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虚

梦境之中。

        十二手执长刀坐于一峰之上，从这看，一览众山小。

        他的手轻轻擦试过脸颊上的血水，顺手将前额与刘海粘连在一起的血痂扯下，将它跑向不知几何的深渊之中。

        他歪了歪头问道：“跟了我三年，还打算跟下去么？”

        他的右手旁是一个少年，左手首长竖起立于胸前，右手则是在其下转动着念珠。

        第一年还能依稀看见那头顶的戒吧，现如今以是长发及腰。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就和三年前一样，小和尚看着他杀人，看着他一路从北地杀到南方，若是回头看去，以是尸山血海。

        回想起这一切，十二不禁有些自嘲：“这些人为什么老和我过不去~”

        他没想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只是想着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也许能娶上好几个老婆也说不定。只是~从那座无忧峰下来后~

        他一直在杀人。

        一天比一天多，就好像这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也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自己杀了那公鸭嗓子？不对吧，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皇帝，就算真的是也不可能让全天下的人为他去死。

        他从破烂的怀里掏出一面铜镜，哪怕三年里换了不知多少套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又或者换了不知多少把手中刀，都不曾丢下这面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这个世间最美的风景，却照不出自己的脸。

        他对着铜镜里虚无的自己说道：“我知道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只手无力的垂下，顺带着那面铜镜落在了地上。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十二回想起自己当年，是在那一个世界里的时候。穷之一字何其痛苦，又何其无奈，却又身在其中。

        一样的无奈，一样的痛苦，一样的不甘心~

        他不禁讥笑道：“那些年里~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总说赚钱很容易，总说只要你走出去，那钱就会进来。是啊~好一番大道理，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像我一样的人就好比这个世界里的杀手。这一切能都建立在一个如果上，如果砍上我一刀，那我一定就完了，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些蝼蚁是输不起的，一旦输了，就真没翻身的可能了~”

        他怔怔的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说到底，道理是有的，可人心总是会怕的，我究竟在怕什么呢~”

        他努力的去想，似乎对于自己这种两世为人，甚至可以说三世为人的人来说，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他害怕的。也许害怕见不到三十岁之后的风光，也许是害怕自己三世都没老婆，也许的也许，总有那些理由的。

        日初的光芒很快成为了朝阳，山崖下传来嘈杂声。低头看去，那是一颗颗涌动的人头。

        十二习惯性的甩了甩刀说道：“又要干活了~”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他捂着头笑的有些喘不过气，他指着那小和尚又指了指自己。

        “我怕死~我说的对么~哈哈~”

        他很无奈的看着小和尚，也许他说的不对，也许是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小和尚还是毫无反应。

        他看着手掌上那厚厚的老茧，又看了看手里的破刀，就好像丢垃圾一样将刀丢到了崖下。

        “我不想陪你玩了，玩不起就不玩了~”

        他缓缓的张开双臂重重的拥抱了一下小和尚，接着他翻身向那悬崖下跳去。

        十二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对的，可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累很累了。杀了三年的人，变着花样的去杀，终究是会有累的那么一天。

        反正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垃圾，何必这么费劲呢。

        他是这样想的。活着，也许真不是最好的选择。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小和尚说话了，他说的是：“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有些想骂娘，心想你这小和尚真有意思，这词是这么用的么？

        不过在一想想，恩~好歹小和尚算是开口说话了，第一次说话骂人家不太好。

        于是乎，半空中自由落体的他，竖起了一只中指。接着他觉得这不公平，又竖起了另一只中指。

        对着那天。

        在那一刻，世界变得安静下来，渐渐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沙沙声。

        一切归于黑暗。

        人们总说死后是怎么样的，如果可以他好想去写一本书，告诉这些人，死前是怎么样的，至于死后那他就不知道了。

        忽然！

        一道光划破黑暗，朦胧中他似看到了一个巨人托举着天！

        一把大斧凭空挥舞，似在砍着大树一般不断的在虚空中劈砍。天骤然出现，无数的火出现在天空，成为一团团火球，最后落下，大地上被砸的坑坑洼洼。那斧头似疯了一般转头对着巨人开始劈砍，巨人的身躯不断的落下，一片又一片。

        看着那大地葱葱郁郁，看着那江河湖泊，看着那斗转星移。

        大地生出了许多东西，有如山岳一般的巨猿，有遮天蔽日的鲲，地上还有那哀嚎祈求的人。

        一幕幕，如那幻灯片闪过。

        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那人回头看，目光穿透千百万道迷雾，二人对视。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那柔和的笑。

        就见他不断的从身上拉扯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没拉扯出一丝，他的身影就淡一分。

        当那人拉扯出八道影子后，以近乎透明。

        “以吾之身，铸九州。愿~我人族百世万世，不受苦。”

        天地间传来那人的声音，他一步步的朝着十二走来，最后走进了他的身体中。

        十二呢喃道：“九州鼎~”

        天地骤然一变，如那个梦一样，黑暗中出现一道光，随着那道光向前走，面前正是那尊鼎。

        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中没有惧怕，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缓缓的走到鼎前，用手轻轻的抚摸过鼎身，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模糊的九州鼎。

        龙口县，镇灵司。

        两位小印分别处于不同的地方，可目光却同时看向了那间屋子的方向。

        玦爷取下笔架上的毛笔，思索了一番后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另一头的虎爷笑道：“哟~小小年纪悟性如此出众，看来，我们都得往上走走了~”

        屋中，十二看着那有些熟悉的房梁，听着耳旁传来的鼾声，一时间，恍如隔世。

        他挣扎的爬起身，笑着看在地上打地铺的龙大，心中颇为感动。

        随之，心念一动，一尊小鼎浮现在手中。

        龙大忽然睁开双眼，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十二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摆什么造型。”

        接着又翻过身去。

        不过~

        他很快惊醒，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惊喜道：“兄弟！你终于醒了！”

        “兄弟你坐着，你肯定饿了，哥哥我这就给你下厨去！”

        说着衣服也没顾着穿，踢开门就朝厨房跑，这些天着实有些把他吓坏了，如今一切阴霾进去，怎能不开心。

        然而十二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接着又看了看手中的小鼎，他没有说话，而是迎着月光走去。

        月华静静的流淌进他的手心，其内如一滴水珠，随后越来越多，渐渐的那一汪月华如水一般，沿着鼎沿流淌而下，似小小的瀑布。

        他这一番动作落到二楼的两人眼里，就好像一个人在用手去触碰月光一样。

        虎爷朝着一旁的玦爷打趣道：“你说这小子还记得多少？”

        玦爷摇摇头：“不好说，约莫再过两天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虎爷叹气道：“是啊，要是能记得一切，这等宝贝就是我等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玦爷摇摇头笑道：“那是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

        好一个三月~

        过了一会，龙大捧着两海碗面跑了过来。

        十二不爱一口面条一口蒜，受不了那冲劲，可龙大极好这口，说这吃面必须得为的就是这一口蒜。

        吃面的时候十二大致的说了自己梦里的情景，龙大不以为然的说道：“做梦嘛，我听玦爷说那黄粱一梦乃是邪物，做这么离奇的梦也正常。”

        十二摇摇头，摊开手掌，那小小的九州鼎出现在手中。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怎么会有这个？”

        龙大疑惑的看着十二的手掌，又看了看他，接着吃面。

        心想：完了完了，这脑子多半是坏了~

        十二拉了他一把让他看他的手说道：“我和你说的是正事！”

        龙大连忙点头：“嗯嗯嗯~”

        十二无奈，约莫也猜出龙大看不到九州鼎，于是他也不在纠结这个，而是说道：“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去找九鼎的残片，我要打造九州鼎！”

        龙大差点被这句话噎着，连咳了好几声，将那混账面条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这脸都红了。

        龙大：“兄弟，不是哥哥不信你，就是我听人说啊，当年那九州鼎碎的时候直接就炸毁了一道城墙，那漫天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太祖皇帝令人去找，最后也就找到了人头大小的几块而已，这还是大块的，那些小块的说不定都成沙子了，就算没有也顶多指甲盖大小，就算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是不是。”

        十二：“总不能因为难找就不找吧~”

        龙大看了看右前方的二层楼悄声说道：“诶，我和你说啊，虎爷那应该有一块，好像是他师门传承信物，就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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