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晨间，冰凉的河面上浮着氤氲的雾气。

        河岸上，一只雪白的毛啾灵活地从一块石面跳到另一块石面，一双埋在毛毛下的小短腿竟然异常灵活。

        毛啾视线锐利地扫过河岸边的石头，最终选择在一块距离水面最近的石头上停下。

        它身后的小机器人也随之停住脚步。

        湛蓝的眸子精确地捕捉到水下潜伏的食人鱼，毛啾微微偏头，惜字如金：“啾。”

        小机器人立刻明了地敲敲石碗，将躺在碗底巴掌大的怪鱼叫醒：“嘿，赶紧起来上班了！”

        长着两条腿的鱼晃了晃脑袋，凸出的鱼嘴里吐出几个泡泡：“咕嘟咕嘟嘿呀！”

        “……算了你别说话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路西法耸耸肩，哪怕成了一穷二白的小机器人，依旧保持着自己身为高贵机甲的格调。

        他优雅地压低声音：“反正你只需要明白，不要妄想逃跑，我的炮口已经锁定了你哦，我的小笨蛋……”

        毛啾回过头，平静地凝视着他。

        路西法立刻发出资本家的声音：“赶紧干活，今天抓不上来三条鱼就拿你炖汤！”

        小丑鱼一个激灵，赶紧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不多时，一条比它身体至少大上五倍的鱼就从水底浮起，晃晃悠悠飘到岸边。

        路西法慢吞吞捡鱼，间隙里时不时觑一眼难辨神色的毛啾。

        这样再明显不过的看了四五次后，毛啾终于回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有话就放。

        路西法轻咳一声，将自己憋了一晚上、差点憋的机甲思维模式都烧坏了的问题问出来：“那个……你跟林初，你是怎么想的？”

        很好。

        上来就直击重心。

        海因里希眼睑微垂，淡淡道：“我欠她一条命，仅此而已。”

        “没别的啦？”

        “没有。”

        路西法试图忍住八卦的心，但没忍住，“可是她叫你宝贝哎！”

        海因里希：“……”

        有那么一刻，一生从未逃避堪称无坚不摧的上将阁下无比期待自家机甲是个哑巴。

        可惜它不是，非但不是，它还是个嘴贱的话唠。

        “她还亲你哎！”小机器人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无端带上几分不可言说的猥琐，“把你全身都亲遍了，你还没有反抗！”

        “路西法，你的电子眼是用来当摆设的吗？”海因里希有点气恼，什么叫没有反抗，他明明一直在反抗！

        “那不重要，”小机器人一摆手，机械音模拟出人类的嘿笑，“要知道，以前别说这么亲近的接触女孩子了，连雌性生物都靠近不了你一米之内。”

        “那些狂热崇拜者要是敢对你‘不敬’，你分分钟就要军法处置。可是林初呢，她都把你亲……好吧好吧，我不说这个词了——都把你这样那样了，你非但没生气，还主动出来为她捕鱼！”

        路西法一锤定音：“所以你对她肯定是不一样的！”

        海因里希已经懒得讨论‘这样那样’听起来更加古怪，他试图反驳路西法的话。

        可脑中纷乱思绪闪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只有旁边时不时传来哗啦啦的水花声。

        漂浮的雾气将毛啾巴掌大的身体遮掩，形容影影绰绰，表情看不真切。

        良久，路西法才听到雾气中传来一句：“确实不一样，但是跟你脑子里那些没关系。路西法，不要用浮于表面的程序化思想来揣摩我们，人类之间的感情不是只有所谓的男女之爱，我对林初也并非这种无聊的感情。”

        在他已经彻底放弃生命，试图永远沉睡于黑暗中时，是她伸出手，将他从漆黑腐烂的淤泥里拉了出来。

        又是她，心甘情愿地将他养在身边。

        哪怕在她眼中，他只是一只小小的掌心宠，她只是单纯给一个小宠物关爱，但这也是海因里希有生以来唯一感受到的纯朴情谊。

        无关利益，无关身份，仅仅只是作为他本人，林初关心着她的毛啾。

        他在冰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雾气里想：

        这也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遇到的真正对他付出真情的人了，等到他离开这里，恢复身份之后，他又会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银蓝帝国最强武器。

        ——

        林初醒来后习惯性地往颈边一摸，没有摸到熟悉的暖融融的毛团子，便知道小家伙又早早起来捕鱼去了。

        她睁开眼，苏醒时的困乏余韵飞快消散，漆黑的眸子里漫上些许笑意。

        林初这几天心情非常不错。

        一方面是因为她带回来一些地苔幼苗，培育情况还不错，今天就能下地；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家突然懂事的毛啾。

        自从那天从村里回来之后，雪糕就一只啾跑进角落窝着，面壁了一下午。当时林初还有点担心小东西是不是因为被强行亲亲不高兴了。

        谁知道第二天醒来，她就发现毛啾竟然开始主动出去捕鱼了！

        那一瞬间，林初油然而生一种好大儿终于懂事、知道养家糊口奉养老母亲的心态，她欣慰至极，当即就给好大儿熬了一大锅鱼汤。

        从此之后，林初就过上了每天等着毛啾供奉大鱼的生活。

        今天也不外如是。

        赖了两分钟床，林初终于懒洋洋起身，去看她心爱的苗苗生长情况。

        庇荫湿冷处，青绿的地苔朝周遭伸展着四肢，她们住处离河近，清晨这里也能稍带上几分水雾，细细看去，就能看到地苔细瘦的枝叶上堆积着一颗一颗小泥点子一般的水珠。

        时不时啪嗒一声滴落在地，润湿干燥的地面。

        地苔这种本身就能在地底生长的植物生命力超乎一般的顽强，所以林初决定就将它们种在家跟前。

        她已经物色好了一块地方，就在‘厨房’过去不远处，那边的石头群里夹杂着一块面积还算可观的土地。虽然土质很差没营养，湿度也不足，但这些对林初来说问题都不大。

        她提前做足准备，用净化过的水浇过几遍土，这会种起来就轻松许多。

        林初扛着锄头，埋头于田地之间，勤劳苦干。

        她手脚麻利至极，等毛啾和小机器人捕鱼回来的时候，她这边的地基本上也快种完了。

        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林初冲毛啾道：“你们先休息会儿，等我种完就来做早饭。”

        说完又熟练地低头翻地，其动作之娴熟，宛如一个种地多年的成熟老农。

        厨房案板大石头边，毛啾看一眼忙忙碌碌的少女，再扫一眼石块一样的大鱼，最后视线落到了小机器人身上。

        路西法：“……”

        路西法震惊：“……我堂堂银蓝帝国最顶尖的机甲，你让我帮你抓鱼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我杀鱼？！”

        它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绑定这样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主人！！

        毛啾眼睑微垂，从那张小脸蛋上分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浑身的毛毛似乎都写满了沉郁，他声音平淡道：“是我太没用，只能看着她幸苦干活——”

        “我杀，我杀还不成吗！”

        路西法愤愤不平。

        路西法十分郁闷。

        最后还是抄起了刀。

        ——

        吃早饭的时候，小花过来了，看到正好撞上他们的饭点，少女就跟两个崽崽第一次来时一样，露出些许尴尬和不好意思。

        “吃了吗？再来一起吃点？”林初发出种花人最习以为常的日常招呼语。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小花连忙摆手，视线扫过浓白鲜美的鱼汤时闪过一丝惊讶与渴求，又连忙挪开，“初初姐，狩猎队今天要出去搜寻物资，村长让我来问你一声你去不去？”

        “去。”林初道，前两天她就想去了，但当时惦记着培育地苔幼苗，她走不开，这会地苔都下地了她当然要去，“什么时候走啊？”

        “半个小时后出发，没事你慢慢吃，还来得及。”

        林初点点头，取了个干净的石碗重新装上一碗汤，“麻烦你过来一趟，来喝完汤吧，我厨艺不行，你可别嫌弃。”

        这话一出，小花不好再拒绝，只好有点羞涩地抱起早就馋到不行的汤，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初初姐，这是你从外面带来的汤吗？这，这也太好喝了！”她震惊到两眼放光，语气里是浓浓的羡慕。

        林初夹了块鱼肉，随口道：“就是用旁边那条河里的鱼做的鱼汤。”

        小花手一颤，声音发抖：“……啥，啥鱼，不会是食人鱼吧？”

        “嗯，”林初淡定点点头，“胖胖和肥肥就是这么叫这鱼的——对了雪糕，中午你们记得叫崽崽们过来吃饭啊。”

        端着小翅膀稳稳站在碗边，低头专心啄着碗中鱼汤的毛啾优雅抬头，“啾。”

        知道了。

        看着他们一派轻松的模样，小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艰涩道：“可是食人鱼……食人鱼有毒啊！你们快别喝了，我，我这就去找祭司大人——”

        “你忘了吗，祭司的医术还不如我呢，”林初笑了笑，将人拉住，“放心吧，我有特殊的做鱼手段，能将鱼肉里的毒素排出，不会有事的。”

        她眸子轻眨，脸上的笑容自信极了。

        直播间内——

        【？？什么鬼，刚进直播间就听到这个消息，所以说馋了我这么久的鱼其实是有毒的鱼吗？！】

        【老婆不会是在胡说八道吧，她每次做鱼的时候不就是把鱼刨开片鱼片吗，没看她有啥特殊手法啊。】

        【真是个狠人，带毒的东西都敢天天吃。】

        【老子服了：废话，那破地方除了那丑死了的毒鱼还有啥吃的？不吃等死吗。】

        金发青年发完这句话便下了线，他看着收到的信息：

        ——临时通道即将开辟完成，请立刻前往碎石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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