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海（山）客入城记

自从120年前，新任的刘王即位以后，柳国百姓就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也许比起国力来，柳国不如自己的那个强邻雁国（实际上，无论哪个国家跟雁国比都有自取其辱之嫌…镐王只不过有一点玻璃心，人被打击崩溃了），但在国家潜力前景上，柳国百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优越感，这源自于领先整个时代的司法建设。

与柳国隔海相望的芳国也曾经在这方面努力甚多，只是过于苛刻的刑罚最终导致国内大乱，活不下去的百姓犯下弑君的罪行，他们甚至将怒火牵连到峯麟身上，听去黄海蓬山的旅人说，这么多年以来那里都没有结出新的胎果，有人说神抛弃了芳国。

相比之下，柳国的司法更加宽容一些，而且非常注重犯人的改过自新。五大刑（黥、劓、刖、宫、大辟）仅剩下改的仅剩象征意义的黥刑，用的还是可以褪色的墨水，前两次刺在不影响容貌的头顶，只要头发长出来，跟正常人就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一些其他制度的执行，柳国这100多年来的治安非常的安定，犯罪率急剧下降，就连别的国家秋官（负责司法）也经常组队考察学习。

不过那一切都因为狩獭案发生了变化—一个背负了23条人命的杀人犯，据大多数命案只是一时兴起，受害者大部分是老人孩子，手段极度残忍。

犯人自己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问题是在最后判罚的时候柳国的秋官们却束手无策了—

刘王只给了一句底限，唯大辟不用（不准死刑）。

现有的司法法体系根本无法惩戒这个犯人，他们在狩獭头上发现了多个黥刑刺青，翻过案卷之后整个柳国官场惊讶的发现这是个惯犯，柳国九州，半数以上都有这家伙的命案案底！

犯人对自己的罪行毫无悔改之意，而且非常嚣张的要求死刑；民意躁动，这份要求恢复死刑；等到了官员这边却被夹在法律条款和民意之间，根本拿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

犯人最后被关押起来，一直关到死朝堂都没有给出一句定论。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从狩獭案开始，柳国的犯罪就呈现两极分化，一半跟以前一样，鸡毛蒜皮的小罪行，犯人诚心悔改，颇有传说之中的君子之风；另一半几乎个个罪大恶极，其骇人听闻程度放到任何一个别的国家都要处以极刑，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这种人虽然稀少，一旦出现就是一连串的悲剧。柳国秋官们开始坐不住了，案件逐年递增不说，就连一些在别的国家混不下去的犯人也想办法偷渡到柳国，开始为非作歹。

国家就是这么样开始混乱起来，远在芝草（备注：柳国国都）的君王没有像百年以前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民众开始表示不满。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更致命的事情吸引—妖魔出现了！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有君王失道或者薨逝后妖魔才会大量的作乱人间，每一个有作为的君王都会用最强硬的方法清理治下土地的妖魔，就算是对妖魔最宽容的雁国每年都会派遣大量的军队围猎为非作歹的妖魔练兵。实际上，几乎在所有国家，人们看到妖魔的第一反应不是夺路而逃就是放手一搏死战到底。只是—

现在妖魔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柳国乡下的某处小城，这个月碰上两次妖魔攻城的事件，好在这一带比较贫瘠，又与国力相对强盛的恭国离得不远，附近的妖魔群并不大，这种小城还能承受的住。

看守城门的甲士慕雁正在忙着后期的清理工作，妖魔肉无法食用，放任不管的话，还会污染土地，必须尽快处理掉。这种常见的怪鸟有蛊雕的血统，爪、喙、羽都有不小的用途，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至少接下来的几天这座城市附近算是安全了，人们也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产。远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背着竹筐的身影。

一名山野猎人，来城里头兜售自己的猎物皮毛，原本这种工作有专门的商人上门收购，只是这几年的混乱吓跑了那些胆子不大的商人，那些有钱的老爷们宁可少赚点，也不愿意轻易离开能保护他们安全的城郭，这些山民们只能冒着危险到附近的城郭里头送货上门。

打开竹筐，里面是二三十几张处理好的兽皮，看上去品相不错，大部分是常见的羊皮和鹿皮，有几张竟然是当地山林的狼皮，听说这些狼有地狼的血统，毛发品质比一般的皮更受欢迎。

入城税…来客有些尴尬了，说到自己的一些行李因为在逃命的时候掉落丢失了，能不能用山货抵押？

看着这个身材还算壮实的猎人，慕雁没有为难他，捡了一件狼皮，言明等到猎人买皮子得到钱后拿钱把这张皮赎买走。不过身份一定要办的，打尖住店都要照身帖，只要确认你不是什么犯人，想有个照身帖是很轻松的事。

飞斋就这么成功的进城了，他非常惊讶这个国家的管理制度，虽然受制与技术限制，办事效率没有绿色通道快，可城门口的士兵显示出了非常高的素质—没有恶意的刁难、没有索贿或者强买强卖，一切都按章办事，就算因为种种不便带来的麻烦，对方也会有专门的方法一应对。他看见自己交上去的狼皮被妥善的放在城墙根下的架子上，架子上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商品—半袋粮食、一个箱子、一捆瓷碗…他自己得到了一个戊三四的竹牌，作为凭证。

办理照身帖的地方离大门不远，是个不起眼的二层楼院落，办理起来也不难，新户申报/旧户挂失，然后是跟身份证一样，姓名、年龄、指纹（顶替了照片）、籍贯/种族（原生/山客/海客/其他）、面部特征和身体特征描述…一式双份，一份随身，一份官府备案。此外就是摘下帽子仔细检查，看看头皮的地方有没有刺青（这一条是防止一些逃犯变相洗白，当然是走个过程）。

这里发生了一点小花絮，飞斋的发型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负责办理照身帖的小吏好奇的问到：山客（兔子语）？海客（脚盆语）？

飞斋还是选择继续用自己的小号：比尔.伊藤，算是海客吧…

没有想到柳国对外界的接受能力与雁国差不多，自己多填写了两项—邮编和电话号码（飞斋：…有意思吗？）

临走前，那名小吏善意的提醒一句：现在皮毛价格偏低，去州里才能买上比较好的价钱。如果货比较少，又急得出手的话，最好先货比三家，别被那些商家给欺生了。

飞斋对小吏行了个礼，看来他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时间了。

这是一座边境小城，与赫赫有名的恭国隔着一道山。不要小看这个世界的界山，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没有对方合法君王的主动邀请，任何国家层面力量都不得随便进入他国领土；而民间的力量想要在露地上翻过这些界山，难度不比爬泰山小，一路上还要提防野兽或者妖魔。相比之下，国际之间的交流更多的是靠船走海路，这个世界里外两层海，他所在的这座小城往西北走一段距离就是外海，有通往芳国和恭国的航线（不过都挺危险的），往东南走是黑海，去雁国、恭国或者黄海（安全程度好的有限），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坐标了。

从建筑上来看，没有动漫里雁国那么气势恢宏（刘王哭晕厕所，与延王比太打击人了），不过也算不错了。至少在街道两边都是木制或者砖瓦制的房子，二层三层楼不少，中心地区还有四层楼，要知道这座城郭只是一个方圆不到二里的小城，人口大约两万，这已经非常难得。

建筑风格偏向唐风，风格处于兔家向脚盆家过渡的那种，又有自己独特的设计。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世界的民间技术还是延续下来了，单论治理能力比那些自贴金的棒子国不知道高多少（飞斋看过百年前棒子国的老照片，呵呵…堂堂大宇宙第一国，啥破样…），就算现在国家不稳，民间略带颓气，可是也没看出来那些老照片里的绝望与冷漠。

街道算是混石子夯土，双车道（其实码，应该是1.6车道），这在农业社会为主的生产力下，已经算是非常难得。道路还算平整，没有什么坑洼或者车辙印，也没有什么让人糟心的惊喜，如果一个边境城郭能做到这种治理程度，那么一些州府甚至国都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从对小说中剧情透露的一丝半点线索看，这个世界应该拥有比较完善的货币金融，飞斋走过市场，看到了至少两类货币—一种是铜币，跟兔子家传统的天圆地方不太一样，它的外形更偏向于椭圆，有一点脚盆特色；另一种是银币，在《图南之翼》里曾经描述过恭王珠晶背着家里人去参加升山（选王），把最后的盘缠，十三枚当五两（一枚银钱可兑换五两银）缝在衣服夹层，他们竟然出现了原始的信用货币！为了防止伪造牟利，肯定也有比较成熟的防伪技术，飞斋再经过一家商铺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疑似当五两硬币，样子长的有点像脚盆历史上的天正大判，一种细长的椭圆形圆饼，上面铸造着一些字样。具体描述一下的话跟平常吃的点心长寿糕或者鞋底饼一样。不过大小应该不算大，重量估计…可能只有二两？（折合现在重量约30克）

嗯，在自己衣服衬里上缝上十三枚硬币，应该是比较靠谱的。

一两银子合一贯钱，不过这个世界的标准钱真大，椭圆形的铜币用料十足，就算小面值的辅币（半个钱、1/4个钱）也是优先考虑厚度—这要碰上手痒的，直接编制个扎甲都行…

飞斋听从了小吏的建议，货比三家，他不放心还到市场上看了看那些零散出售的皮子，最终得到一个颇为沮丧的结果—小吏说的对，这里头皮子卖不大上价格。一张上好鹿皮竟然只值二两银，羊皮一两出头，那些松鼠皮，兔子皮就是添头！狼皮勉强能卖到八两，唯一值钱的是一张疑似河狸的皮，十二两…他明面上的货只有这么一竹篓，20来张皮子不到百两银（当然啦，这是因为飞斋卖的是生皮子，还没深加工…加工完了就贵了）。

《照落之狱》里面提到柳国百姓月均收入合银五两，这么算下来，这笔钱还不低呢。珠晶雇佣保镖升山（当然，人家开的是友情价），全程包括在内65两（估计只是定金…尾款找她家人），飞斋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一些消费能力，至少是柳国的消费能力了。

（作者：你想多了！以那个世界的生产能力，直接对上一群狼，你估计多少猎人能全身而退？多少高手才能完成猎杀工作？你小子开挂了好不好？一张生狼皮八两银，这背后是玩命的工作！鹿皮羊皮才是添头，猎物一身肉才是猎人的重点好不好？河狸皮在古代一直是最上等的货色，除非拿出虎豹熊那种猛兽皮才能把它们比下去，你小子别太想当然了！等到熟完皮子就不仅仅价格翻倍了！做成成品价格再给你翻倍，人家这些商人给你的价格不是一般的良心！）

拿到一笔钱，飞斋装左乡下人进城，满满的窥探这个世界的一些细节—他推翻一些之前的结论，这个世界的农业生产还是比较丰富的，没有玉米不假，可是还是有麦子，面粉制品出现了（不过价格并不便宜），除了粟米外，稻、黍、稷、豆这些作物还是有的，粮食加工兼具粒食与粉食特色，算是比较成熟的体系了。

正好忙活了半天，飞斋肚子也感到饿了，找了间还算可以的饭店打打牙祭，顺便搜集一点有关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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