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木瓜和长葡萄

从里面传出来的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和方才在鱼桥上听到的威严声音不同，可以说完全判若两人。
也许仅凭声音无法判断年龄。
但谁都可以听出，那声音远未成熟，甚至还有点幼稚，比村口的二蛋好不了多少。
萧允的第一反应是：天山童老！
否则绝无法解释，这……
和想象中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
但罗飞烟对他使了个眼色，短暂皱起眉头，瞬间又恢复平静。
意思是，好奇心害死猫，没事别操心那些没用的细枝末节。
萧允把红雪系在腰间，双手整了整衣领，抚平衣襟，抬头挺胸，面带微笑。
如同一个即将参加宴会的公子哥，穿着打扮处处要求得体。
他看了罗飞烟一眼，就像是在说：祝我好运。
门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他已准备好合适的姿态面对。
用刀还是用嘴皮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吱——
随后推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烟火气，和久违的清风。
金碧辉煌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和外间幽蓝色的水中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更是比泡久了水而褪色的灰扑扑街景生动无数倍。
就好像从黑白切换到彩色。
萧允已经有点记不清楚。
自己这是第几次目瞪口呆了？
还好早有心理准备，提前把牙齿咬得很紧，所以下巴没有掉下来。
殿内上首，一个粉雕玉琢，十岁左右模样的娃娃端坐在一个黄金宝座上，面带严肃，处处透出威严。
宽大的座位只被占去十分之一。
萧允左看右看，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且确实有脚，为什么人鱼族的老祖是个人类？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时。
罗飞烟先一步作揖行礼道：“在下罗飞烟，这位公子是我的同乡萧允，初次来访，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她平复心情，接着道：“宝地钟灵毓秀，能够来到贵处作客，是我二人的荣幸。”
萧允依样画葫芦，弯腰作揖道：“是我二人的荣幸。”
那小孩子伸出手示意，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
“二位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不必多礼。”
“本座名号阳湖真人，古语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二位既然光临寒舍，那就是本座的朋友。”
说完，从位置上起身，小小的身躯拖着极不相称的长袍走来。
他那件长袍上挂满宝石，手上挂三只玉镯，戴七个不同材质的戒指，颈上三副璀璨闪耀的项链，两耳各戴有三个耳环，就像个暴发户一样。
妥妥的至尊土豪。
萧允意识到自己表情有点奇怪，低下头调整片刻。
又抬头道谢：“在下虽四海为家，但万里比邻，相逢不必相识，真人盛情邀请，不计擅闯之嫌，此番一见果然是慷慨大方。”
浑身挂满宝石的主，能不慷慨大方吗？
萧允眼睛还未反应过来，阳湖真人已瞬间移动道面前，上来托起二人的手，面带笑容道：“不必拘于礼节。”
这小孩子一闪而至，萧允强忍住没有拔刀。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点杀气。
等彻底看清阳湖真人，他心中已经有些麻木。
“哦，这娃娃脸原来才金丹境初期，只比归元宗的宗主强一点，还以为是元婴大佬，真是草率了。”
归元宗，西南域最低等的宗门，但就算如此，也是影响力超出方圆万里的一方势力。
比起西南域最强的姬姓皇族，大概差上三个元婴强者，数十个金丹强者，和数百筑基强者。
宗内仅有的两个金丹强者分别是宗主李丰源，和多年未出关的太上长老李世城。
李丰源，金丹境初期，被誉为整个西南域最差的金丹境。
听说是靠吃禁丹强行提升境界的，这样的提升方法隐患无数，容易造成道基不稳，战斗力一般来说比较低下。
至于太上长老李世城，则是一个没有希望突破金丹境初期的老人，平时一般都在山门内静修。
说是静修，实则是在休眠，等需要的时候，李世城就会被唤醒几天，能够短暂地进行战斗。
可生命永远都是一张单程票，如果无法突破更高的境界，只能是活一天少一天。
唤醒李世城的代价非常巨大。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唤醒，会不会就是最后一次。
所以除非遇到灭门之灾，平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去惊扰他。
毕竟只要活着就是战斗力，任谁死了，都只是一具枯骨而已。
眼前这个娃娃脸，也就是人鱼族口中的“老祖”，实力只有金丹境初期，应该并不会打破西南域的平衡。
至于那只狂暴雷熊，自有天雷制裁，谁怕谁是小狗。
武道境界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
元婴期大能毕竟是传说级人物，不是地摊上的白菜。
萧允推门之前，心里一直都抱着期待，毕竟谁不想一睹西南域最高存在的风采呢？
得知对方老祖的身份，许多问题迎刃而解，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一直困扰的忧虑也减轻许多。
阳湖应该就是一个阵法，可以斩杀三阶妖兽。
阳湖真人这个人类，应当就是阳湖的守护者。
萧允笑道：“真人太客气了，我们二人途径此地遭遇兽潮包围，本已是寸步难行，幸得真人收留，才能保全自身。”
阳湖真人慈眉善目，极其和蔼地道：“先前手下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不要怪罪，它们多是粗人，不懂礼节。”
说完拍拍手，殿内忽有脚步声响起。
萧允有些紧张，还以为是类似摔杯为号的戏码。
随后一群侍女模样的人从左右走出。
一些手上端着酒食，一些身穿七彩舞裙，脸上全都带着甜甜的笑容，好像是久未见过外来人一样
奇怪的是，这些侍女每一个都有脚，不是人鱼族那种尾巴，也比那两个人鱼少女更美。
萧允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总算安全了。
但在罗飞烟看来，这些侍女表现得有些太过于热情。
看出二人的疑惑，阳湖真人解释道：“这些都是族中年纪较轻的女子，听闻新来了一个帅气公子哥，都自荐前来服侍。”
只见身着舞裙的少女走到大殿中央，排列整齐，聚成一朵花儿的形状，显然训练有素。
她们的消笑容也像是二月的春花。
一番热闹景象，简直就和唐僧初到女儿国一样，用眼花缭乱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萧允已有些飘飘然，不久前还在为林家的追杀担心，辛辛苦苦逃到岩洞里，结果差点葬身于蛇口。
昏迷一天，兜兜转转来到此处，本为寻宝，却险些被妖兽碾成肉酱。
冒险走进湖底，几乎就要被插到钢叉上。
但谁能想到转眼就变成金丹真人的座上宾。
个个小娇娘对他眉目传情，般般甜笑颜皆为君而开，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他短暂地静下神，回顾这一路来的经历，从进入水龙卷开始，一直到阳湖真人露面。
心里已猜出了个大概。
这不就是《桃花源记》在酒神大陆的翻版吗？
先是道路险难，幽径行迷。
艰难地找寻许久，而后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最后发现险径之后别有洞天，美丽如童话世界。
至于阳湖真人，顾名思义，首先得是个人。
人鱼族只是半妖兽类的种族，算不得人。
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鱼族？因为它们非我族类，不值得信任。
萧允甚至猜想，人鱼族可能连阳湖真人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平时都是被糊弄过去的，金丹境想要装神弄鬼还是很轻松的。
否则哪只人鱼会叫一个娃娃脸人类当老祖呢？
想通这些关节，萧允反而放开许多，心底也开始佩服起阳湖真人。
人不可貌相，虽然看上去很幼稚，但不论是统御手下的能力，还是击杀狂暴雷熊的手段，都绝非凡夫俗子。
萧允跟着侍女的指引，大模大样地坐在了阳湖真人下手的位置上。
这算是很高的礼节。
他一向喜欢结交朋友，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阳湖真人如此盛情邀请，他自然不能拒绝。
至于真人为何住在这暗无天日的湖底，一定也是因为有自己的苦衷，作为朋友唯一该做的，就是表示理解。
从古至今，富贵易得，真心难买。
更何况交朋友也不用付出什么，这件事情只需要坦诚相待，用微笑化解冲突就可以了。
宴席开始片刻，玉案杯盘摆放整齐，妙龄少女在一旁恭敬侍立，一眼扫去，宴席足有数十个位置之多。
萧允当然不认为只有自己会参加宴会。
忽听得音乐奏响，又有一群人从殿后走出，阳湖真人的宝座倒像是一道门。
新走出来的这群人更有风度，也更加成熟。
他们一行中年男女居多，而且全部是筑基期修为，个个锦衣华服，穿戴整齐，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这么多的筑基修士，堪称恐怖，在西南域任何一处都算是大势力。
但他们丝毫没有架子，入席之前，每个人都来与萧允和罗飞烟打招呼，纷纷点头示意。
萧允连忙起身迎接，喜形于色，神采飞扬。
在短短的十几年生命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筑基修士聚在一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筑基修士口中夸奖不断。
“真是好俊的小伙子。”
“好姑娘啊，好久没见到这么标志的姑娘了”
纵然是闷闷不乐的罗飞烟，听到赞美，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最后还有几个头发斑白，弯腰驼背的老人，穿着寿星服，拄着拐杖走来。
萧允不敢怠慢，从自己座位上出去迎接，这些可都是筑基期巅峰修士，弹指间就可以灭掉一座城。
“好孩子，先坐，我要好好和你聊聊，看这几百年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客人全都入座之后，阳湖真人在宝座上，用手支着头，对场中乐师们道了声：“开始吧。”
急管繁弦演奏，随着美妙的音乐响起，身着七彩舞裙的妙龄女子纷纷入场，千娇百媚地开始跳起舞来。
或许是因为长久生活在湖底，缺乏阳光照射，所以她们的皮肤变得白皙光滑，嫩到可以滴出水来。
又或许是因为鲜艳的舞裙衬托，使得她们看上去更加耀眼。
但总之。
这木瓜真白，这葡萄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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