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卫道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感到一种荒谬，好像炎炎夏日一盆凉水浇到心头。

        “我真傻，真的，”卫道抬起他那没有神采的眼睛来，对着一面墙，喃喃自语，“我单知道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可以离开，我不知道，居然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说着便呜咽起来。

        一个路过的流浪汉打量了他一眼招呼问：“嘿！兄弟，要不我们一起上路？”

        卫道的呜咽声一顿。

        流浪汉笑嘻嘻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今天要招工呢！”

        卫道抬起头来看向他，流浪汉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黑发黑瞳？真是少见的容貌。”

        他绕着卫道转了转，啧啧称奇笑道：“我之前只是听说，还没见过真有这样的人，你们黑发黑瞳的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好看？我前几年经过一个国家，我敢保证，他们的公主都没有你好看。你这一身的气度，连某些王子也比不过。好多——”

        他左右小心翼翼看了看，凑近卫道低声说：“好多国王，我都远远看见过，他们肥头大耳的，只是穿着上好的袍子，不怎么好看的。”

        他拉开距离将卫道再看了看，自惭形秽，心情复杂说：“比不过你。”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往前看了一眼，问卫道：“你要去找工作吗？”

        他看见卫道的衣服不忍直视摇头说：“就算长得再好看，流浪汉也还是流浪汉，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褴褛的乞丐服呢。”

        当时他的脸色大概是看见有人暴殄天物导致明珠蒙尘的心痛表情。

        卫道笑道：“你可真是热情，当然要去。”

        他跟在流浪汉身后，自嘲笑道：“我们这样的人，连个工作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不去？”

        卫道顿了顿，故作不在意耸了耸肩，笑道：“现在不去，以后只能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而我没有珍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紧紧抓住，如果要给这个机会打上期限，我想要一万年。”

        流浪汉被逗笑了，转头看他一眼，自我介绍说：“我叫汉斯，你呢？”

        “卫道。”

        一路闲聊到了招工的地方，距离两个人以上就需要扯着嗓子喊，两个并肩的人如果不手拉手就会被冲散。

        汉斯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对卫道低声抱怨说：“之前我就听说各地都多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来人，我们这边还算好的，我以为只是多一两个，十多个，没想到，一天比一天多！

        他们居然连流浪汉的身份也要抢了！每次都兴奋得好像隔壁邻居家卡特姨妈成功出炉了一盘新鲜的浆果派，硬得能直接拍在他们脸上的那种！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激动，这里只不过是可怜的流浪汉想找一个自食其力的工作所以自发组成的聚集地而已啊。”

        他有点郁闷。

        “他们干活的本事也很好？”

        卫道若有所思看着那一群面带疯狂之色的外来人询问汉斯。

        汉斯垂头丧气挥了挥手回答道：“噢，别提了，我亲爱的朋友，他们很会干活，但是不讲分寸不讲道理不守规矩不懂礼仪，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总是能搞出一堆大大的麻烦和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虽然前阵子他们因为得不到足够的工钱而对本地有名的吝啬鬼瓦伦先生发起攻击，那可是有名的大富豪，仓库多有钱，抠门的本事就有多大，我们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全部拒绝他的邀请，这就等于拒绝了他给出的工作机会和职工岗位。

        我们穷得要死，总有人愿意过去，哪怕是送命的事情，可是能活着，谁想死呢？

        不得不说，过去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死，剩下一两个不是半死不活就是奄奄一息。

        他们却一举夺下了瓦伦先生的家，打开了仓库，抢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这就导致我们对他们的观感很复杂。你懂么？我亲爱的朋友，就是那种感觉。”

        又爱又恨又惊又怕又着急，确实很复杂。

        卫道点了点头：“可以感同身受。”

        汉斯对卫道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他抬起头左右找了找，忽然踮起脚往远处看。

        卫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摊位，位置上竖着一小块木牌子。

        汉斯激动拉着卫道的胳膊，一边努力从人群缝隙之间挤过去，一边满脸兴奋上下晃动卫道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我看见了一个招工的，就我的经验而言，那应该是个不错的小工作，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们两个的工作都有着落了！”

        卫道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摊位面前，这后面坐着一个一身酒红色侍者服的男人，金色的卷发，散开的头发刚好搭在肩头，眯着眼睛正在打瞌睡，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两双停止不动的鞋子，还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仰，惊呼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掉落下去。

        幸好，他手忙脚乱当着二人的面尽力抓住了小摊的桌子勉强维持住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汉斯：噢~

        汉斯睁了睁眼睛，伸出手拉住他，卫道在另一边拉住另一条胳膊。

        两个人把他从岌岌可危的地步拉起来。

        他坐在平稳的椅子上，有点尴尬地低头干咳了一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抽出两张纸分别递给汉斯和卫道。

        “你们想找工作对吧？只要签订合约就可以进入我们的工作岗位了，不会写字可以按手印。”

        他的心跳有点快，于是拿起红印泥递给了卫道，抬眼想看着流浪汉糟糕的状态平复一下心情，结果他看见卫道的脸顿时感觉自己好像立刻要心脏病发去世，心跳比之前更快了。

        “哦，”他喃喃道，“上帝啊，感谢您的庇佑，我好像遇到了灵魂的缪斯！”

        因为声音很小，环境嘈杂，卫道的注意力在纸面上，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卫道看向身边的汉斯问：“你看这个怎么样？”

        汉斯看了看，有点犹豫回答道：“我觉得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少，一般没人的工作都是有危险的。”

        卫道想了想看向摊主问：“我想要这个工作，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你可以称呼我为洛斯，”洛斯摇了摇头，态度温和友好笑道，“如果是你，随时可以获得这个工作。”

        卫道点了点头。

        汉斯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了。”

        他放下手里的合约，有点歉意，带着笑意说：“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我想找点别的工作，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工作，或者，我们的友谊就在今天开始和结束。”

        他沮丧告别祝福说：“你肯定会过得很好，再见。”

        他不敢看卫道的脸，转身进了人群，匆匆离开。

        以卫道的容貌，只要他的要求稍微低一点就不会流落街头，如果他愿意，相信有很多人愿意提供帮助让他衣食无忧。

        汉斯感受到悲哀。

        他得离开一阵子。

        卫道叹一口气，按下手印将合约递给洛斯。

        洛斯迅速打包收拾小摊，带着卫道站在了一家十分安静的黑色酒馆门口。

        “这里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了，”洛斯对卫道介绍，“我是这里的酒保，你加入之后，可能获得的岗位有调酒师、保镖、托，当然，也有可能你跟我一样。”

        他说着推开了酒馆的大门，让卫道跟着进来。

        二人到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这里是酒馆老板的房间。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头发稀疏，身形偏胖，有些虚汗，坐在旋转椅子上，低头看着什么皱紧眉头。

        洛斯敲了敲门。

        老板猛地一弹看了过来，怒道：“人吓人会死！走路怎么不出声？再这样我扣你工资，你给我离职去！”

        脾气暴躁易怒。

        洛斯习惯了，低着头，只用头顶对着老板，等他唾沫横飞说完了才提起卫道的事情。

        “招到就招到了，让他去当调酒师！”

        老板不耐烦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离开。

        他甚至没看清卫道的脸。

        洛斯有点遗憾，没有再说，带着卫道离开，给卫道找出一套崭新的调酒师工作服，让卫道去隔壁换衣间穿好再出来，他还给卫道提出来一双黑色鞋子。

        “你的鞋实在不能继续穿，”洛斯指了指，“要是让客人看见了，不太好。”

        卫道点了点头。

        洛斯又给卫道指了之后他应该待的位置，就拍拍手坐在一个高脚凳子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酒馆内的灯光朦胧又昏暗，暧昧又模糊，卫道看向发出声音的洛斯。

        洛斯挥了挥手，笑着解释说：“小子，你才来这里，不懂这些规矩，我作为老人，这点小知识可以免费教教你，老板不在的时候，不用那么努力，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只要自己玩得高兴就好了，我们这里是酒馆，迎接红鼻子矮人，不是酒吧，不讲上流那些礼仪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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