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粉丝们送给柏梓熙的那盒永生花，用了透明的亚克力方形盒设计，里面装着用羽毛、玫瑰花瓣点缀的几朵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语：自由、自信、不切实际的爱情。

        自由追星的女孩，迷恋上自信的偶像，义无反顾地奔赴，追逐一场不切实际的虚幻爱情。

        她们追逐的那个人，也许只是公司包装出来的人设，也许只是自己想要成为的梦想，在追他的时候，她们其实就做好了他会恋爱、会结婚、会有另一个她陪在他身边的准备，只是他不官宣、不承认，无论有多少捕风捉影，她们都可以充耳不闻，不听不看不知道，装聋作哑，永远当一个只有自己偶像开口才能把她们叫醒的睡美人。

        叶苒深入过这个圈子，所以她很了解那些粉丝们的心态。

        将心比心，如果她的偶像官宣和别人在一起，甚至还在她一直追的综艺节目里高调公开，晴天霹雳、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你在意那些粉丝的心情，那我呢？在你心里，我的那些粉丝比我本人还重要吗？”坐在叶苒家的客厅里，听着叶苒字字句句为粉丝的心情考虑，宛如一桶冷水，将原本满是兴奋的柏梓熙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叶苒跪坐在铺着地毯的茶几前，垂眸翻着那几个小女孩写给柏梓熙的明信片。

        这些明信片都是用柏梓熙的照片定制，每一张背后都有手写的祝福语。

        字迹很稚嫩，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柏梓熙匆匆看了眼就顺手往茶几上一搁，他出道十多年，粉丝们寄给他的手写信、手写明信片他收到过太多太多了，一开始可能会有触动，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叶苒，每次翻阅那些手写信，心里都会有点涟漪。

        她拿着那些明信片，一张一张，一字一句，比柏梓熙这个正主看得还要认真：

        熙熙，我们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因为有你，我重新相信了光，我也会加油，好好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

        满天星辰都因你而亮，我喜欢你没道理！

        你要好好的！

        我永远相信你~

        “真话是什么？假话是什么？如果不是我爱听的话，我求你不要说。”柏梓熙赌气地抓过沙发后面的表情抱枕捏了捏，原本咧嘴笑的脸被他捏得扁了下去，皱巴巴的，像极了苦笑。

        叶苒沉默，听话地没有再开口。

        柏梓熙抱着抱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面无表情，他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

        交往第二天他就让她不开心，她会不会直接后悔答应和他在一起？

        “小胖妞……苒苒……”他起身坐到她身边，试探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叶苒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明信片，扭头认真地看向他。

        他巴巴地望过来，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又是短暂的沉默，叶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他：“柏梓熙，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其实存在很多问题？”

        柏梓熙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很低：“什么问题？”

        “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你真的喜欢我吗？会不会你对我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你错把习惯当成了喜欢，你只是习惯我在你身边，习惯我照顾你，习惯我之前……宽厚的肩膀？”

        “也许，不只是习惯，还有感动？许诺的那个故事，让你觉得我为你付出了很多，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只有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站在你身边，但是你却忘了，我对你的全心信任，只是因为我和许诺一样，知道所有的一切，我信任你的基础，建立在我看过原本的剧情上，在你从许诺那里得知一切后，你难道从没有怀疑过我之前对你的那些信任，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这个人，而是相信我曾看过、熟读过的剧情？”

        “我在你最低谷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就像许诺在米颜最难过的时候守在她身边一样，你不会觉得我也是有所图谋、故意趁虚而入么？”

        “你喜欢我，你是真的喜欢我、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吗？”

        “你是明星，是流量，你出道十多年，你习惯了众星拱月，见多了形形色色，而我，我并不喜欢镜头、并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更不喜欢出门在外还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到有人拍照录视频就心惊胆战，微博发个动态都要被人围观，一句话会被有心人曲解成各种意思，还有可能收到好多莫名其妙的私信。”

        “一旦我被拍到，我也许没法正常上下班，也没法正常在网上冲浪，就算有小号，也要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人扒出来曝光。”

        “你说官宣后，你会淡出娱乐圈，那么，那些一路跟着你的粉丝该怎么办？如果我不混粉圈，没有深入了解过他们，可能我会自私一点，但是柏梓熙，我做不到，最初你被黑的最惨的时候，是溪流们和我一起努力反黑控评，才有了你后面一步步洗白翻红，能留到现在的溪流们，特别是还在反黑组的那些，都是在不断内耗自己后，把你看得比他们自己都重要，你真为了谈恋爱而退圈，你有想过他们的感受么？”

        “你不能仗着粉丝们喜欢你，就肆无忌惮地消耗他们对你的喜欢……”

        “我不能消耗他们的喜欢，所以我就该单身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一直等到法定退休年龄了才能退出娱乐圈，才算对得起他们的喜欢？”柏梓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看着叶苒，一字一句，问得认真：

        “因为我是明星，因为我是偶像，所以我不该有自己的思想，不该有自己性格，我只能照着粉丝们的期待、公司给的人设一路走下去，我在现实里，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不该告白，不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要继续保持单身，继续给粉丝们幻想，这样才对得起他们是吗？”

        “叶苒，你在意那些粉丝，那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呢？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在意，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在意，你有在意过吗？”

        “你当我助理的那两年，你是真的只把我当成所谓剧情里的巨星男主，而不是一个活生生、和你面对面相处、有血有肉的人？”

        “撇开粉丝和偶像这层关系，撇开那些对外的人设、舞台上的光环，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在意我、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吗？”

        “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相信我能处理好和粉丝之间的关系，你的将心比心，还是站在助理和粉丝的角度，如果这是你真实的心意……”

        “那我倒是愿意相信你说，你从没真正喜欢过我了。”

        柏梓熙弯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叶苒无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这样，柏梓熙原本明亮的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柏梓熙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他把小盒子推到叶苒面前。

        叶苒没有动。

        他替她把包装拆了，解开丑丑的蝴蝶结，拆开皱巴巴的包装纸，露出一个小盒子。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叶子状的翡翠吊坠，和他脖子里挂的是一对。

        “这是交往第一天纪念日的礼物……”他说，声音很轻，轻得像梦呓。

        她沉默。

        他默默地起身。

        她跪坐在原处，不抬头不动作。

        她感觉到他慢慢离去的脚步声，感觉到他轻轻开了门，听到门被轻轻合起来的声音。

        她依旧没有动，她想着自己刚刚和他的对话，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虚伪的人。

        明明周末听到他微信语音，听到他说他开心，听到他说他们在一起，知道他在他发小的朋友圈官宣她的存在，她其实……她其实真的很开心。

        她也想和他谈一场普通人的恋爱，没有任何顾虑，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不去管他的那些粉丝，不去管他网上的风评……

        现在，她把他气走了，在两人确定交往第二天，在他和他的发小们官宣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

        叶苒想得有些出神，一双手忽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等她反应过来时，熟悉的淡香味自后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男人无奈地叹息：

        “其实我很想和你发脾气，任性地抛下你，说走就走，然后不主动给你发消息，等你主动来哄我……”

        “然而真的走到门口，我又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到你，我又觉得，就这么离开的自己，好像有点蠢。”

        “我知道，你有那么多顾虑，是因为你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个。”

        “你和她们不同的是，你拥有了完整的我，她们没有。”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们高调官宣，会让你觉得自己背叛了昔日的‘战友’们。”

        “可是，为什么你就没有想过，你的‘战友们’或许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反黑控评的事，邹南在四年前就已经外包给了专业的工作室去做，曾经那些和你并肩作战过的人，他们其中很多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在反黑群解散前，南哥有私下和他们沟通过，愿意留下来的，南哥都有给他们发了工作室的兼职邀请，不愿留下来的，南哥也给他们包了大红包。”

        “去年南哥还组织了一场线上见面会，让我和他们面对面，他们有些已经结婚，有些有了自己的另一半，还有几个单身的，我也说可以帮他们发博征婚……”

        “那些一路跟着我走来的溪流们，他们都知道私下的我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对我已经没有了滤镜，还有滤镜的，也在之后一次次直播中渐渐幻灭。”

        “真正了解我的粉丝都知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经历过低谷，我对当巨星、当顶流早就没了兴致，如果不是知道你还在镜头后一直看着我，我或许连综艺、直播都不会有。”

        “你说你和我是两个世界，你说我对你的喜欢是错觉，是依赖，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依赖你，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错觉，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不会因为感动而把自己的爱情赔进去，毕竟，我出道十多年，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一路陪着我走来的人那么多，我感激他们，却不会想要为了他们而勉强自己去改变什么。”

        “好好营业，当个好偶像，对粉丝有耐心，关心她们……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是你的希望，所以我才耐着性子学着去做……”

        “你劝我的那些，早在我刚出道的时候，金钱就劝过我，后来南哥也劝过我，可是我嗯过之后，依旧我行我素，唯有你，我所有的改变，只是因为那个期待我改变的人，是你而已。”

        “叶苒，你低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也高估了我对粉丝们的感情。”

        “我感谢他们，却没有那么在意他们，他们对我而言，最多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些年我试着改变，不是被磨平了棱角，也不是被黑过之后，拥有了好脾气……”

        “我只是知道你在看着我、在关注我，我不想让你失望，不想让你觉得你之前两年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罢了。”

        “我还是那个我，十年前那个脾气不好的我，现在，只是因为有了一个你，所以我愿意控制所有的坏脾气，假装自己成熟、不任性。”

        “叶苒，别把我想得太好、想得太高尚，我的眼里没有星辰大海，我想看到的，只有一个你罢了。”

        他的脸贴着她的脖颈，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暖色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印在绣球花开的墙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分不清彼此。

        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之前当助理时对自己身材的自卑，熟知剧情后对自己角色的认知，主线剧情没走完时对未来的彷徨……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安全感，只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他对她的心意。

        他也想任性，也想做点什么让她哄她，可是，回头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哄不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就好。

        不就是脸皮厚一点么，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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