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想来是小院昨夜留下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完毕，早起来正房请安时还能见到的那些个拿着大扫帚的小丫鬟们已经全都不知道跑到哪儿躲懒去了，此时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就显得外头格外的寂静——佟文瑾向来不喜欢安静，因为太安静的环境总会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过去。

        就算是在上辈子动不动就要闭关修行的修仙界，也有系统时不时的陪着她说说话，以至于她都快有数十年没有再想起过那段遇到系统之前她曾被人像金丝雀一样真用个大鸟笼子圈养了几千个日夜的记忆。

        念及此处，佟文瑾忍不住又在心中轻唤了一声：“系统……”

        此前几日她被压在屋子里百无聊赖之际也曾不止一次的尝试着修行上辈子的修真功法，可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得不到一丝回应，佟文瑾这才终于确认了她如今所在之地，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个真实存在的大清。

        只是……佟文瑾深深地皱起眉头——没有末世中异能者用来进化异能的丧尸晶核也没有修仙界中修仙者用来淬炼自身的灵气，在这个没有任何特殊能量存在的世界里，系统真的还能苏醒过来吗？1

        如果不能——

        康熙十五年入宫。

        康熙十六年册封为贵妃。

        康熙二十年晋封为皇贵妃。

        康熙二十二年生皇八女，闰六月殇。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立为皇后，时已病亟，翌日崩逝。2

        芳龄早逝、幼女夭折……没有了系统那神乎其神一次次带着她穿越时空的力量，她就要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完史书上那寥寥数笔带过的一生，然后彻底的死去吗？

        一想到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死气沉沉地无趣人生，又觑了一眼身旁的小男孩依旧被赫舍里氏、乌嬷嬷还有他自己的乳母等一群人簇拥着的热闹场景，佟文瑾只觉得连她这个有些讨人厌的便宜弟弟隆科多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小窗，只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正顺着抄手游廊绕进石影壁后面，看来是向院外去了。

        佟文瑾立刻重整了发散地有些遥远的思绪，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头——那似乎是，雅尔甘？

        “哥儿！哥儿！这可使不得啊哥儿！外面这会子可还飘着雪呢！这么冷的天儿可不能出门啊，万一摔着冻着呢可怎么是好啊！”这说话的人是隆科多的乳母奇垒氏，自隆科多带着佟文瑾从正房溜出门她翻来覆去就说着这么几句话，念叨了已经不下十数遍。

        隆科多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向来以满清巴图鲁自居，自打懂事起就不许身边的丫鬟嬷嬷随意上手抱自己，所以此时他两条小短腿翻的飞快在前面走着，而奇垒氏却并不敢伸手拉扯，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口中还不停地继续劝慰。

        隆科多毕竟年龄还摆在这儿再如何也倒腾不了太快，所以佟文瑾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跟在两人身后倒是也没有被落下太远——还有空想了想似乎早间隆科多刚出现时，手里捏着个帽子在后面一路追着一路喊着的那人也是她？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微微点头，果然这位奇垒姑姑向来都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格。

        不知道是满人都是这么个习惯还是只有他们佟家是这样子，族中后辈的乳母向来都是在亲近的贴身奴仆家中寻找，例如原身的乳母泰济氏就是赫舍里氏乳母乌嬷嬷的儿媳，而佟文瑾这个便宜弟弟隆科多的乳母奇垒氏则是佟国维前院管事的妻子。

        一是因着她的丈夫，二是奇垒氏作为乳母对隆科多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赫舍里氏向来对奇垒氏多有几分包容，再加上奇垒氏本身自恃，说话常有几分口无遮拦。

        “三格格！您好歹也是我们哥儿的姐姐，怎么这会儿也不帮着说两句话！万一哥儿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眼见着自己劝了一路，这会儿隆科多都要出小院的院门了还不曾搭理自己一下，奇垒氏转过头望了一眼佟文瑾，道：“亏得前些日子您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们哥儿还天天为着您是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的！您自己向来身子不好惯了知道那不好受的滋味，怎么不见得心疼心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可能是觉得眼前只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小主子在，奇垒氏话里话外的埋怨倒是并没有太过遮掩，只是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刚刚一言不发往前冲的隆科多猛地停住了脚步，一转身直直地看着她。

        “泰济姑姑告假归家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三姐姐房里有什么伺候不好的地方！”隆科多狠狠地看了她几眼，虽然一脸不耐张口却没有刚刚的厉色，只是道，“你虽说是小爷的乳母，可整日里只会跟在小爷身前身后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现在就连小爷我想出门转转都得知会你一声儿了是吗？我看我额娘身边的达春姐姐就很是不错，改明儿我干脆和额娘说一声把你跟达春姐姐给换了算了！”

        “哥儿……”眼见隆科多一脸怒气，奇垒氏回头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脸色突得一变，她平日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也知道，但万万是不敢在主子们面前摆谱的，方才只是话赶话到了嘴边她一不过脑子就这么说出来了，念及往常原身的性子，她立马向着佟文瑾嗫喏地喊了一声，“三格格……”

        “隆科多。”佟文瑾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这一出的，不过此刻既然奇垒氏提到了自己，以原身的性子她就不好当没听到，一个眼神安抚住了仍然有些怒气的隆科多，对着奇垒氏柔声道，“姑姑放心，隆科多他说的只是气话！姑姑是他的乳母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样儿的性子姑姑还不知道吗？都当不得真的！”

        至于刚刚她口中所说的要劝着点儿隆科多不要往外乱跑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毕竟隆科多之所以会往外乱窜就是被她三两句便挑拨了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亲自撺掇出来的。

        两句话说完，气氛倒是不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顿了顿，佟文瑾又继续道：“知道姑姑说这些话只是担心我们两个！但是我们出门之前都带上了帽子斗篷，还叫人拿了两个手炉子来，我们冻是冻不着的。更何况我们只是往东跨院去看看阿牟3又不会跑远，又有姑姑一起跟着，我们这才敢出来的！”

        可能是被刚刚隆科多口中所说的要换了她说辞给吓了一跳，又反应过来自己话中不妥，再加上此刻佟文瑾几句劝慰，奇垒氏也就不再像刚刚一般呼天抢地的拦着两人，直接顺着台阶就下：“好好好……那三格格和哥儿往前边走吧，奴才就跟在身后伺候着！”

        待和奇垒氏两句话说完转过身，看了一眼隆科多，佟文瑾简直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身生得天性柔顺纯良，向来很是让着隆科多这个亲弟弟，也是因此，隆科多这么个性格并算不上好的佟府小霸王对原主也很是亲近。

        只是平日里隆科多不觉得性子好有什么不对，现在他却认为他三姐姐这性子，得改！

        刚刚奇垒氏话里话外的不敬反正他是听出来了的，三姐姐和自己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绝不可能是个蠢笨的，而且年纪还要比自己大上一岁，万万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可她不仅不生气，连他主动替他出头她都要拦着，居然还好声好气地和这么个奴才说话！

        隆科多是越想越气，此刻看着佟文瑾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其实以前隆科多虽然也与原身很是亲近，但也没有到原身被奴才言语冒犯几句就如此生气的地步——气肯定也是会气的，但更多的愤怒绝对不是为了要替原身出头。

        隆科多心想：三姐姐自他记事起身子就不咋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以前他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病了喝药就是，佟家也不是养不起！直到年前阿牟其家的大姐姐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

        前几日三姐姐还在病中的时候，鄂伦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要是三姐姐也死了他们俩就都没有亲姐姐了！

        当时隆科多就觉得这话听着刺耳，现在更是越想越气，心中想着：一会儿到东跨院去见到了鄂伦岱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一顿好出个气！

        一旁的佟文瑾倒是没有想到隆科多的思维居然能这么发散，小脑袋瓜子里想得东西那是一出接着一出——三人一路走着，眼见东跨院快到了，佟文瑾这才伸出拉了拉隆科多的衣袖。

        隆科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几人这是已经来到了东跨院的花园之中：“三姐姐，我们先去正院给阿牟请个安，然后我再带你去找鄂伦岱！”

        佟文瑾闻言也点了点头，只是隆科多的话音刚落，还没等他们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到自前面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倒是把你手里那帕子放下来给小爷我看看你眼睛红了没！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是打算装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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