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骰子安红豆

郑司杰心里一颤，手点开好友动态，见校园墙上有一个动态：天冷了，要穿暖

        附着的图照旧被码掉网名，内容如下：

        【1】墙墙，投个搞

        【2】高二（7）班那个倒数第二排最右边的男生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好几天没见他出来上操。

        【3】最近天冷，要穿暖。照顾好自己。

        【3】希望他越来越好

        【4】码了谢谢

        郑司杰一怔，他就是站在那个位置的男生。

        他点开评论区，扣字道：谢谢你，陌生的校友。

        郑司杰心口涌起一阵暖意，抱着江优美生日送的熊猫躺在了床上。

        原来，陌生人的温暖也是管用的。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久才起身拖沓着步子熄掉灯，一头砸进床里，放松地卷进被窝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特别冷，连空气都是湿寒的，郑司杰穿上了冬季校服。

        早读过后跑操，郑司杰特地留意了一下，看四处有没有人看自己，他挺好奇校园墙上关心他的人是谁。

        但什么也没有。

        他还是忧郁地想着，很快铺天盖地的试卷让他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

        这天中午，郑司杰吃过饭去五楼，从培优（1）后门玻璃框看过去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本呈嘉一个人。

        很少见地，本呈嘉没有做作业，而是趴着在桌上，一只胳膊垫着额头，另一只竖着伸展，白皙的手腕耷垂在桌沿上，好像睡着了。

        郑司杰正看着，有两个学生从培优（2）班教室出来，边走边交谈。

        “我睡个几分钟，你写作业，到时候叫我。”

        “好的，谢谢你啊，唉。你们培优班的好幸福，居然有单人休息室。”

        “害，那也没用啊，我们哪有时间睡，那休息室是摆设好吧。”

        “不不不，不算，我还要沾你的光呢，哈，困死了。”

        郑司杰忽然想起培优班学生是有临时休息室的，本呈嘉个太高了，趴下睡觉应该怪难受，看见时间是12:45，不由一惊，本呈嘉不会还没吃饭吧。

        郑司杰自己是吃过了的，因为今天刘知青不回家，他太殷勤了，一下课就冲下来扯着他去食堂干饭，干完就去教室学习了。

        所以他忘了叫本呈嘉一起了。

        思至此，他推开门，走到本呈嘉跟前，顿了顿，稍微躬身道：“喂，你不吃饭吗？”

        他原以为本呈嘉听不到，没成想刚说完，人就醒了。似乎因为刚睡醒，目光还有些涣散，眨了眨，澄澈了。他把折在一边的眼镜戴上，微微扬起头，眼里似乎闪过什么，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是你啊？”

        “没错，是我。”郑司杰笑眯眯坐下，“难得见你不写作业睡觉的时候。都快一点了，还不去吃饭吗？”

        “我……”本呈嘉嘴巴动了动，目光看着别处，语气莫名有些别扭：“你不是吃过了吗？”

        嗯？郑司杰怔了怔，想到自己一下课确实跟刘知青冲到食堂干饭了。

        不知怎么了，平日里优雅淡漠的本呈嘉，好像有种小孩子闹着脾气诉委屈的感觉，这么想着，他心里竟是生出一股自责和心虚来。

        就好像背叛被抓包一样。

        这个想法甫一潜入神思，郑司杰整个人都一个激灵，随即甩出去，吞吞吐吐道：“我是跟我朋友去了，他拉着我，我就……”

        “……我知道了，没事。”本呈嘉说完看着前方，眼神淡淡的。

        竟是让郑司杰更心虚了，他赶忙镇定地转了话题，道：“你们培优班不是有临时休息室吗？你先去休息，我给你买饭去。”

        “……”本呈嘉没说话，只是静默站了起来。

        郑司杰笑了，却听男生道：“一起去。”

        “啊？”他懵住。

        校园里，太阳光亮亮的，不过也只有亮度没有温度，外面分外寒冷，寒气往骨头里钻。

        这个点食堂已经没有饭了，郑司杰跟着本呈嘉来到校园超市。本呈嘉买了抹茶味和蔓越莓味的的曲奇饼干，一袋牛奶，还有两盒带着红豆伴侣的酸奶。

        之后，带着郑司杰来到了让无数学生羡慕的单人休息室。休息楼内静悄悄的，刚清洁过的楼道隐隐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

        郑司杰跟着本呈嘉坐上电梯，本呈嘉指纹往识别器上一按，门开了。他以为本呈嘉会立即进去，于是直接往前走，却愣是扑到了本呈嘉背上。

        草木清香顿时将呼吸袭绕，郑司杰愣住吸了几下，回过神却吓了一跳，赶忙后退拉开距离。

        休息室里开着暖气，非常暖和。屋子不大，因为是临时休息的，只有一张白色的床，一套桌椅，还有一扇拉开的银灰色窗帘。

        郑司杰挪开椅子坐下，本呈嘉把曲奇包装撕开，剥去包装推到郑司杰眼前，示意他吃。

        “我……”没来得及拒绝，一块味道浓郁的抹茶曲奇触在唇畔，本呈嘉的眼睛异常清亮，语气带着温柔却不容驳回的意味，“吃掉。”

        郑司杰只得吃下。

        看他咀嚼完整块，本呈嘉修长的手才捏起一块饼干吃，吃完又看郑司杰。

        这次郑司杰懂了，他伸手捏了块干脆的吃下。果然，本呈嘉又吃了一块。

        如此循环往复，两盒饼干吃光了。

        不意外的，本呈嘉把红豆酸奶递给郑司杰一盒。

        “这……”郑司杰终于不好意思的看本呈嘉，却被他纹丝不改的眼神看得打了退堂鼓，只得收下。

        他看了眼酸奶盖上红殷殷的豆子，嘿嘿笑着扯话道：“我才发现咱们学校有红豆树，昨天不是风很大嘛，我经过一号凉亭那里，看见地上掉了好多红豆荚，有很多同学在捡呢。”

        本呈嘉拿过自己的一盒，淡淡地说：“我也看到了。”

        “它长得还挺大。”郑司杰边拆酸奶把红豆搅拌进去边说道：“那会我听好多同学捡着豆荚，一直在念王维的诗，听得乏味，你知不知道别的关于红豆的诗啊？”

        听到他问，本呈嘉把手里的红豆伴侣拆开，指尖捏起一粒走到窗户前，碾磨着珊瑚般的豆子，眺望远处。

        校园里的落叶乔木只剩灰色树干，分外萧瑟，只见远处的朱色凉亭旁，一株红豆亭亭如盖矣。

        本呈嘉睫毛颤动，手里的豆子缓缓贴上唇畔，遂含入口中，眼里落雪一般沉静：“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郑司杰愣了下，又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挖起一大勺红豆酸奶吃掉，“噢，就是就是。”他起身走到本呈嘉旁边，笑着边走边夸：“总算听到一句不一样的了，终于不再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了，你说的这一句虽然我听过，但是我还没想到，诶，是谁写的啊？”

        本呈嘉侧首看了郑司杰一眼，素白的手难以察觉地攥紧：“温庭筠。”

        “噢，明白明白。啧，你真是个文气的理科生。”郑司杰说完便抱着手臂，跟本呈嘉一起俯视外面的风景。

        “……”本呈嘉转身去拿红豆伴侣，坐在桌前，接连往嘴里送。

        郑司杰道：“你只吃这个，不要酸奶啊？”

        本呈嘉怔了怔，回道：“这个好吃。”

        “是吗？”郑司杰试着拿了一颗，但豆子太小，他努力品尝了，嘴里却只有似有若无的一丝甜味，只得讷讷道：“嗯……好像是吧。”

        他没觉得多好吃。

        本呈嘉看他，眼里若有所思。郑司杰道：“怎么了？”

        “没事。”本呈嘉起身走到床前，脱下鞋子，躺到室内唯一的床上，把雪白的被子往身上一盖，“睡吧。”

        原地，郑司杰随他的动作扭头，看见本呈嘉直接要睡，心里突然产出一股好奇，走到床边，道：“你怎么不脱衣服啊？”

        这话仿佛一声惊雷，将本呈嘉炸得眼睛都震颤了下，呆愣的看了郑司杰几秒，把头埋进被子里。

        床跟前的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的威慑力，以为本呈嘉只是困了，便自己伏到桌上去睡了。

        恍惚之间，背上覆了什么东西，轻柔温暖，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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