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章

“诸伏，”一旁的松田阵平突然插话，卷发青年狐疑地打量着诸伏景光的神色，“从萩刚刚说起那个半废弃工厂爆炸案时，你的神色就变得很奇怪，怎么了？”

        诸伏景光闻言喉头不受控制微微一动，突然就再次感受到了之前在警校打扫浴室时，被松田阵平这种直觉系支配啊不，摁着审问的感觉。

        “不，我只是……稍微了解一点。”诸伏景光谨慎措辞，一则是出于对两位同期的保护，二则也以防真被他们友好拖去警察局交流一番。

        松田阵平对这种回答不置可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继续靠回到椅背上。

        他也不是傻子，八成又是那些涉及到隐秘的事儿，不能透露分毫。不过之前那个人口贩卖案他也听说的确有点猫腻，似乎是哪个势力抢先一步——那估计就是诸伏景光现在所卧底的组织了。

        想来两者应当是在这种事情上有了利益牵扯，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这种令人恶心的买卖上反而一致地扑上去啃噬血肉。

        但他们也不能在这上面给诸伏景光添乱，只能轻轻拿起又轻轻放过。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萩原研二也打了个圆场，他笑着看向诸伏景光，“以后说不定还有和这位……绿川光先生会面的机会。”

        诸伏景光苦笑起来。

        三人站起身来一同向外走去。

        走到咖啡馆门口时，诸伏景光余光瞥见在路口处站着一位身穿白西服的青年，对方身形似乎比他略小，正抬眼出神地望着不远处被炸毁的那幢建筑物。

        “那是谁？”他不由得停了脚步。

        一旁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看见了。萩原研二回想了一下，道：“是那间商场的负责人……可惜了。”

        他回头笑道：“那绿川先生可以先走了，我和小阵平过去一趟劝他离开，毕竟这里还是有点危险。”

        “好的。”诸伏景光点头应答道。随即他立刻转身就走，做出一幅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他将车辆启动，转向离开之前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位商场的负责人和自家同期正交谈着，似乎是自己车辆的移动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穿着白色西服的青年抬头向这里望来，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开。

        ——

        内格罗尼昏昏欲睡。

        虽然说他之前的确把任务搞砸了没错，但不可否认组织也从中获得了利益。除去警察查封的和用于为组织吸引火力被推出去的那些，重松勇一手搭建起的产业链因为内格罗尼的情报大部分都被划为组织所有，内格罗尼也因此并没有受到朗姆的过分斥责。只不过失误毕竟是失误，他还是得遵循他之前做出的承诺——再找一个和重松勇能带来利益等价的作为代替。

        要换成其他人，这时候已经拼命工作搜集情报作为补救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会让任务失败。然而内格罗尼不，他不但不工作，他还悠然自得心安理得地在家里窝着，被子一盖谁也不爱，偶尔下床开门头疼的接受来自诸伏景光任务之余的投喂。

        对外的宣称是：在找了在找了，真的在找任务目标了。

        “所以目标到底在哪里啊……”内格罗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这游戏的任务目标也太难找了吧。”

        他正犹豫要不要放弃这个游戏的时候，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帮内格罗尼做出了选择。于是内格罗尼当机立断扔下游戏机，中断毫无止境的沉没成本，光着脚就愉快地跑向厨房。

        他从冰箱里翻出上一次诸伏景光过来时带的便当，正想热一热时犹豫起来。

        万一……绿川光今天又过来了呢？热了岂不是浪费？

        内格罗尼掏出手机看了看，绿川光并没有发短信过来，估计今天八成是不会来了。

        但说到底，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内格罗尼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时心里不由得竟然产生几分落寞，和对绿川光出现的期待。

        要不得要不得。他猛得摇摇头，把这份悄然变更的心理活动扔出大脑。虽然自己当初是有过要把对方拐到家里来做饭的想法，但是让能力不止于此的成员做自家特供厨师像什么话？别人就难道没有事情要忙吗？而且最主要的是……与别人牵连的越多，账就越算越不清楚。如果有一天需要与对方划清界限，而自己又还不起，该怎么办？

        更何况内格罗尼心里也清楚，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讲，一份代号成员的推荐与各种任务的分享和目前他所受到的关照……完全算不上等价。

        他本能地拒绝着这种自己支付不起代价的东西。

        再说吧。反正那一天还没到来。内格罗尼收拾完残局，给八哥喂了面包虫后正打算上楼，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绿川光又来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跳下楼，本想直接开门，但转念一想绿川光在拜访之前似乎都会发短信。于是内格罗尼疑惑地从猫眼中往外看去，却发现来访者是自己的邻居——小寺良子。

        “小寺姐姐？”内格罗尼开门，对自己邻居疑惑问道，“你找我有事？”

        “……确实有事想要麻烦一下你。”小寺良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酒井你也知道，我来东京才一个月，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但我有朋友最近要来东京旅游，我想请你带我们逛一逛东京，不知道可以吗？”

        反正自己也没有事做。内格罗尼简单思索一下，爽快答应了：“可以的，我最近正好没有事。小寺姐姐，你们想去哪里？我个人比较推荐上野公园、浅草寺或者银座，如果不想去这些地方，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其他的景点。”

        “我都可以啦。”小寺良子抿起唇笑，“他们大概明天早上到东京，到时候一切都听酒井的。”

        内格罗尼直觉感到小寺良子现在的笑容意味似乎并不同于往日，除了高兴之外更多出几分复杂的情感。但奈何他自己在分辨别人情绪上一向不太擅长。

        他想了想，还是谨慎选择不问出口，给对方的私事留下一点空间，而是表示会拿出一份完美的出行计划。

        反正康帕利也说过要和温柔可爱的邻居多打交道，这样有利于身心健康；并且和普通人混在一起也有利于伪装真实身份。

        对，就是这样，没错。要是朗姆问起来他就这么说。毕竟伪装的事，能叫摸鱼吗？

        于是内格罗尼愉快地定下了这几天的摸鱼啊不，伪装计划。

        ——

        第二天一早，内格罗尼和小寺良子就出门直奔车站，等待小寺良子来东京旅游的三位朋友。

        路上内格罗尼也听小寺良子大概介绍了一下，这三个人在高中时期都是低小寺良子一级的学弟学妹，然而自上大学以来联系甚少。上周她回群马县老家时遇见他们，谈及彼此近况时得知小寺良子现居东京，于是他们纷纷向小寺良子表达了想来东京旅游的意愿。

        先不提小寺良子本人想法如何，内格罗尼听完后第一感觉是奇怪。想来东京旅游什么时候不可以？坐新干线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如果不愿意在东京留宿，当天也完全可以打一个来回。而且好几年都不联系的学弟学妹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说要去东京旅游——连内格罗尼这种不怎么关注新闻的人都知道，最近东京有个炸弹犯异常活跃，现在来东京旅游不是在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吗？还是说他们类似于风暴追逐者，就是享受那种新奇刺激、危险就在面前却偏偏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

        但也说不定。内格罗尼出于自己那份“工作”的性质倒是不害怕用阴谋论去揣测别人，但如果被揣测的是普通人也许就用不着想那么多。毕竟世界上好几年不见，但见面后又熟悉得仿佛分别只在昨日的朋友也不在少数。也许他今天只用专心当个简单的导游就好。

        很快内格罗尼在见到小寺良子的那三个所谓的朋友后，立刻把这种想法塞到大脑底层。

        迎面走来的两男一女在看到自己和小寺良子站在一起时短暂的愣了愣，其中那名年轻女性竟然神色略显慌张，条件性反射地往那两名男性朋友身后缩了一下。在小寺良子向他们挥手打招呼时才反应过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拽着朋友向前快走几步回应她。

        “半夏！”小寺良子上前和那名年轻女性拥抱在一起，继而热情招呼剩下两位，“山崎，相田，早上好呀！”

        “小寺姐，”年轻女性和小寺良子打过招呼之后，目光一直在隐晦地打量着内格罗尼。她忽而扯起一个微笑，问道，“这位是……？”

        “哎，你看我，”小寺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介绍道，“这位是酒井遥礼，我邻居……弟弟。”

        她介绍时短暂停顿了一下，向内格罗尼扬起一个歉意的微笑。内格罗尼对小寺良子介绍自己时那句略带亲昵的“弟弟”有些惊讶，随即在看到小寺良子的表情时愣了一下，还是顺滑接道：“是的，小寺姐姐拜托我来当导游。我对东京当地还是很熟悉的哦，诸位直接叫我酒井就可以。”

        “这样啊……”那名年轻女性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是不太敢对上内格罗尼的视线。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森下半夏，酒井也可以直接叫我森下。”

        “我是相田辉。”两名男性之一的矮胖青年笑道。他身旁对比之下显得瘦高的男性一直在偷偷打量小寺良子，闻言也反应过来对着内格罗尼介绍自己：“我是山崎拓海……啊！”山崎拓海从车站出来后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小寺良子身上，等到自我介绍时才把视线移向一旁站立的内格罗尼。他瞥了一眼内格罗尼的模样立刻低低惊呼出声，被同伴掐了一下后又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才勉强恢复正常。

        内格罗尼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他自认为长的虽然不算惊为天人的程度，但也不至于跟见了鬼一样。小寺良子的这几个朋友何止有问题，他们问题多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内格罗尼不信小寺良子看不出来，自己这位邻居姐姐可是能发现绿川光异样的人，尽管当时绿川光和自己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掩饰，但他也不信眼前这三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比得过他们两个；但小寺良子似乎对他们的异样视而不见，面上依旧保持着那种见到好友的热情笑容，和对面三个心里明显有鬼的家伙相比起来竟显得有些诡异。

        而且内格罗尼能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三个人。他虽然记性不太好，但在维护自身隐私上做得还算不错，能排除他们是在执行组织任务期间见过自己。

        内格罗尼上前打了个圆场，将话题引向今天要去的景点。他转身带路时的那一瞬间眸光微敛，大脑不停地在思索着：

        所以，他们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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