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羞恼的心思

虽然心里忧伤，但郑司杰从开学起就在美术活动课上用陶土给本呈嘉捏喜欢的大熊猫了。

        美术活动课，就是周五下午的课，郑司杰选这个就是为了浪漫，他就是想给本呈嘉一些特别的纪念和惊喜。

        心里恨不得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奈何事与愿违，他连样样疏松的半吊子都算不上。

        就连捏熊猫的方法，都是胡乱上阵的。先用陶土捏两部分泥团，一个脑袋，一个身子，四肢单另制造，然后粘连上去，最后用小刻刀蘸水润平突兀的拼接痕迹，放到阴凉的地方晾五天，然后买水彩往上面涂一层底色。

        这怕是郑司杰有生以来最认真细致的手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有耐心。

        郑司杰想给本呈嘉别出心裁的礼物，于是决定染个别的色，奈何他从来没有弄过陶泥手工，直接把本该黑白相间的熊猫染成了七彩斑斓的“变异熊”。

        在经历三天的晾晒成功晒干后，郑司杰决定把“变异熊”送给男朋友。

        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郑司杰把自己的佳作带到五楼，本呈嘉早就知道他会来，笑着让他坐到旁边。

        郑司杰看着本呈嘉，心里不止一次得意洋洋，这样的超级大帅哥居然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还是我郑司杰！

        本呈嘉含笑，视线流连在郑司杰手里的东西上，郑司杰神神秘秘地让他闭上眼睛，把小礼物举到他眼前，“小羊！”

        睁开眼的本呈嘉看到的是一只花花绿绿的、啃着竹子的泥塑动物。

        眼睛外围大大的一圈黑，眼珠子却是红色的，身躯更是像斑斓的孔雀一般，如果不是外形勉强接近熊猫，加上他对这位憨瓜男友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将眼前的东西跟熊猫联想到一起的。

        但是，他又觉得很喜欢，就像眼前的人，太可爱了。

        本呈嘉把“熊猫”接在手里，唇角溢着缱绻的温柔：“谢谢。”

        “喜欢吗？”郑司杰嘿嘿的看了眼自己的小羊，想亲一口，但碍于教室里还有没走掉的学生，只得把张狂的心思压下去，转而委婉地借着桌子的遮掩把手指牵扣到本呈嘉的左手，飞快地做了个wink。

        虽然郑司杰这种操作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还是成功让本呈嘉的心脏砰砰乱撞起来，他敛去被挑起的羞涩，把郑司杰送的变异熊放到桌框，拍拍死攥着自己的手，温声道：“走，我们去吃饭。”

        “咳咳。”郑司杰意犹未尽地收了手，嗅了嗅牵过本呈嘉的手，陶醉一番，这才慢悠悠起身，“好，吃什么啊？”

        本呈嘉起身收好板凳，边走边道：“你定。”

        “好啊。”郑司杰坏笑着拽着本呈嘉来到校园超市。

        郑司杰从货架上拿了一袋面包，“咱今天不吃饭，吃面包好不好，emm，再买点微醺吧？”

        本呈嘉一愣，定定看着郑司杰。郑司杰装作“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是正经喝两口果酒”的样子，“要不要啊？”

        他说着手就伸到另一边的架子上，本呈嘉默了片刻，抬手拦住，“别喝，想喝就买气泡水，差不多。”

        啊啊啊啊啊！郑司杰真想撒泼打滚，靠！简直就是唐僧本僧，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没情调，之前说的情话都是骗人的鬼话。

        什么“哥哥的腰不是腰”，“弟弟会好好对你”，“霜叶红于二月花”，跟他说了那么多斯文败类的洗脑语录，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会是那个位置，还给自己补了一大堆知识。

        结果人家居然像佛门高僧一样静坐念经，岿然不动，搞得他像上赶着倒贴！

        郑司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好啊，说的时候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到他愿意了，又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呜呜呜，混蛋！斯文败类！骗他把自己说服……结果，到现在也只有亲过他，敢情是他一天xx上脑了。

        他越想越气愤，直接把东西放下哼哧哼哧地走了。

        一直到教室，那个死小羊都没来！

        好啊！郑司杰内心腾起一把火，直接坐车回家了。

        下午一整天也没见着本呈嘉人，好家伙，明天就是周五，学校组织去烈士墓园祭奠英烈，他们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了……郑司杰气得两眼发黑。

        晚自习郑司杰饭都没去吃一直闷头写作业。

        写着写着，掏出本子在上胡写乱画起来，江纯欣岂能是没有眼色的人，一眼便看出小情侣闹矛盾，她委婉地道：“郑司杰，你跟他吵架了啊？”

        郑司杰正笔走龙蛇，闻言心口一紧，僵硬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跟谁吵架了？”

        江纯欣但笑不语。

        “问你呢小巨人。”郑司杰尽力让自己很平静看不出异常，低声道：“你说我和谁吵架了？”

        “这个……”江纯欣被他看得无处可逃，观察四周觉得看全，才低低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郑司杰耳边登时像敲了一捶巨锣，余韵绵长，振聋发聩。

        很快，嗡嗡嗡的声音穿插进江纯欣的的低语，她拍上郑司杰怔挺的肩膀，小声道：“别怕。”

        接着又在草稿纸写下一串话：我不会胡乱散播，我支持你。

        见郑司杰还是晕晕乎乎，她只得把纸举到他眼前：“大帅，你看清楚了吗？”

        “……”郑司杰顿了几秒，低着头静静看着她写的一行字，拿笔写道：你怎么知道？

        江纯欣也拿笔写：我是腐女，眼光犀利

        郑司杰把“腐女”圈出来：什么意思？

        江纯欣回写：喜欢看男生谈恋爱

        写完这句，江纯欣便看到郑司杰一副恨不得立刻撅过去的表情，偷偷笑道：“放心啦，我会支持你们，你们很般配。”

        ……听见同桌的话，郑司杰心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复了些，又是有点甜蜜，又有点生气难受。

        臭小羊，居然一天不理他，好啊！

        谁怕谁！

        他点点头，对江纯欣说了句“谢谢。”

        三个自修时间段，郑司杰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发泄苦闷的大作。

        他本来想列一堆本呈嘉的罪状，可是……可是他思来想去，全是男朋友对他的温柔和偏爱。

        本呈嘉明明那么喜欢他，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却……既然不愿，为什么一天天的上网搜那些话发给他，撩得他心慌意乱。

        算了，不想了。实在不行他周末亲自去找他！难不成为了这个分开，不成，胡扯！他要一辈子跟小羊在一起！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郑司杰本来都准备今晚不等本呈嘉，提前跟刘知青说好了一起走，谁知刘知青还没来，本呈嘉就已经出现在班级门口了，郑司杰一看中分状的刘海就知道他是踩着铃声冲下来的。

        心一下子就软了，刚要心疼地说几句，看见五楼楼梯口走来的刘知青，登时噎住。

        刘知青不知道这俩已经背着他恋爱很久了，习惯性地一把搂住郑司杰，对本呈嘉说道：“诶，一起走？”

        闻言，本呈嘉目光淡淡地落在郑司杰身上。

        郑司杰如芒在背，求生欲极强地对刘知青扯谎道：“那个，不好意思，他找我有点事，不能一起走了，你先去吧，不然错过车了。”

        刘知青没发现什么异常，而是问本呈嘉：“几点了？”

        本呈嘉看了眼腕表，“十点十分。”

        “……好吧。”刘知青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往某个方向看了眼，拉好书包带子，“那我走了。”

        郑司杰满心欢喜告了别，楼道里空荡荡的，只剩几个学生在教室慢腾腾地收拾。

        寂静的楼道回音太重，不适合说话，所以他们来到楼下一棵抽了芽的垂柳下，柳条荡漾在两人的头顶，夜风徐徐吹拂，夹杂着春泥和青草的气息。

        两人就站在树的背后。

        这里是死角，灯不怎么能照到。本呈嘉在斑驳暗淡的光影里看着一脸慌乱的郑司杰，内心揪了好几下，温温柔柔地将郑司杰的两只手握起，“别生气了。”

        他的手依旧冰凉，郑司杰心尖上惹了一片雪花似的心痒难耐，咕哝道：“胡说八道，我才没生气。”

        “……”对于他的抵赖，本呈嘉很平静，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心手背，“我知道你的意思。”

        郑司杰老脸一红，低头盯着脚尖，半句不敢言。他恨自己今晚没背书包，连缓解尴尬的带子都没有。

        “……我承认，我平时学的那些话给你用的太多了些。”本呈嘉扣住他的手，把他抱进怀里收紧，亲吻他的发丝，“可是我，并不想那么对你……至少现在不能。”

        “好，我知道了。”郑司杰从本呈嘉书包缝隙穿过回抱住他的腰，“那就不说了，我明白你是在撩我，但我会错了意……”

        话没说完，本呈嘉唇贴上来，“就是你理解的那样。”

        ……温热分开后，男生修长的手顺着郑司杰僵硬的脊背往上移，安抚地轻拍着，“是你理解的，也是我表达的意思……可是我不能，我承认我说得过了，让你乱了心，但你没会错意，就是那样。”

        郑司杰低声嘟囔，“为什么……”

        为什么不……送上去都不愿意要他？

        本呈嘉松开他，眉目仿若有山水一般清澈，他牵住郑司杰的手，在微寒的夜色中沿着石子小路往校门外走，他边走边轻声解惑道：“因为我想对你和我负责。我现在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不能耽误。等毕业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做我想做的。”

        到最后一句，郑司杰明显感觉到本呈嘉的嗓音低哑了一些，不由得心口一震，随即脸上爬来酥酥麻的热意，“知道了……”

        —

        第二天，天气微阴，高二年级级组织去烈士园进行祭奠活动。

        凤中不会让高三学生参加活动，因为备考迫在眉睫，高三一整年都需要时刻保持秩序，不能错一步。而高一的学生玩心过大，需要继续在学校里打磨棱角。

        因此，高二级全体学生就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每个班都自己设计了寓意深远的班旗，每个班都有人负责在前面举旗，一竖长长的队伍在城市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班旗飘飘的队伍走过人行道，穿过斑马线，绕到了绿意盎然的郊区，爬上了蜿蜒盘旋的水泥山路，最后再走上了百层高的台阶。

        台阶上是常年堆积的淤泥，上面长着薄薄的青苔，昨日才下过雨，略显湿滑。随行的各班班主任立即大声提醒学生们小心，可还是有一些同学中招了，郑司杰目睹那些学生被同班学生扶走，脚下更加当心注意。

        终于，一支庞大的队伍在高高的山顶停下来，眼前立着一块硕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红色大字，“xxx烈士陵园”。

        带领者副主任站在陵园旁的旗杆下宣读演讲，穿着正装的学生肃穆地呈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将它在国歌声里冉冉升起。

        结束后，大家可随相关人员进行参观，一小时后从此地集合。

        郑司杰提着卢铃给他准备的食物，跟着人流踏上了种着葱郁常绿的夹道。

        烈士墓碑是横卧式的、由大理石制作的，上面是金色的字体。祭奠花束由各班派出的代表献上去。郑司杰看着许多同学凝肃的模样，加上自己看见许多烈士事迹，心情不免沉重。

        他慢慢踱着步子，花朵的气息萦绕在空气里，飘散了芬芳。他视线缓缓落在第一个墓碑的事迹上，默哀半晌，又落在第二个上面，也默哀半天。

        忽然，在远处一块墓碑前，他看到一个人影跪立着，双肩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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