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帝奇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酒食小铺子前，说书人手中折扇一拍，没心没肺地道出一句令听众癫狂的话。

        “娘的，那大姑娘咋了，你这厮又搁这搁这？”方桌前，板凳上，青年双目圆睁，难以置信。

        “嗐，川久，你可别不知足了。自从你小子来了后，天天拉着我不放，搞得我每天要多讲五倍的量，咱不是人啊？咱不得休息啊？”

        说书人没好气地说道，不过他又一脸奸邪地笑了笑，拿出两根手指在青年面前搓了搓，说：“不过嘛~哼哼……啧，你懂的。”

        “噫！你个奸商。”川久鄙夷地瘪瘪嘴巴，随及吆喝道：“小二，来二两老白干，再上一碟茴香豆！”

        “好嘞客官，马上就来！”

        “真见了鬼了老子，怎么你个说书的酒瘾这么大？”酒食很快上桌，川久当即捏了颗茴香豆往嘴里丢去。

        “这是我祖传的优良品质，可容不得你小子侮辱。我说川久哦，你这年纪轻轻的，一天天老子老子的，像话吗你？”

        “咋地？老子就喜欢恁的，不得气你干我啊！”一听这话，川久可恼了，一口回怼，生怕干不了架。

        “那可别了，我认栽了。你小子气火盛，我一把老骨头怎么招架得住？”

        说书人立马认怂，可川久却又是白了一眼。

        “老骨头？才三十七，虚的吧你！”

        “噗！！咳咳咳。姓川的，你丫的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揍你！你怎么知道我年三十七？猜的吧？哦吼还真让你给猜中了！我呸！这狗运气眷顾谁不好跑你这混小子身上！”

        说书人一口清酒喷溅，白费了几分钱。他骂骂咧咧的样子，像极被戳中了痛处。

        “行了，”川久一挥手，道：“赶紧的，后事呢？”

        说书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中折扇一打，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要说这妙女子啊，其实为魔族出身。自那以后，她拼杀十数载，跨过尸山，渡过血海，最终证就魔帝之位，俯瞰大陆。天下四方，她目光扫过之处，能有几人受的住那般威严？大抵都是如临冰窖，动弹不得。”

        “有意思的是，新魔帝上位，当场就昭告天下，称自己不承认老魔帝缔结的一切约定。这不是给其他四方的至尊添堵吗？于是，中原人皇、天井神祖、西域妖帝、冥渊修罗接续出派使者奔赴魔界。这其中呢有来缔结盟约的，就比如咱们的先代人皇；当然，也有找茬的，而冥渊一方就是最明目张胆的那一个，直接就是领着千人精兵登临魔界，美名曰‘带下属旅游’。另三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暗地里都给整乐了。”

        “不过，他们不作为，可不代表魔帝不在意了。当头一天一切都很和平，那是因为使者们都还没进魔宫。到了第二天，冥渊这帮二愣子当真是觉得新任魔帝是个软柿子，直接领了兵准备进入魔宫。”

        “那结果呢？要知道，这魔帝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在打头的冥渊精兵跨进魔宫大门的一瞬间，她便大发帝威。一抬手，千人军队便灰飞烟灭。而那使者呢，则是被她一只手拎着直接丢回老家了。”

        “要说这精兵为什么能够跨进门呢，据传言，当时魔宫外围根本就没有人看守。所以我认为啊，魔帝姑娘这就是在骗，就是在玩儿呢！”

        “你就是个说书的，你知道个嘛玩意儿！人家怎样关你什么事？赶紧的，之后呢？”川久听他调侃那大姑娘，心里不乐意了，一连嗑了三颗豆，催促他继续。

        “唉，人世苍凉啊，我不过是个说书的，还要被人骂……”说书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看着天空，眼角似乎有光。

        那皱巴巴的眼角，仿佛在诉说着：“人间不值得。”

        川久看着那酒杯。得，原来是酒喝完了，这个老酒鬼！

        “小二，再来二两！”川久额头青筋暴露，与一声愉悦的“好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呵呵，还是小川懂我。”

        “你再贫？！”川久紧攥了拳头，放在说书人面前比划。

        “额……咳咳！其他三位使者见到冥渊一方的惨状，着实有些担忧。因为前一晚呢，冥渊使者就分别来找过几人，想要说服他们和自己联手逼迫魔帝‘就范’。几个使者含糊其辞，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会儿，他们怕魔帝强捏把柄，对自己下狠手。”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咱魔帝姑娘是什么人物啊？她会让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受苦吗？所以啊，人家就直接把几位使者客客气气地‘请’走了。除了人族使者得到了个口头承诺，天井和妖域的那俩家伙可就真是白跑了一趟。”

        “不过，魔帝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冥渊的愤怒。时过三月，冥渊对魔界大举进攻，那一战可真是惊天地，泣妖神。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是我们的魔帝姑娘意识到情况危急，开窍了，动了动脑筋直接把大战的地点扭转到了天井和妖域。虽然战争最终发生地是两方的蛮荒之处，但神祖和妖帝还是忍不住想哭啊。而战争的结果呢，也是皆大欢喜——冥魔之战结束迅速，妖神两脉都喜极而泣；修罗直接被打得，整个冥渊普天同庆；魔帝一战成名，立下滔天威势，原本想下阴手的神祖和妖帝也因为修罗的陨落对她忌惮万分；中原人族，则是闷声发了大财。一来打仗跟我们毛线事没有，二来因为魔帝的承诺，虽然是口头的，人族一脉并没有妖、神那样的‘烦恼’，着实是收益最大的一方。”

        “哎哟我去，原本我都以为这姑娘够牛逼了，没想到她还要牛啊——又漂亮又牛逼！老子要是能讨到她做媳妇儿，可不得乐一辈子。”川久一捶手，不禁感慨道。

        说书人面色怪异地看着他，手里的酒也不喝了。他走到川久的跟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小川啊，听叔说一句，你还年轻，还有大把时光可以奋斗，走向人生巅峰。你再像现在这样做梦，想桃子吃，是真的是过不了日子的啊。”

        “……”川久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怎么着，老子做梦还要被管制了？

        “小二，炒一碟牛肉，再来一壶清酒。”

        “额，这位客官，您这一壶清酒，我给您取现装的一瓶可好？也就是咱这说的五两酒。”

        “行吧。”

        一斗笠乌丝帽，衬了面纱，一袭黑衣的人儿在川久这一桌坐下。

        听声音，是女儿身。

        “编故事的，你尽管继续讲去，这小子不招待你，我招待你。且说说，你口中那魔帝，后来怎般了？”

        蒙面人的一席话，立马就引去了两人的注意力。

        “哎哎，这位女侠，我看你一身装扮就晓得你不简单。但是你得知道吧，我这无本业务也不图啥，就讲究个愉悦。所以起码的尊重我配吧？怎么能说我是编故事的呢？再说吧，这位小兄弟可是我这老听客了，你想听，我说便是了。招待什么的，我不在乎的啦~”

        “哦，听你这么一讲，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般有趣的编故事人。”这女子脑袋一歪，转眼看他。透过那乌丝，她那两撇弯弯笑的娥眉若隐若现。

        “……川久，我知道你擅长怼人，你这不得给我展示展示？我心里苦啊，说不出啊！”

        “没问题。”川久比了个ok的手势，坐回了板凳上，正好是那女子旁座。

        “姑娘是男扮女装吧？”

        “你在说什么？”那人眉毛一皱，自觉地挪了挪位置。

        说书人听这开场白也是尴尬地捂住了脸——不是，你都叫别人姑娘了还想说人家是男的？太离谱了吧！

        “哎，姑娘，我懂。你被男人伤透了心，决意不再与男人有半点瓜葛。然而又因不可抗力，终究无法完美地实现从男人到女人的转变。你现在这身装束，也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这一点吧？放心姑娘，我尊重你，不管别人怎样看你，我都愿意叫你一声姑娘。”川久一只手肘搭在桌面上，目光柔和，温文尔雅道。仿佛对面是一只迷路的羔羊，而他则是肩负着重大使命的引路人。

        对此，这名蒙面人表示：“你有病吧！”

        她一掌拍下，整张木桌瞬间化为齑粉。

        川久肘下一空，却依旧非常和善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他只手一握，漫天齑粉骤然还复原形。

        周遭有人见到这一幕，就像做梦一样。嗯，没错，一定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就说我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所有人都如是自我催眠着，只有说书人颤抖着手喝着杯中酒，然后用颤音唱出那个川久告诉他的魔力词汇：“卧~槽——”

        “姑娘这么开心，看来我是说对了。真是积了大德啊。”川久欣慰道。

        出离愤怒的蒙面人因为川久这一手，立马冷静下来——这个脑子进水的混小子、神经病、臭流氓好像居然不简单！

        “我就是女的，不需要你安慰！”

        “哎~姑娘不必多说。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最可爱的女孩子。”

        乍一听，自己好像被夸了，蒙面人莫名有点小得意。但她再一看川久的神情，就……

        这不对啊！你还是觉得我是男的啊！！

        蒙面人急了，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笠和面纱摔在地上，也不管自己被带得凌乱的发丝，就是委屈巴巴地抗议着：“我真是女的！！——”

        哪知，川久看了她的面容，当即一拍手，道：“哎呀，那老赖皮的法子果然好用，果然是个飒姑娘啊！”

        川久一下蹦跶起，到说书人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老子演得怎么样，过瘾吗？”

        “川久啊，”说书人咕噜咕噜地给自己的上衣喂着老白干，双目无神，“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一通，可是一句‘老子’都没说，真是文雅极了。对此我很欣慰，但是吧……”

        杯里的酒喝完了，他也就停了下来。

        看着眼角泪光闪烁的“蒙面人”，他突然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姑娘，前面是我脑子进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傻x，如果有冒犯，还请担待。”

        “姑娘想听我这老骨头编故事，那我就继续编好了。”

        “……”川久本想揍他来着，但说书人难得这么自觉，自己就大发慈悲好了。

        “在那一战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最有名的就是……”

        “最后的最后，魔帝毫无征兆地陨落。据传言，魔帝转生，成为了神族圣女……”

        两人听得入神，姑娘忘却了方才的噩梦，川久忘记了……好吧他没什么能忘的，就单纯听入迷了。

        不过，这种书人合一的境界被说书人的最后一句话无情击碎。

        川久一下跳脱了勾人心魂的故事环境，面无表情。

        “你真的不是在编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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