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式

太后娘娘和沈老夫人话家常正话的欢喜，只听旁边忽然插过来一道声音。

        “说起美人啊，臣妇私认为还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更胜一筹。”

        这话说得抖，顺便就将气氛冷凝了下来。

        但这还不算，眼看众人将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这，这说话之人越发来劲了，“三小姐倾城之姿，气质更是清雅无双，最甚者，三小姐还是咱们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若论咱京城的第一美人，臣妇首推三小姐。”

        沈老夫人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说话之人乃当朝兵部尚书的二儿媳妇吴氏，如果说安平侯府是马上封侯，手下统领数十万将士，对兵权的掌控是实实在在的，那么兵部就是历代掌权者牵制他们的手段。

        兵部不掌兵，却管他们的选用和军令等，大夏建朝已逾百年，边疆虽时有战乱，但大抵平稳，朝中文武开始倾斜，虽说后宅不得过问前朝，但前朝局势还是渗透在后宅的每一寸，眼下正是如此。

        吴氏此时出此言也是有把握的，国公府正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太后娘娘又向来疼爱三小姐赵晗，听人说，这三小姐打小就长得像太后娘娘，有如此渊源在，吴氏方才如此毫不顾忌。

        果然，一提起这位国公府的三小姐，太后娘娘的面上也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二嫂，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时候坐在吴氏旁边的另一位绿裙妇人也开了口，“三小姐那是什么人，岂能是随随便便就拉她做比的。”

        这开口的也不是外人，乃兵部尚书府上的四夫人秦氏，兵部尚书共四子，只不过这第四子乃庶出，按说今日这场合这位四夫人是够不上的，而她能在这，足以说明这位也是个眼皮子活泛儿的。

        本来呢，周氏那话说得就够挑事的了，她此言一出，更是贴国公府贴太后娘娘不要太明显。

        不管怎么说吧，这马屁是把国公府拍的眉开眼笑的，周围人一看这态势，除了向来跟安平侯府交好的，大多都开了口，更是将这国公府的三小姐好一顿夸。

        沈娇娇端坐在沈老夫人身后，跟沈老夫人的怒气不同，她面上不见一分愠色，倒不是说她城府比沈老夫人还深，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不过，沈老夫人生气了

        沈娇娇眉头禁不住皱了一下，再看坐在她们对面的兵部尚书府中洋洋得意的二位夫人。

        聒噪。

        沈娇娇抬手抚向自己耳边，而后将取下的东西扭了扭，接下来翻手一抬，就听一声清脆，刹那间砰的一声，刚跟人兴兴而谈想要喝口水润润嗓子的秦氏一下子就大惊失色，嚎叫的跟见了鬼一般。

        这动静来的太过抖，大殿中的人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只见秦氏的鬼吼鬼叫。

        “住嘴，”兵部尚书府的老夫人眼下也不明就里着呢，不过无论怎么说自家儿媳妇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还是要制止的，她厉声呵斥道，“惊扰了各位贵人，你还不跪下跟太后娘娘请罪。”

        秦氏一听定了定神，这才惊觉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赶紧跪下来讨饶：“太后娘娘您听臣妇说，臣妇绝不是故意的，是那杯子”说到这里，秦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更加笃定的说道：“是有人用暗器射了臣妇手中的茶杯，臣妇受到惊吓方才如此，对，是有人想谋害臣妇，定是如此”

        眼看秦氏越说越离谱，太后娘娘敛了敛神色，“好了，哀家听到了。”

        不管这秦氏话中真假，在她这里发生这种事太后娘娘是绝不会高兴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就是摆明了打她的脸吗？

        太后娘娘抬手招来身边的一个嬷嬷，“速速去查。”

        这嬷嬷领了旨，大殿之中的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再开口说话，也未走动半分。

        沈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边的沈娇娇，但后者面色如常，不惊不慌，不乱不忙，瞧不出半分异样。

        沈老夫人抬手拉住沈娇娇的手，不曾说一句话，但保护的姿态却很明显。

        半盏茶过去了，嬷嬷将那个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的茶杯翻来覆去检查数遍之后，过来复命，“启禀太后娘娘，无任何发现。”

        这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她说这个话就代表了秦氏之前所说的话，就是个笑话。

        太后娘娘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毕竟若真如这秦氏所言，此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在场的都是朝中大臣各府家眷，如果是她们动的手，闹不好前朝也不稳；如果不是她们动的手，则说明她这殿中混进了不该有的东西。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太后娘娘所乐见的。

        “怕是秦氏累了，来人，扶秦氏到偏殿歇息片刻。”太后娘娘这一开口，便是定了音。

        秦氏还有心喊冤却被自家老夫人一个厉眼吓的什么都不敢吭，任由走向她的两个嬷嬷将她架了出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将此事掩下了，就连地上的那点茶渍也被宫人擦得干干净净，人人面色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连之前的话题也没人再去提了。

        吴氏战战兢兢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旁边空着的椅子，心中总觉得惴惴不安，明明刚才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就意味着只是个意外，不过秦氏大惊小怪罢了，但她这心里却总踏实不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肯定跟之前有关

        吴氏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在沈家四个女眷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数次，却怎么都没瞧出个所以然了，而越是如此，她这心意也就越发的发毛了

        眼看各府的女眷都来了，久坐在殿中也无趣，太后娘娘就带着众人向曲江池行去。

        曲江池蜿蜒而行，清风徐来，荡起水波一片，粼粼闪闪，很是耀眼。

        这上巳节最讲究曲水流觞，虽是皇家宴会，还是分了男女两拨，男的在圣上的带领下，在曲江池东边，女眷则在西侧，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流杯亭，当斟了酒的酒杯顺水而流，流到谁面前，不仅要把这杯酒喝了，更要赋诗一首。

        古来才子佳人，不仅说他们最相配，还指他们互相成就，有佳人在侧，这一众才子可不得好好表现吗？

        说起来刚才那兵部尚书府的二夫人吴氏提国公府的三小姐才情横溢也不是无的放矢，出身将门，安平侯府是对这风啊月的不感兴趣，虽不至于目不识丁，但侧重观点明显不一样，这些文人墨客看的是闲情寄事，咏的是国泰民安，而沈家儿郎，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征战沙场，气氛陡然就变了。

        沈娇娇自然也是地地道道的沈家人。

        坐在这听这些夫人小姐们附庸风雅，还不如她睡觉去呢。

        沈老夫人自然不愿意拘着她，更何况她觉得她家娇娇刚才还受了莫大的委屈，找了个借口，沈老夫人就给沈娇娇放了行。

        在行宫中行走，沈娇娇当然也不会真让人带着她去女眷歇息的地方睡觉去，她四周望了望，想起刚才路过一片桃花林，这会儿人都在曲江池这，那边倒是清净的很。

        沈娇娇没多想，人就往那里行去。

        既然是皇家之地，这片桃花林也自有专人打理，几十亩的桃花林，一眼望过去看不到边际，微风吹过，漫天桃花雨，夭夭灼灼，道尽人间绝美。

        沈娇娇在里面慢行一阵，瞅准了一棵老树，双脚接连接力，片刻就落身在一处枝桠上，眼前日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没一会儿本就蠢蠢欲动的瞌睡虫又找了来。

        流杯亭外，四皇子徐麟站在一棵垂柳旁，因为常年缠病，他颀长的身形看着越发的瘦弱了，但他站在那里，柳枝飘飘，却莫名的相得益彰。

        当今圣上子嗣丰盈，现如今皇子便有十个，成年的五人，皇女亦有六人，说起来，这位四皇子之前也格外受宠，他的母妃蓉贵妃更是独宠一时，但自打十年前蓉贵妃去世后，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也被打入了泥潭，宫里贯是踩低捧高的，他母妃独宠之时又不知遭了多少人的恨，此番境遇下，他的日子不知过的如何艰难。

        若非太后娘娘怜惜圣上子嗣，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好说。再加上他打小身子骨就弱，这些年更不见好，如此宫里的那些有心人才放过他。

        而如此一个人，在宫中就算活得下去，也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似把他遗忘了一般。

        因为角度的缘故，从流杯亭往此处看，就只有他一人，但片刻之后，却走出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宫人。

        徐麟仍留在原地，但眼光却飘向了不远之处的桃花林。

        此时，她就在那里……

        徐麟眼中明明暗暗，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到之前暗卫禀告之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阴鸷了，兵部尚书府，看来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是太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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