选择抓贼。

        他很害怕，害怕君帝鸿与自己争夺南宫茗烟，因为与他相比，无论家世，样貌，天赋，君帝鸿其实都隐隐压自己一头，更何况他还有茗烟的爱慕。如果真要争起来，他没有半点优势，所以在君帝鸿没有拆穿自己并且选择退出的那一刻，他是感激他的，只不过这份感激在看见心上人望着君帝鸿背影眼里的受伤时，变成了痛恨与嫉妒，如同一条毒蛇撕咬着他的心。

        他嫉妒他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茗烟的爱慕，痛恨着他的绝情让茗烟伤心，又羞愧于自己内心的丑恶，因为如果是他，他做不到君帝鸿的决绝，他只会用尽手段的得到，两相比较之下他果然不如君帝鸿的坦荡。

        可让他放手，他做不到，他喜欢茗烟，或者说他爱茗烟，茗烟于他就像毒品，每一次的接触，他就如同瘾君子一般越发沉迷，要让他对茗烟放手无异于让他刨心挖髓，他不会放手的，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茗烟，得到她的心。

        看着依旧沉浸伤感的心上人，一个决定悄悄在蔺天刑心底浮现。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三个人，三个选择，让所有人的人生发生巨大的转变。以至于之后的日子，蔺天刑依旧痴缠着南宫茗烟，南宫茗烟却放下了闺秀的矜持追逐着君帝鸿的背影，可即使这般，君帝鸿依旧强迫自己选择视而不见，将身心放在采花大盗身上，不敢停下脚步，也害怕回头。因为他知道，那份隐秘却不断生根发芽的情愫只待他回头，便会立马破土而出再难抑制。

        然而一件事的发生，让这份畸形的三角关系终究迎来了结束。也正是这件事的发生，让即使在君帝鸿成为之后的九天玄尊也永远无法释怀。

        他记得，那一日的雨，下的很大，很凉，凉到他感觉自己都没有了知觉，甚至失去了所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他至今还记得那夜采花大盗死前刺耳张狂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他的自负，笑他亲自将喜欢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更笑他连面对甚至阻止的勇气也没有，如同一个懦夫一样，连靠近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勇气也没有。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愚蠢，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时的逃避，亲手将中了□□的心上人交给别的男人。当时他是真的不知情的，他以为她只是受惊而已，他怎么会知道采花贼会给她下那种卑鄙的药，更没想到蔺天刑他真的会做到那一步。

        更可笑的是，当他知道真相，赶回去时，面对一墙之隔的心上人和蔺天刑，他退却了。阻止的勇气都没有，宁愿站在雨中自虐一般，任两人缠绵的声音如毒虫啃食心脏，也无法直面心中真实的自己。

        许久，在一切都彻底无法挽回后，君帝鸿动了，但不是醒悟，而是逃离，他要离开这，离开这座庭院，离开这云梦镇，离开这让他感到荒谬而可悲的噩梦，哪怕他的心还在流血，还在悲鸣，只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悸动。

        雨停了，天也亮了，蔺天刑小心翼翼的将还带泪痕，被欺负的彻彻底底的心上人揽入怀中，伸手温柔的拂去对方眼角的湿润。

        他知道他这是趁人之危，也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导致心上人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但他不后悔，因为比起失去她，他宁愿她恨她，哪怕折断她的翅膀，将她拽入地狱也在所不惜。他已经做好了面对清醒后她的指责与谩骂的准备，所以才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温存。同样他也知道君帝鸿的所作所为，包括他一开始的出现以及离开，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阻止，但这一刻，蔺天刑却十分庆幸，因为比其他，他的对手真是太过正人君子，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而他的离开，更是让他彻底的失去了追求茗烟的资格。

        这场博弈，哪怕他蔺天刑赢得不光彩，也终究以君帝鸿的落荒而逃而迎来了结局。

        至于南宫茗烟，她的选择还有意义吗？事情已经发生，她能怪谁！

        怪君帝鸿吗？可是他终究是救了自己，还不止一次，只不过也将自己推入了另一个可悲的结局罢了。而且这一切不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吗，一厢情愿的追逐那个人的身影，把自己落入危险境地。

        事情发生后，南宫茗烟没有哭闹，也没有指责，更没有再见蔺天刑，只是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谁来也没用。

        是的，她在等，也在赌，赌那个人的心里有自己，同样她也知道，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在等，就隔着一道门，无论刮风下雨，依旧守在那等着自己。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三天，半个月，她已经形销骨立，卧床不起了，可他还是没有来。

        一句问候，一句解释也不曾有过，她的白衣少年郎，彻底从她的人生中消失，黄粱美梦一般。南宫茗烟这才明白，她的所作所为，不过一场笑话，满腔情意，终究是错负了。

        最后，就在南宫茗烟再也支撑不下去，感受到死亡的召唤时，一道红白身影撞开了关闭许久的房门，踏着光向她走来，那一刻，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她以为她等到了那个人，却再也没力气睁开双眼看清对方，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茗烟，茗烟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你别离开我！”

        南宫茗烟是在一阵哭声中醒来的，醒来就看到蔺天刑握着自己手在哭，整个人如同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狼狈而绝望。同时，不间断的有温暖的气流从他握着自己的手处传递给自己冰冷发麻的身体，维持着她的生机。

        也就是这一刻，她那被伤的鲜血淋漓的心再次被触动了，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因为绝食太久，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但蔺天刑却用自己的真元救了她，哪怕有可能伤及根基也在所不辞。

        “真是傻瓜，我从来没有怨你，也并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大概是认命了吧，又或者出于对对方这份情意的感动，南宫茗烟第一次正视起眼前这个爱慕她的男人。

        “谁说的，我说值得就值得，别说真元，就是整个功体都行，在我心里，茗烟胜过一切，哪怕我的性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此时的南宫茗烟说真的并不好看，半个月水米未进，虚弱的身体早已经枯槁一般，声音嘶哑的厉害，一双本该水润的眸也变得暗淡无光。可即使这样蔺天刑也没有露出一点嫌弃，仿佛看到的依旧是南宫茗烟曾经光彩照人的模样，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爱意只增不减。

        “真好，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想到那个人，想到追逐那人的自己，最后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等待自己回头的蔺天刑，这一刻，南宫茗烟很想哭，可泪已经随身体内的水分消失，只有满目的悔恨与哀伤。

        “不晚，不晚，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在，！茗烟，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求你现在答应我，但至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失态，蔺天刑在感到心上人开始动摇的那一刻，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他知道，这也许就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

        “……”许久，南宫茗烟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但望着对方眉目里的深情，南宫茗烟冰冷的心似乎要被这片炽热的深情所感染，重新有了温度，心中不由做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决定，在蔺天刑几乎狂喜的目光下，缓缓的回握住了对方手，默许了一切。

        可一切真的能如蔺天刑所愿，走上完美的结局吗，那当然是不能。本就是错乱的缘分，总会在适时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

        是日，蔺家少主的大喜之日，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其中三教里，儒门人更是最多。而这前来的宾客之中，就有这么一位不速之客，趁着蔺天刑招待众人之际，偷偷的来到了后院喜房内，找到了正安静的等待未来夫君的南宫茗烟。

        “像，真像，你倒是像极了她，特别是这双眼睛，看到你，我都差点以为她又活了过来。”

        盖头被来人突然掀起，还未来得及呼救的南宫茗烟就被人当场治住。

        穴道被封，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只能惊恐的瞪着眼前白发俊逸的陌生男人一点点的靠近自己。因为距离太近，她可以看清那人目光里包含的太多东西，有爱慕，有纠结，有疑惑，其中隐藏最深的还有几分疯狂。

        “唔唔，嗯嗯～”南宫茗烟很害怕，她想逃，却无能为力，从喉咙里发出的挣扎哀鸣，也不过是为这份恐惧徒增几分凄美。

        “其实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只是你真的太像她了，就是这个眼神，简直一模一样，你就是她对不对，或者是她的转世。但是很可惜，她是属于我的，而你……并不是。你不记得我了，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去，爱上了别的男人，你背叛了我，我讨厌背叛。你别怕，很快，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下辈子我会早点找到你的，要等我。”

        边说，对方病态苍白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南宫茗烟的眉眼，最后停在眼睛正前方，一点点捂住。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魔鬼一般的呢喃在耳边徘徊，言辞间皆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直至话音刚落瞬间，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那白嫩修长的鹅颈，随后咔嚓一声，这个容貌绮丽的男人，残忍的扭断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脖子。

        同样南宫茗烟气息消失的一瞬间，原本在大堂招待的某人，心口一阵慌乱，连忙急冲冲的向后院赶来，却最终只见自己心上人一身鲜红嫁衣，美丽的面容如睡着一般的安静甜美的躺在床上，彻底没了呼吸。至于逐渐冰冷的身体除去脖子上刺目的青紫再无其他异样，让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蔺天刑彻底崩溃。

        “茗烟－”

        随后一声凄厉传出，今夜的蔺家，拉开了混乱的序幕。

        同时沉浸于过去的某人也终于清醒，眼中的泪连同刺破掌心的鲜血一同落下，让此时的蔺天刑清楚的明白，无论事情过去多久，再次回忆，依旧是痛彻心扉，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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