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你对我动心没？

        窗外，雨打石榴花。

        崔蓁蓁吐了一口气，全身无一丝多余的气力。

        她被沈霁轻轻放到水中，如同一条干涸的鱼。

        水位线上升，沈霁过来，两人挨得极近。

        只占据了半边木桶。

        女子伸手推了推他。

        她现在真的害怕他，恨不得他马上纳妾。

        若是他不肯和离，又不肯纳妾。

        真的，难顶。

        “你适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一遍。”

        “不要？”

        “适才在桌案，哭着娇滴滴地说的那句。”

        崔蓁蓁脸一红，“xxxxx，郎君！”

        说完之后拧了一把沈霁腰间的软肉。

        收回手的时候，指尖不知道被什么羁绊了一下。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沈霁身上有好多接近肤色的伤痕，刚才被他带着走，都没有注意到。

        这些伤痕，有的靠近要紧的地方，有的极长，一寸寸爬满男人结实的身体。

        崔蓁蓁伸手摸了摸胸前那个伤疤，男人一把捏住她的小手。

        “我只是看一下，没有非分之想。”

        沈霁笑了一下，“有也无妨。”

        他这些伤口，不细看还好，细细看来，每一处都像蜈蚣一样匍匐着，很是吓人。

        “很吓人？”沈霁握住她的手，在自己的伤痕上一点点描画着，崔蓁蓁像是摸到荆棘一般，将手缩了回去。

        “伤成这样，很疼吧？”

        “都痊愈了，”他低沉的声音让崔蓁蓁极为安心，仿佛这些伤口真的不值一提般，“你以为三品高官是怎么换来的。”

        他半开玩笑道，“拿命换的。”

        “那你以后要保重自己。”

        “嗯？”

        他低下头，额头正好抵住她的。

        两个人体温交换。

        崔蓁蓁小手攀上沈霁的脖颈，鼻尖点上他的，“无论你在哪里，你都要记住，崇安有人在等你。”

        “沈霁，我以后就是你的后顾之忧了。”

        “知道我要离开崇安了？”

        水温下降，男人抽身出去。

        崔蓁蓁赶忙移开眼，趴到木桶的一边。

        待外面的人整理清楚之后，一条健壮的臂膀伸到她胸前，轻而易举地将她托起来，细致地擦起来。

        没想到粗线条的男人竟然也有这般细致温柔的一面。

        “郎君，我自己来。”

        她声音细细碎碎的，像个小兔子似的在他怀中娇嗔着。

        以往也有不少女人往他身边窜，但他总觉得那些人身上带刺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外推。

        可崔蓁蓁倒是不同，她来到这儿，宛如给天官府邸注入了一丝生气。

        她注定要变成明媚的春光。

        撕裂她生命中的黑暗。

        “去哪儿？”

        “西南皋月国的人不安分，晋王夺了魁首，自然是要领命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圣人假借狩猎，实际上是在选带兵的皇子？”

        男人不回答，就挑了挑眉。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儿，圣人干嘛自称抱恙，不来亲自把关？”

        “你以为圣人不亲自把关，皇子就会懈怠吗？”沈霁慵懒地靠在轼木之上，伸手捏了捏崔蓁蓁的小脸蛋，“这么多个皇子，圣人亲自来了，保不齐有撒娇耍赖的，到时候圣人反而不好处理。不如托辞有恙，派宫人和大臣监视着。”

        这种权衡拉扯，让各方互相为阵。

        不愧是圣人。

        崔蓁蓁想到什么，多问了句，“可永徽公主仅次于晋王，要是给她夺魁了，岂不是公主要带兵？”

        “这又有什么？女子带兵为将，在我朝本就有先例。”

        “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只可惜她志不在此，整日不是看戏就是看宝石。近日不知道又兴了什么法子，要给淮南王找老师，还看上了左相。”

        崔蓁蓁敛下眼，左相在朝野中德高望重，并且品性高洁，脾性温良，细数起来属实不错。

        “公主，很用心在给弟弟找老师。”

        “自然，淮南王自幼丧母，公主母亲和他的母亲亲是姐妹，淮南王几乎是公主带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不过……”

        沈霁靠近女子，伸手揽住她的细腰。

        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现在更重要的事儿是什么？”

        是他得离开了。

        还是出征。

        或许回来的时候，身上会多出几道新伤痕。

        只是不同的是，此次回来，他知道，在崇安，在他的府上。

        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得多久？”

        “三四个月？”他轻轻将她外衣拂去，“若是顺利的话，能回来陪你过乞巧节。若是不顺……”

        “沈霁！”崔蓁蓁捂住他的双唇，嘴唇高高勾起，眼睛里像是载满破碎的星河，“我等你回来一起过节。”

        男人一把扯过她的手，崔蓁蓁撞进男人怀中。

        门外的雨声听了，她被打横抱起来。

        只听得见房檐滴水的声音和她如雷的心跳。

        此时的沈霁比适才更要热烈一万倍，两人视线相接，崔蓁蓁像是听到了耳畔有劈里啪啦的火花声音。

        沈霁将她放到床上，右手揽住她的肩膀，左手捏起她的下巴，“崔蓁蓁，你到底对我心动了没？”

        眼前是他轮廓分明的脸，崔蓁蓁忍不住闭上双眼。

        颤抖着睫羽不知道说什么。

        及至最后，男人在她耳边道，“蓁蓁，这辈子也别妄想和离的事儿了。”

        女子睁开眼睛，知道自己的心意被识破。

        下一刻，沈霁便主宰着，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为沈霁送行的那天，府上甬道上春海棠淌了一半在地上。

        沈霁不发一言，崔蓁蓁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到最后一刻，他脸上才有几分笑意。

        伸手摸了一下崔蓁蓁的脑袋，摊开手，“我给了你瑟瑟石的腰坠，你该还我一个。”

        “你现下说，我哪儿有准备。”

        “随意什么，只图个贴身之物吉利而已。”

        崔蓁蓁摇摇头，“不然给你我今晨做的胡麻饼，你带在路上吃。”

        “……”

        沈霁唤了句长风，让他引马过来。

        长风刚要走出甬道，问春拉住他。

        呈给他一件东西。

        长风接过来，打开，是一双靴。

        “给我的？”

        “自然，看你平日里更换得少。”

        “糙男人哪顾这么多？”嘴上说着，手上却细细地将靴子摸了个遍，有些受宠若惊道，“这靴子做得这么精致，我哪儿舍得踩在地上啊！”

        “不值什么东西。”

        长风迎上女子，她近日穿得素雅，水红色的褙子搭上月白色的襦裙，梳着灵蛇髻，几乎没有发饰，但清丽脱俗。

        在粉白春海棠的映照之下，更有几分淡雅温润。

        他摸了摸腰间，拿出那根银制的海棠簪子。

        “给。”

        “你一直带在身上？”

        “姐姐不要，我便贴身收着，终有一日姐姐会要的。”

        问春笑了下，“我偏不要，待你归来再给我吧。”

        “啊？”

        问春神色复杂起来，既挂念又担忧，“所以你……你们一定要安全归来。”一阵风飘过，枝头上的春海棠被吹下来，恰巧落在女子的鬓边，粉白的花朵在黑发之中异常娇俏。

        长风微愣了一瞬，行了个叉手礼，“长风领命。”

        沈霁正要上马，腿边有个小东西在扒拉他。

        他垂首望了下。

        是蒸饼。

        他嘴里叼着一块玉坠子。

        沈霁冲着它伸手，小狗乖巧地将嘴里的东西放到男人手中。

        那个玉坠子，正是当初他在海右时候留给崔蓁蓁的。

        他抬眼望了下大门处，这边来人少，整个坊里只有他的府邸大门朝着大街。

        两人望向彼此。

        在茂盛的槐树阴影之下，崔蓁蓁忍不住往外走了一小步，眼前只有扬起的黄土。

        “问春，郎君最后说话了吗？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我好像看到他动嘴了。”

        “姑娘，郎君应该是想把话都留着等回来说给你听吧。”

        是吗？

        适才她一句话都没说，倒是现在有好多话都想说。

        最应该嘱咐他的就是好好吃饭啊！

        他从来忙起来都不知道用吃食的。

        早知道，她就应该给她准备好多胡麻饼。

        这东西香，还耐储存。

        跟他一个多月也无所谓。

        他总是万事周全，她什么都不会思虑。

        心里像是有万千种零零碎碎的情绪涌上心头，以前总是觉得沈霁冷漠难处，可站在沈霁的立场，娶了她也算是倒了霉了。

        啥事不干，吃得不少。

        她望着天空，双手合十。

        若世上真有观音罗汉佛祖，这次拜托帮个忙，让罗刹哥哥好去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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