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今南离大兵压境，两国交战，一触始发。可偏偏粮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明珠若能出嫁换回三年粮食，也算尚可。只是不知明珠是什么意思，火罗也不想唯一掌珠嫁那么远，日后想见一面都难。

　　今日王妃找来明珠谈心。

　　“明珠啊，你父王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王妃拉着明珠的手，这孩子她打心眼里疼，她也不想明珠嫁得太远，自己没有女儿，人都说女儿最贴心，起初王妃还不明白，可上次明珠杀了乌塔说为了王妃时，王妃心里是感动的。无论是火罗王还是俩个儿子都只是让她操心，从未有人关心过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心中一直压着苦楚。明珠那晚的话，让王妃感到还是女儿最贴心，把明珠当成女儿般待。虽然王妃一心的想把明珠嫁与巴雅尔，但火罗王开始提到这事还只是不同意，后来便发火提也不让提了。

　　王妃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如花般的明珠。

　　明珠知道，不管巴雅尔对自己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娶定了桑珠，与其留在王庭日日看他们秀恩爱，还不如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王妃，明珠愿意！今年大漠雪灾，明珠能为大漠子民换来三年的粮食，也不枉当一回公主。”

　　王妃含泪的点点头，这孩子懂事。

　　“只是明珠想挑位好的皇子，也只做正妃，不想给那老皇帝做小。”

　　“让你做小？你父王第一个不同意，若知你过得不好，你父王还不带兵打到青越去？”王妃伸手摸了摸明珠脖子上那颗硕大的珍珠。“明珠啊，你可是你父王的掌珠啊，若不是青越指名，你父王只会认个义女嫁去。”王妃说着说着掉了泪，这些年相处哪能一点感情没有？

　　明珠伸出自己手给王妃擦了擦眼泪，母女俩抱头哭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明珠想在花园里走走，娜珠在身后小心的跟着。“公主真要嫁到青越去？”明珠踩着厚厚的雪，拨弄着树枝上的厚雪，看雪簌簌落下。

　　“青越立国已百年，皇子们都是俊男美女生的，肯定帅气，你家公主如今正好嫁不出去……”明珠转身想逗逗娜珠，却见巴雅尔站在远处看着自己。

　　时间静止了般，明珠抬着手与巴雅尔默默的站在雪地里，相对而视，谁也不发一言。

　　半晌，巴雅尔负手慢慢走了过来，雪色印得他更加俊朗，明珠折了树枝拨弄起雪来，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落在巴雅尔的头上，衣上，肩上，发上，颤动的睫毛上。

　　“青越的皇子们不一定都是帅气的。”

　　“不见见怎么知道？”

　　“明珠，只要你反对，父王是不会让你嫁的。”

　　明珠转过身来，看着巴雅尔，眼中交织着爱恋与悲痛……“我为什么要反对呢？我有什么理由要反对呢？是我有什么非嫁不可的人？还是有人要非我不娶？”

　　面对明珠的高声质问，巴雅尔挪了挪了嘴唇未说话。

　　见巴雅尔立于原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明珠心凉了，如这冬日般寒凉！

　　他……终是没有没有一句肯定之语……

　　第二天议事厅内，得到明珠的答复，火罗王想着亲挑个皇子以免汉人狡猾，鱼目混珠。

　　巴雅尔却带了几个首领反对这门亲事。巴雅尔认为是汉人的诡计，明珠是大漠举足轻重的公主，不应外嫁。

　　一时间议事厅争论起来。

　　明珠穿了一身皮毛，领子处翻着大红的绒毛包着小脸来到议事厅跪于火罗王面前行礼。站起身来扫了圈各部族首领，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明珠自己同意嫁的，今年雪灾，死了大片牛羊，明珠嫁了能换来族人三年衣食无忧，明珠心里也高兴，也愿意！”语罢，也只坚定看着巴雅尔。

　　兄长啊……如何挽留明珠，你……应该懂的！

　　议事厅极静，众首领纷纷行礼，感念公主的胸怀堪比男儿。

　　巴雅尔上前刚要出声，明珠看着巴雅尔的眼睛抢先说道：“我相信这也是神女的指示，神女也必会祝福明珠！”此话说出来便无人说话。

　　此话一出巴雅尔也是第一次紧皱眉头，毫不掩饰自己怨恨的目光直视着明珠。

　　从小到大，明珠都喜欢刺一刺兄长，唯有刺上一刺，他才会显露几分真意！

　　巴雅尔啊……此次明珠只给你一条路选！

　　明珠搬出神女，便无人再敢反对了，都纷纷退出了议事厅，巴雅尔甩了袖子随众人离去，终是……

　　人都走得干干净净，明珠便坐在火罗王身旁地上，头歪在火罗王膝上。

　　“父王，明珠不给老皇帝当小，明珠只做正妻。”火罗把手压到明珠头上，轻轻摸着明珠的头发，这么多年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这是他与艾娜的孩子啊，是他火罗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却无缘娶的女子艾娜的孩子啊。

　　想起艾娜，想起年少之时种种，火罗心中一酸。

　　“父王是不会让你嫁那个老头子的，他都那么老了，还想娶我女儿？呸！”接着火罗王又骂了会青越的老皇帝，都四十好几个还能活个几年？没事还选妃！呸呸呸个不停。

　　明珠在心里算了算，父王嘴里这个老皇帝好像比父王还小个两岁。

　　一会儿，火罗王骂累了，方看了看桌上记着几个皇子名字的纸，“这个老不要脸的，儿子女儿倒生了一堆，可他儿子们怕是都命不好。”之后又接着骂，什么那么早就开始生孩子，质量肯定不好之类的。

　　明珠只能无奈的笑着听着，火罗这一生尽数在征战四方，完成自己一统大漠的理想，于生子之事上，确实是没下功夫。

　　又骂了会儿，火罗王想起该说正事了，“这老不要脸的，估计是克儿子。”

　　火罗王指了指桌上的纸张给明珠看。“老大早早便死了，老二立了太子后第二天就死了……又立了老五又死了。”明珠笑着听火罗王数落着。

　　“老三，老四是那老不要脸的心头肉，是个宠妃生的，老不要脸的怕立太子又死儿子所以一直没立。便属这老三希望大些，虽不占嫡但占个长，但听使者的意思，怕是老不要脸的不肯！老四呢，我问过大巫医，大巫医算了下说命不好，只能在老六老七老八里挑了。”

　　明珠心里很暖，火罗王是在意自己的，还问过大巫医，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小脑袋在火罗王手里拱了拱，火罗王拍了拍她的脑袋。

　　“父王，明珠嫁谁都一样，只是不做小就好。”火罗王点点头，眼神放到纸上郑重起来。“皇后一直不受宠，老六老七就是皇后生的，传闻这些年来那老不要脸的更是看不上皇后，起了废后之心。而且听说老七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老八虽然是这几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的，但却是一个小妃子生的，还不如皇后，最后的老九才八岁。”

　　火罗王很生气，没几根好苗！怎么配上自己的掌珠，一生气揉了纸扔得远远的。

　　“我就知道那老不要脸的生不出什么好儿子！去掉病秧子和八岁的也就俩可挑了！”

　　明珠笑笑，跑过去捡起火罗王扔出的纸团，又在桌前轻轻抚平，“父王刚说老八长得好？那就老八了吧。”

　　火罗王却摇了摇头，很是不赞同，“听说那老八小你一岁，只会看书吟什么诗！有什么用！”

　　是了，在大漠人眼中，只会看书不是什么优点。还长得好？那更无用了。

　　明珠摇了摇火罗王的腿，“那就老六吧。”火罗王点了点头，“也只能老六了。”既是嫡出，也不是病秧子，又不是成日吟诗。

　　明珠抱着火罗王的腿说了好些话，直到火罗王有些累了，明珠才退出去往自己院子走。

　　踩着雪，回想着今日议事厅内兄长看自己怨恨眼神，刹那间明珠感到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在他心里自己究竟有多重？又占了多大的位置？慢慢的来到花园处，明珠抬脚走进花园。

　　入眼一片雪白，看得心里一畅。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是巴木。

　　至从上次打了一架后，明珠就再没见过他，转身想走，却被巴木唤住了。

　　“明珠，我恨你！”巴木吐出一团白气，淡淡的说。

　　明珠看着巴木，他瘦了一大圈，眼下乌青神精颓废，下巴长满了胡茬。往日那风光的二王子形象一扫而光。

　　“没叫我小野种，说明不恨！”

　　巴木听了，一把拎着明珠的衣领大声说着。“我恨你！恨你杀了乌塔！你听清楚了吗？！”巴木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明珠看着他，忽然心疼，虽然从小就不喜欢巴木，但他是真诚的，不管喜欢还是讨厌都清楚的挂在脸上，不像巴雅尔那样心思深沉难猜。

　　“其实乌塔也是那样恨你的，她死之时一点恐惧都没有。”

　　听到乌塔名字，巴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缓缓松开了明珠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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