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例行报完进程，拾叁表示今日雨相不显，如无意外接下来三天都是晴天。其余人分享探索完毕的地域，总结出几条可行路线。

        伍的危险区十五秒安全定律经过实验，证明为可行，再加上伍本人会使用金刚不坏提供容错率，让选择条件比原有限制宽松不少。

        最终确定出三条路线，东南西各一条，其中滩涂和丛林的交界处被加黑加粗。

        “这里的沼泽地带一定程度上会遮蔽感知，或许十五秒能延长一半，只是路更难走。”我指着地图说。

        先前与苏亦白开战的藤林沼泽属于边缘沼泽区的一部分，斯特国的高科技侦察在这里失效。我和小玖深入沼泽试探过后，发现连武者感知也能屏蔽。

        于是沼泽路线被列为首选，当务之急，就差一艘远航的船只。

        “这几天我们将加快进程，最晚后天完成。”伍如此说道，“以及针对今晚最后的处刑，请各位在子夜十一点半集中于此，我们一同抵抗。”

        散会后，伍握着我的手深表感激，当时发泄出怒火其实他很慌乱，几乎不知道怎么做。但回忆起第一次独自招揽拾叁时我鼓励的眼神，心中涌上似曾相识的勇气。

        也幸好，我第一个支持他，否则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做得很棒，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我真心实意。

        伍腼腆地摸着后脑勺，仿佛又成为大战前，我熟悉的那个体贴男妈妈一样。

        嗯…话又说回来，伍现在还是男妈妈，从三个人的妈妈变成六个人的妈妈。

        “你认为谁伤了陆？”我翻出会议上没解决的问题。

        伍沉默了一瞬，低下头，“……柒。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我一挑眉：“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别过头，“直觉告诉我，的确不是他。只是——”他吸了口气，“陆说得对，我太感情用事。”

        可是很多时候，直觉往往是对的。我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目送伍渐行渐远的背影。

        玖被我赶到伍身边，这位大名鼎鼎的前毒师现医师鼓起腮帮子，幽怨地盯着我，一步一回头跟着伍离开。

        所有人消失在视野，我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伍原本位置的陆，少年一扫会上阴郁可怜的神色，挂着笑吟吟的面具。

        我嘲笑他：“拙劣的把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建议你往心脏捅一刀，让伤势重到能引起重视。”

        “阿姊——你是我沁阿姊吗？你真的不是魔鬼变的吗？”他垮下脸，眼泪要掉不掉，“捅心脏会死人欸。”

        我点点桌面，与他迎面而立，恰是先前伍和陆对峙的站势，“父亲钦定的处刑人是你？”

        话落，他立即睁大眼，非常惊讶的样子：“处刑人不是阿姊你吗？”

        “什么？”我拧起眉。

        “我接到的只有内部策反令，父亲指示我制造事端和裂缝。难道实行处刑的不是你？”

        不是陆，我心想，如果是他，反而会承认。如果不是陆，就代表处刑人尚在暗处，并且比陆只强不弱。

        “脱离掌控了……该不会是天玖吧。”当年天字辈大屠杀惨案，只活下来两名天字辈。一位是眼前的天陆，另一位则是不曾露面的天玖。

        潜力排到天字辈，彼此之间基本不分伯仲，单纯的排名很难分辨实力高低，除非像天壹那般势力与头脑碾压式的直观明显——这也意味着，天玖不一定弱于天陆，强上丁点儿也不是不可能。

        天玖要么是心性，要么是头脑不足以达到更高排名。

        “……”陆目光复杂地看着我陷入沉思，见我看过来，耸耸肩，“天知道。”

        说起来，我从没见过天玖，这位神秘的天字辈守门人几乎没出现在本家，就是换代战上也长袍蒙面。

        “你什么眼神？认为不可能？”陆的眼神让我微微不爽，当下解释起来，“这场大逃杀是一座盛大的蛊场，也是我们后备继承人的舞台。有希望继承首领位的玄字辈和天字辈相聚一堂，你、我已经准备就位，就差天玖没出场。”

        “换代战上天玖使枪，可这里并没有人擅使□□。我先前怀疑过柒，后来发现他并不是，就打消这念头。如果要入场，这场处刑再适合不过。”

        至于死在前几天的可能直接给我忽视，笑话，堂堂天字辈沦为炮灰，传出去不被地、黄字辈笑死。

        陆意有所指：“你凭什么笃定玖用枪？”

        我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亲眼看——”

        剩下一半话卡在喉头，我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在藏拙？！”

        陆肯定我的猜测：“有可能，天玖或许就在岛上，正隐藏在人群里。”

        我眉毛都要打结了。这下子要将柒划回怀疑名单中，来历不明的他本就是首位怀疑对象，做出藏拙这种事……

        不，也不一定藏拙，刀枪剑戟是一家，或许他正好精通多种武器。柒身上堪比天字辈的实力和恐怖的反应速度，很难不多想。

        这样也就好解释为何他总是针对我，揪着我不放了。

        纠结成麻团的思路豁然开朗，困扰多时的疑惑瞬间解开，我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柒也是天字辈！

        “那个，阿姊，刚刚我说的都是猜测，你没必要顺着想下去。”陆的表情非常古怪，面容微微扭曲，肌肉不正常抽动。

        我敷衍地“哦”一声，想了想，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被他杀死，这条命还要留着抹你脖子。”

        没看他反应，我径直走到物资堆。散会后人们取走不少，一人高的物资堆现在只有半人高。本着各有所需不多拿的原则，主要是多拿无用，我从中挑出一柄手臂长的剑。

        “你敢碰剑了？克服ptsd了？”陆听起来很是诧异。

        我没回答，熟悉的重量与冰冷的触感握在手里，掩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仿佛被抽离出来，顺着掌中器物的牵引，意识投入某种奇妙又令人不安的境界。

        天壹死后的三年里，每每梦回午夜，我都会被噩梦惊醒。那一日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纠缠着我，天壹站在尸山血海巅峰，血从他脚下蜿蜒，渗透我的生命，淌进我的梦魇，将我的人生、我的梦境全部染成血色。

        自从天壹死后，我过得很不好，幼时失去保护的我几乎无暇承受腥风血雨，由于天壹那场屠杀为我树敌众多，最惊险的时候常常被多方势力同时追杀。

        可话又说回来，如若没有大屠杀，我绝对活不到现在。天字辈人精各个实力强劲，铁了心围剿我，插上翅膀都难飞。

        活下来的天字辈不知被震慑还是决定观望，反正天陆两者皆有，天玖一直没有动作，让人猜不透。

        握住剑，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天壹，想起忘不掉的那一幕；不握剑，一辈子龟缩在阴影下，任由恐惧缠绕攀附，这样懦弱的自己更让我无法接受。

        更何况，大逃杀将越来越凶险，活下来的绝非泛泛之辈，即将面对的柒更是强大，多用一项武技多一分存活概率。

        “阿姊，你还好吗？手在抖欸，你面色好白……”被我恶狠狠瞪了眼，陆自讨没趣，声音渐渐弱下去，嘴角却弯出恶劣的弧度：“不行就别试了，创伤后遗症不是那么好克服的。”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手抖，要抖也是被你气抖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冷冷道，颤着手攥紧剑柄，一步步走出屋子。

        克服恐惧的过程非常难耐，甫一脱离陆的视线，手中的新剑就如同有自己思想，叛逆地跳下来。

        坚硬的金属落进雪地里没发出丁点声响，我低头注视着颤抖不止的手，恐惧从心中涌出，诚实地反应在双手上。

        还是不行，针线操纵还好，一旦用手持剑，那日记忆便会直观地呈现在眼前，哪怕我再如何压制，也改变不了心悸的事实。

        “我可真是废物。”僵硬地扯动嘴角，我露出苦笑。

        真准备拾起新武器时，一只手先我一步拾起剑，递到我眼前。

        “谢谢。”我接过剑，对方尖锐的指甲缝里簌簌落着雪，长到畸形的手臂缓缓恢复原状。

        肆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他背着棺材不适合弯腰，压驮的背无法支持他捡起雪地里的东西，于是肆采用另一种方式，他将手臂犹如橡皮胶那般拉长，骨骼伸得细细长长，比例正常的手掌好生生接在奇细的手臂上，看上去惊悚诡异。

        联想到肆亲死派守墓人的身份，修炼与骨骼有关的功法并不足为奇，就是乍一看容易把人吓一跳。

        直到肆佝偻的身影被地平线淹没，我才轻声喃喃：“温柔又别扭的家伙……”

        下午还算和平，没有暴风雨前的压抑或躁动，但从彼此之间藏不住的防备里，我明白陆的离间计还是成功了。

        防备一直都有，可从未像今天这般让人紧张。上午击败传话人的喜悦正在淡去，互相戒备的紧张取而代之。

        联盟隐隐有分裂成小团体的趋势，拾、拾叁双出双入，我、玖结伴而行，陆黏上伍，肆孑然一身。我们几个全靠伍联合在一起，假使他真如自己所说第一个身陨，这脆弱的联盟将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垮台。

        处刑人天玖只是我的猜测，真实的处刑人我也不清楚是谁。但我知道，今夜绝对不平静。

        连续度过三个平安夜，狼人今晚会出动吗？

        “还有陆这小子的宣战令，我得先下手为强才好。”嘴里嘀咕着，我手指一勾，收回缠绕在剑柄的视线，失去操纵的新剑立刻凌空坠下，被我提臂接住。

        “还有这把剑，得还了才行，顺便试探下柒究竟是不是天玖。”看向腰间的旧剑，这把剑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如今终于要归还给柒，心里有点舍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一直找不到柒，该不会被干掉了吧？

        往这方向一想，说不定真有可能，今晚十二点处刑，有人组队去猎杀柒概率挺大的。

        抬头瞅眼天色，日轮不知不觉半沉入海平线，波光粼粼的碎金浮在海面上，映衬着半天赤霞，美轮美奂。

        ——离间成功第一步，如果我是陆，向壹开战后，我会怎么做？

        ——我会在第一天趁乱淘汰她，并装成处刑死的假象，完美解决。

        所以，陆将在十二点左右动手，而十一点半伍集合所有人，互相保护、互相监视，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那么行动时间往前推，十一点半之前陆一定会想法设法接近我，在我身上布下标记或陷阱，等到十二点引动。

        至于嫁祸给柒，可能性不大，大部分人知道我和柒关系不错，不太会第一个淘汰我。

        六点左右，我逛了圈没找到柒，反而遇上了游荡的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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