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游

就是她要和谁一起出门，这是个问题。

        就她一个人的话，家里肯定谁都不会同意的。

        这个问题有点难办。

        春节到了，过了元宵，又过了甜甜的三岁生日，周理已经规划好大方向的出行路线了。

        但由于安全方面她还没想到说服家里人的方式，所以迟迟没有跟家里说这事。

        唉……

        事情就在这一步胶着了，卡着进行不下去。她又做不来背着家人偷偷出门的事。

        周理坐在窗户旁的榻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深思。

        看着像是发呆。

        甜甜进来时看到，对着平儿嘘了一声，踮着脚尖无声地摸到卧榻旁，脱掉鞋子爬上去，一下子就往周理扑去。

        周理被吓到，哎哟一声，接了个满怀，“你过来做什么？”

        甜甜委屈脸，“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能，怎么不能？”

        “那你还那样问我？”

        周理很干脆：“姐姐说错话了。”

        周小四抓到点小理就开始质问：“那你没事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周理想告诉甜甜她最近忙的事，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嘴张张合合几次。

        甜甜抬起手捧住周理的脸，“很难回答吗？这个问题。”

        周理迟疑试探地看着甜甜，“甜甜，我……”不由又停顿。

        甜甜瞪眼：“嗯？姐姐你今次怎么磨磨蹭蹭的啦？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周理再次鼓起勇气：“甜甜，我……在计划出门的事。”

        甜甜敏感想起了年前的事，顿了下，然后假装风轻云淡地说话：“出门？姐姐你又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吗？”

        周理打破她的自欺，“不是我们，是只有我，不是在珒州，我要去其他地方。”

        “嗯……你一个人吗？”

        “我倒是想一个人，但爹娘应该会派人保护我的。”

        “姐姐~”甜甜的声音已经有点哭腔：“我的，意思是，不能带我一起嘛？”

        周理从上次经过了她师父的提议一事后，就一直特害怕跟甜甜提这个，她没想到能独立玩耍学习自得其乐不喜欢别人打扰像个小杠精般的甜甜会这么依赖她，她就害怕她哭。

        不轻易哭的人哭起来才让人不能招架。

        上次她可哄了有十天，这次大概要真的哄不好了。因为她是要真的要走。

        周理抱着跨坐在她腿上的甜甜，放轻了声音说：“你还太小了啊。”

        “可是……我……”甜甜难过了，“你……”

        周理用手绢给她擦了下眼泪，“别哭。”

        “你这次是……来……真的，啊？”

        “是的啊，我都计划好几年了。”

        甜甜强忍住哽咽，“那你走了之后，我……是不是就……就好久好久，就都……见不到你……你了啊？”说着说着一激动声音尖了起来：“你就不能再陪陪我？”

        这个时代又没有现代的便利的交通方式，再不济现代就算长期和亲友分离也还有手机网络能视频能语音。在这古代，一封信都能送好几个月。

        周理继续给她擦眼泪，“不要太伤心哦。马上你也要上学了，等你忙起来了很快就习惯了，不会太想姐姐的。”

        甜甜咬咬唇，不死心说：“你就不能等我长大能出门了和你一起吗？”

        周理看着她的小身板纠结，“太久了，姐姐等不起。姐姐给你算哦。”周理让平儿拧个湿巾过来，给甜甜擦脸，要不然待会儿脸上的泪水干了脸会有紧绷感和皲裂感。一边继续给她说：“姐姐现在都十二三了，听说京里的大堂姐已经在相看人家了，那意味着我只有这两三年的时间自由了，等十五六的时候家里肯定要差不多给我准备嫁人了，到时候姐姐连出门逛街都不能随意了。”

        甜甜埋在周理的怀里，“姐姐你为什么比我大这么多啊？”想了想不甘，又补了一句：“姐姐你为什么要嫁人啊？一直待在我们家不好吗？”

        周理摇摇头，“说傻话了吧？你长大后也是要嫁人的啊。”

        周理对嫁人这事其实没什么期待，但如果她和凌亦寒的事在她这个身体十五六岁时还没苗头的话，她那会儿是真的要准备嫁人的。

        他们家现在还是和国公府一体的，这时代还是以家族为重，特别是这种大家族，她如果非犟着不嫁人的话还会影响家里同辈甚至下一辈的亲事。不像小艾现在，光棍一个，就开开心心捡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来做就好了，她在现代就是一个不婚主义，在这古代没有人约束肯定更不会考虑成亲一事的。

        倒是真羡慕她。

        对于周理来说，国公府的其他人可以无所谓，但她是不想耽误双胞胎和周小四他们三个的，而且她现在这样的身份肯定受关注，独身主义的思想还是太惊世骇俗了，封建礼教不是她凭一人之力好反抗的。

        只要家里选的对象不是差劲人，对她不苛刻，她觉得她应该都能忍受吧？

        甜甜真切地感觉周理这次地决定无转圜余地了，放声大哭，“姐姐我不想我不想啊，我不同意。”她刚在心里还算了一下，等姐姐玩了回来时，她又要准备嫁人了，那岂不是她这一走她们就再没有长久相处的机会了？

        周理抱住她哄，甜甜越想越绝望，她就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她一直哭一直哭。

        从春初哭到了夏初，哭到了周理的十二周岁生日。

        本来春天是最好的出门机会的，之所以拖到现在，一是因为哄不好的甜甜，二是和家里人谈判的时候她答应了家里人找人陪她，但至今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周理也不清楚是不是父母在拖延。

        但由于甜甜这一边每次她想跟她好好谈谈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拒绝配合的冷酷逃避样，她也是暂时拿她没有办法，所以还没来得及去追究周清柏和冯元妍的事。

        每次她去后厨和小艾倾诉自己的烦恼的时候，小艾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就想趁现在不用赶行程也没有其他牵绊，想好好游历领略一下大好河山，怎么这么多阻碍呢？”

        小艾在一边案板上试验菱粉糕的面粉配比，端了一碟子她刚做好的红菱鸡头给周理做零嘴吃，“得了吧，你现在是没有牵绊的样子吗？小甜甜人最小，可是你现在最大的牵绊。”

        红菱鸡头中的红菱是菱角的一种，里面的鸡头其实就是芡实，吃法就跟嗑瓜子一样，入口先苦后甜，周理吃着就停不下来。

        “唉，总有种欠了她的感觉。”周理话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你说，我该不会不是因为凌亦寒而来这里，而是因为甜甜来的吧。要不然我对她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啊。”

        小艾听得都缓下了手里的动作，惊奇地看着周理：“不会吧？”

        周理想了想又摇头，“应该不是，我在现代没有接触过和甜甜类似的人。我过来的契机肯定是和现代有关的。”甜甜和她没有另一个时空的交集。

        小艾没心情再做下去了，洗干净了手，坐过来和周理一起磕鸡头，“你这突然搞得，我心有点慌慌的。”

        周理还反过来安慰她呢，“你别再想了，是我想多了，我没多加思考随口就提了。”

        因为小艾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我和你说过啊，我对周琅这个名字总有种熟悉感，但抓不到那个关键点在哪。”

        听到小艾这话，周理恍惚记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事，“我之前在外面，也对一个名字耳熟来着，那会儿还没甜甜呢，但现在那个名字我已经记不得了。”

        小艾惊喜地看向周理，“姐，你说我们该不是穿书了吧？”

        周理坚决否认，她不想甜甜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人生都早已被设定安排好，“可我很少看小说啊，印象中也没有周琅这个名字。”

        “那是穿剧？”

        “你有看过有这个角色的剧吗？

        小艾继续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穿剧本了。你直接拒掉的，但我因为对故事感兴趣有细致读过的剧本。“

        周理点头，“这个……有可能，的吧？”她说得迟疑，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甜甜在其中只能是一个配角了，所以在她大致浏览剧情的时候才记不住名字。

        “你还记得你觉得熟悉的那个名字就好了，拿出来讨论讨论说不定我们还能把剧情给想起来，故事给全貌恢复。“

        “那时候我一下子就忘了这件事，只能说还没到我们想起的时机？”周理也觉得奇怪呢，她那个熟悉的想法好像就当时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后续居然再也没想过。用甜甜的话说：就是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小艾叹气，“大概是看我酒楼还没开起来，这个世界还想多留我们一会儿吧。”说着又想到了高兴的点，“至少现在有一个摸得着的实线了，感觉回去更有机会了一点，比想着凌亦寒啥时候穿到那个瑞王世子身上靠谱多了。”

        唔，周理没有出声表示赞同。

        因为这些可能性周理都各有顾虑，她是想回去的，也说不好是喜是忧。

        不过既然想不起就还是先丢一边，她现在烦恼的是她疯狂想往外跑啊，但又想得到甜甜的同意。

        “我现在发愁的都不是回去的事了。”

        小艾在一边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想让周家其他人都真诚地赞同你出去游历嘛。”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小艾把桌上的壳都扫到垃圾筐中，“说真的，姐，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是很放心呢。你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那么小，古代出行又这么不方便，可能遇到的大部分人都不如现代的有礼有素质，外面乱的场景和地方多呢，联系方式都那么麻烦，你有麻烦了也不能及时求助。啧，越说我越不放心了“

        周理反驳道：“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学武也三四年了，打好基础后，我就去追求速成了，我现在的拳脚功夫和身上带的药物，只要不是遇到武林高手，自保还是可以的。我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想出门呢？你这说得外面的世界是虎口险地一般。“

        “可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就是如此啊。“

        “我肯定会捡起我的化妆术，往男孩方面打扮啊。”周理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她当然也知道女孩子在江湖行走是很危险的啊。

        “哈哈。”行走江湖的话让她想起了郭女侠，不由笑了两声，她现在这样算不算也是闯荡江湖了？

        小艾推了周理一把，“你别笑了，你跟我这儿不是说得挺有理有据的嘛，干嘛不拿出这股劲去说服圆圆爹娘？”

        “你说得对，我得再和他们磨磨。“周理和小艾把天侃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决定趁着她这股理直气壮劲儿还在，趁热找周清柏和冯元妍再去说说。

        只是所得结果不过和以往千篇一律：“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你就可以出门。“

        除了以敷衍拖延她，就还是敷衍。

        不过到了阴历五月初一她的生日的时候，家里迎来了两个客人，她的事情倒是也迎来了转机。

        来的是苏子涵和白娉婷，他们那位病人的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回来的路上，算着可以赶上圆圆的生日，于是就拐到珒州来了。

        周理今年的生日可太高兴了，晚上小艾还费了大力气给她做了她不常动手做的奶油水果生日蛋糕，周理还拿出了好几个口味的饮品上桌，特别是有她新开发的合欢酒和抹茶奶茶。

        女士小孩都很是喜欢这奶茶和蛋糕。

        在动刀之前，周理还按照现代惯例许了个愿。

        睁开眼时她看见甜甜盯着她一副思考的样子。

        桌上周理今次又顺了点酒喝，毫无意外地，酒一入口，她马上就迷糊了。她这三年在私底下借着尝味也喝了不少，但这副身体的酒量就一直调整不过来。

        苏子涵又问她：“圆圆，这次要不要跟着师父走啊？“

        周理顺从地点头，铿锵有力地喊了声：“要！“

        苏子涵达成目的欣慰笑了，“好徒儿，这次师父带你回去见见你的师门。“

        白娉婷看透他想向同门炫耀的心理，加了一句：“顺便可以一路跟着我们行医，多多增加案例和经验。“

        半夜周理醒过来时，甜甜躺在她旁边，她翻身差点压上去，听到一声哼唧声才意识清醒点，“甜甜？”

        “嗯。”

        “你怎么睡在这儿了？我今晚喝酒了，你不应该和我睡一起。”

        甜甜没管她地这个问题，直接问：“姐姐，你真的很想非常想出去吗？”

        周理点头，“我这次肯定会和我师父走的。”

        甜甜叹声气：“唉，我留不住你了。“

        周理拍着她的背，“这话说得，像我是一个负心汉似的。“

        “那我同意了，算是我送你的生日愿望了。“

        周理哭笑不得，给她讲规则：“宝啊，这次是我的生日。要你的生日你才拥有生日愿望，你才可以说把它送给别人。“

        甜甜小小的身体，大大的疑惑：“那我这次要怎么说？“

        “首先，我很高兴你同意了我的出行计划。其次，我这次的生日愿望就是可以出游顺利，你可以说帮助我实现生日愿望，就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了。“

        甜甜机灵领会：“我也祝愿姐姐的出游顺利。不过姐姐，我有一个要求，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啊。“

        没有说具体内容就要别人答应的说辞都是在耍流氓。

        不过谁让她对甜甜有着无限的包容和信任呢？“什么要求啊？姐姐肯定答应你。“

        “姐姐，你明年的生日一定要回来哈，我至少一年要见你一次吧？“说着说着甜甜又想哭了。

        她在意的人不多，她还小小年纪，就干嘛让她尝试离别愁绪呢？

        父母的顾虑和甜甜的不舍都解决了，这次双胞胎就没什么戏份了，因为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是中立中又隐隐支持周理的。

        大概男孩女孩思维不一样，加之他俩正是调皮小男孩的时候，想事情没有什么顾虑，所以倒是很羡慕圆圆姐姐能在外游历，因为周理始终还是他们姐姐，肯定还会回家来的，也没有对着她黏乎乎地舍不得。

        突然想到中间有一次冯元妍说漏嘴，周理才清楚她不反对也不赞同甚至还配合周清柏一起敷衍她的原因是什么。

        是她年少时也有一颗向往外界的心，不过才刚起步就被人截胡了，所以对于周理能那么小年龄就提早打算并坚定实施的行为很赞赏也很羡慕嫉妒。

        呵，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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