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干果烤鸡卯羹醋芹碧玉珠

        再听到这个名字，崔蓁蓁的心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捏着手中的糕点说，“这至宝阁不愧是皇亲贵胄都爱来的店，就连糕点都非比寻常。像这种七叠酥就是要用胡麻油炸，然后再裹上胡麻子，吃起来才香。”

        姚明月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往下道，“你们两家的事儿我隐隐听说了，卢家眉眼太高了，还敢挑你，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漂亮媳妇儿，我睡着了都得笑醒，天天把你看着，生怕你丢。凭他卢七郎是谁，再崇安也只是只小蝼蚁。”

        崔蓁蓁不接话，只垂着头，手中的七叠酥被捏碎了，散在袍子上。

        问春赶紧弯下身子清理干净，“姚姑娘快别说了，咱家姑娘到了崇安自然是来之安之，只是郎君整日事忙，暂时无暇顾及是真的。”

        对面的女郎这才缄了口。

        两人细细看了店家送上阁楼的宝石珠钗，这些款式虽然看上去大气富贵，但都是广而用之的款式，一来二去，竟是没有挑到满意的。

        遂下了楼，让店家拿出些样式别致的。

        那店家指了指身后的碧绿宝石，“二位娘子要真心诚，小老店铺里这个信道的瑟瑟石可算是上佳。小店本就是瑟瑟石闻名的，即便是皇子公主都是常客，永徽公主更是几乎买断了咱家的瑟瑟石。不过近日公主好像又钟情于水晶石了，这瑟瑟石便暂时遗漏下来了。”

        崔蓁蓁望向那块宝石，很大，并且通体晶莹剔透，色彩诱人，是个难得的。

        她望着姚明月，身边的人沉默着。

        店家似乎看穿了，“这块确实价格也贵点，看娘子们要加工成什么样子了，但少说也得二十匹细棉绸。要是娘子想要，先付下定金，我差人将式样图送到府上，或是娘子有心仪的图像的，小店亦可竭力临摹出。”

        姚明月忍不住微张了下嘴，绵绸可不是人人都能穿得上的，即便在崇安，这也不是一般人家消费得起的。

        崔蓁蓁冲问春伸了下手，问春将钱袋递过去。

        “蓁蓁，不要。”

        姚明月按住了崔蓁蓁的手，冲着店家说，“适才你送上去的那个花树金钗就很好，我就要那支。”

        店家回了声好叻，迅速包了起来。

        出了店铺，崔蓁蓁才追问，“你自己啊说是我姐姐，现下倒好，给你买个东西而已？”

        “那是买个东西而已吗？那是天价的宝石。我懂你的心思，让我带回给大家做生辰礼，让我脸上光彩一次。可用了一次这个宝石，我得花更多的代价维持牌面，何必天天鼓着脸充胖子呢。况且你的钱还不是天官给的，天官给你是宠爱你，想你花，我要是用了，沈郎君过问起来，难免招惹你们嫌隙。我可不做这恶人。”

        “你现在可真是思虑周全。”

        “那可不，”姚明月微微抬了下头，“但可说好，刚才你的钱袋可真够重的，沈郎君真是舍得，到西市我可要大吃特吃，吃完了不买单的。”

        崔蓁蓁掐住她的细腰，两个人玩闹了一阵。

        过平康坊经开化坊至光德坊，两边的坊街上不似重华街两旁的槐树，这条路上间隔一两丈便是一颗桃树，桃树枝条繁盛，密密麻麻地缀着粉白相间的花朵，在头顶上像是织了一片粉色云朵。

        树下，崇安正时兴桃花妆。

        年轻女郎梳着高髻，眉间点着桃花形状的花钿，两颊涂着桃花粉，薄杉长裙，穿梭在街道中。

        一行人走走停停，东看看，西望望，到达西市时已是饥肠辘辘。

        刚进市，便瞅见果子行。

        崔蓁蓁率先折服，说什么都要去买点儿垫着。

        正值暮春，鲜果供应很少，大多都是干果。

        招牌上打上的都是交河郡干葡萄和干枣。

        那个头和色泽都十分诱人，干葡萄是一整串的，在阳光下，像一颗颗玛瑙。

        崔蓁蓁买了上等的葡萄和枣，迫不及待放进嘴里，枣和葡萄的果肉都很莹润，像是前一刻还在树上似的。

        况且交河郡的干葡萄香味实在馥郁，有一股酒的清香。

        特别的香气和果肉的柔软甜蜜，在上下齿结合的那一瞬像是烟花般瞬间绽放在唇舌之间。

        “值了。”

        崔蓁蓁微微一笑。

        身边的店家行了个礼，“二位娘子，咱铺里的果子都是今日才从西边来的，刚上来就赶上头茬了。顺道说一句，后面这家张家食店也是不错，他家的招牌是干果全羊，口味极佳。今日刚从我这儿进了果子，不过你们几个娘子怕是用不了全羊，他家还有烤鸡，味道也不错，皮焦肉嫩，就连高中的举子都慕名而来，在咱崇安城也算是上等的。”

        光是听他说道，崔蓁蓁便已经垂涎三尺。

        遂抓住姚明月的手进去，点了干果烤鸡、醋芹和卯羹。

        店中人不算多，两人选了个阁楼上的位置坐。

        推开窗，正巧能看上崇安城的景色，尤其是庄重大气的香积寺，屋顶较浅，出檐深远，雄壮的斗拱，装饰简约，潇洒飘逸，绿瓦红墙，简约又不失恢弘。

        隔着些距离还是让人震撼。

        “香积寺香火很盛，离西市也不算远，就在你四哥哥居所在的醴泉坊。”

        崔蓁蓁放下帷帽，拿起桌上的小点心。

        这小点心用的是翠绿未成熟的樱桃，去核，应当是用蜜腌渍过，然后加了些许葡萄酒，咬在嘴里爽脆酸甜，像是将暮春留在唇舌之中，倒别有一番风味。

        旁边还有一叠乳酪，是牛乳加工的调味品，沾上些许，又增添了一丝奶味儿。

        这是店家自创的餐前小点心，名为碧玉珠。

        “这没有熟的樱桃，再怎么弄，都有一股涩味儿，我还是喜欢当季的樱桃，做在冰酪里，那才叫好吃呢！”

        姚明月是服了崔蓁蓁的嘴，她反正是吃不出来涩味的。

        不过崔蓁蓁这丫头从小就娇生惯养，在海右也是吃顶级的菜馔，嘴挑点儿也没什么。

        “这是送的，又不要银钱布帛的，你还挑。”

        “正是送的小菜才能体现店家是不是用心啊，要是送的小菜都用心，我还担心招牌？”

        “你要吃当季的樱桃便也快了，大不了再等一两个月。到时候我带你去西门那边的窦家食店，那边每年樱桃季节店家都会做樱桃宴，用樱桃做各种吃的，可厉害了。”

        “我要见了真章才评论。”

        姚明月只求上来的菜名副其实，不然这一顿饭的工夫都得废在崔蓁蓁的嘴上。

        好歹上菜之后，崔蓁蓁的眼都直了。

        卯羹鲜香扑鼻，醋芹碧绿，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干果烤鸡。

        店家端上来之后，用小刀割开，里面除了干葡萄、干枣、干杏、桂圆等果干之外，还有肉桂和胡椒等香料。

        切开之后香味扑鼻。

        崔蓁蓁夹了一筷，鸡肉嫩而不柴，裹着香料的辛香，又带着果干的甜蜜，咸香鲜甜。

        极妙。

        旁边的卯羹中加了些莼菜，兔肉的细嫩加上莼菜的爽滑，一整碗瞬间就见底了。

        芹菜也不一般，这家的芹菜是掐的是水芹最细嫩的部分，即便如此，店家还是将根茎去掉，芹菜咬在嘴里时不会有网络，脆生生的直接化渣。腌渍芹菜的醋也带着大米的香甜，在腌渍过程中应当还放了少许的饴。

        姚明月歪头，“怎么样？”

        “这种吃的钱才花得值嘛！”

        用完午食，两人到了醴泉坊，这边僧徒道士众多，除了佛教僧人，还有景僧，祆教僧徒。

        到了香积寺，佛殿挤满了人。

        “这崇安人也太多了，就算是灵验，香火也太旺了。”

        崔蓁蓁扶住帷帽边缘，生怕被挤出去。

        “坏了，我看阁楼上的人像是永徽公主，今日怕是有戏，这些人都等着看完戏之后公主赏彩头。”

        崔蓁蓁往观戏阁楼上望去，正中坐着个年少女郎，五官端正大气，垂眸睥睨着楼下的人，她眉间点着一个硕大的牡丹，她化的不是桃花妆，像是自成一派的妆容，底色雪白，唇脂涂抹到了整张嘴唇，眼尾晕开一大片鲜红色，却一点儿不突兀，反而有超越年龄的稳重。

        头顶顶着一个花鸟冠，阳光下，辉煌耀眼，花冠是有多束花枝组成的，每一束花枝有十朵花，花蕊部分由珍珠点缀，花束围成一圈，中间有只小鸟，通体绿色，如同琉璃。

        两人对视了一下，风拂起崔蓁蓁的帷帽，二人皆是一惊。

        女郎怀中有个小男孩，衣着同样华丽，隔着几个人，崔蓁蓁看到了崔思嘉。

        看到站在下面的崔蓁蓁，崔思嘉拿着团扇白了一眼，随后一个得意的笑。

        “那个就是永徽公主？”

        “对啊，”姚明月点头，“你看她戴的那个花鸟冠，用了一百多颗珍珠，每一朵花都是用金片和金丝勾成的，顶上那个小鸟叫翠鸟，用黄金做底，翠鸟的羽毛整个铺满小鸟身子，公主的香车上也是这个鸟。戴着这个冠一动起来，花枝就会摇晃，好像有微风拂过一般，鸟儿在花中嬉戏。”

        用翠鸟的羽毛做的，难怪那光泽就像是真鸟一般。

        “可见她有多得宠。”

        话音刚落，人群前方便出现惊呼，只见到远远的有个杆子，上面有两个人，一个在杆子的顶部张开双臂，用脚勾住一个长杆，这个长杆的另一头被另一个人握住，努力侧着身子。

        “哇！”

        几个人顿时惊呼，踮着脚想看下面。

        崔蓁蓁的劲儿一下来了，抱着果子瞄准了殿中的槐树。

        姚明月一把拉住她，“你怎么这么大了还爬树。”

        崔蓁蓁胸有成足，刚要踩上槐树，前面突然出来一阵火光，所有人都往后退，崔蓁蓁被挤着往后退，和身边的人走散了也就算了，还一下子跌在地上。

        她翻过身子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脚上有些痛，伸手摸，好像刮破皮了。

        “小娘子，你脚无大碍吧？”

        听到这声音，崔蓁蓁身体僵直，一点儿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发出声音。

        卢晔看了下女郎的腿，被掀起的裤腿下还有鲜血涌出来，他走到墙角，随手扯下一块布条沾上蜘蛛网，“放到伤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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