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爸是金刀驸马！（一）

就算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杨过也时常想起龙小云最后的那个眼神。

        冷静，锐利，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

        杨过恍惚间，似乎觉得那眼神和自己有些相似。

        他扪心自问：如果我处在龙小云那样的处境中，会和他一样吗？

        然后他自己回答自己：“……也许我会比他更极端。”

        想到这里，杨过浑身悚然一凛，极力克制自己，将这件事深深沉进自己的脑海，不敢再想下去了。

        ……最后他还是和郭芙去机场送了龙小云和林诗音。

        林诗音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看上去甚至也年轻了不少，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丝绸衬衫，腰上绑了个结，一条亚麻长裤，整个人飘飘欲仙，像是马上要凌风而去的样子。

        龙小云貌似乖巧地站在一边，手里拉着他的行李箱，垂着眼睛，谁也不看。

        郭芙心里还在怪他害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好久，一眼也不看他，也不去跟他告别，只是拉着林诗音说话，林诗音一笑，知道她又在和龙小云闹别扭，她对这两个孩子的性格再了解不过，倒也没有劝解，只是和郭芙黄蓉叙话。

        最令杨过意想不到的，是李寻欢竟然也会来送林诗音。

        李寻欢看起来也比之前精神了许多，他温和地问候了林诗音母子二人，龙小云对他是一点不搭理，林诗音倒是和他言笑晏晏，好像两人之间已经恢复成了过往亲密的表哥和表妹的关系。

        杨过却敏锐地发现，郭芙傲气地就是不理龙小云，龙小云却不一会儿就悄悄抬起眼角瞥一眼她。他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趁龙小云把眼神投过来的时候，他跨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郭芙面前。

        郭芙当然是不会注意到的，她满心都是诗音阿姨，龙小云的动作又那么微小。杨过的动作却着实被龙小云记恨到了，他抬起薄薄的眼皮，恶狠狠地瞪了杨过一眼。

        杨过当然一点也不害怕他，耸了耸肩膀，对龙小云送出一个无所谓的、带着点挑衅的微笑。

        郭靖和李寻欢都在场，两个少年只能就此打起眼神官司，你一刀我一剑，直到林诗音朝他们挥了挥手，带着龙小云准备登机。

        郭芙见“瘟神”终于走了，好容易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到杨过抽眉耷眼，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表情，不由得奇怪：“你怎么啦？脸抽筋了？”

        杨过神情一肃，瞬间又恢复了那个潇洒俊秀的小型校草，快得几乎让郭芙以为那是错觉：“胡说什么？”

        郭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怎么追问，只有杨过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朝正过安检的龙小云露出一个冷笑。

        龙小云默默地捏扁了自己手里的饮料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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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小云离开之后，郭芙很快便将他抛诸脑后。

        本来大家关系也没多好，知道他过得更好了，也就够了，就没有必要多联系了嘛！郭芙心安理得地想着，难道还要给他打电话，听他冷言冷语地奚落自己？

        我又不是贱得慌！

        郭大小姐从来不肯委屈自己，杨过早就拿捏住了她这点痒痒筋，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去联系龙小云。

        就让龙小云那个家伙自己纠结去吧！杨过心想。

        ……于是大家都心满意足，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杨过依旧和郭芙一起上下学，变化的，只有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杨过的身影有了高挑潇洒，郭芙的身影也多了一点属于少女的婀娜健美。

        夕阳下，郭芙将书包甩在肩膀上，她已经是燕京大学附属小学田径队的队长了，两条修长的腿从短裤里伸出，流露出青春的活力，力气仍旧那么大，杨过单看她把书包砸过肩的那股劲，都为她的肩膀担心。

        当然郭芙的肩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了，她皱着乌黑的眉毛，撅着小嘴，正在质问杨过：“杨过，你今天干嘛要和大武小武打架？”

        杨过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不是你说，大武小武欺负你吗？”

        “……那你是为我报仇啊？”郭芙的脸蛋微微一红，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没什么事，主要是大武和小武缠得她太烦了，她就想了个理由，用来掩饰自己的愁眉苦脸，谁知道杨过行动力这么强呢？

        她下定决心，明天对大武小武好一点，好弥补他们被杨过物理打击后的伤痛。

        而杨过那边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他忽然问：“昨天你的作业是谁做的？”

        郭芙登时心虚，眨了眨大眼睛，笑嘻嘻地回答：“当然是……”话说到一半，被杨过冷电似的目光一掠，编好的谎话立刻就缩回去了一半。

        但莫名其妙的勇气忽然又冒了出来，郭芙昂首挺胸，若无其事：“……我自己做的啊。”

        杨过“哼”了一声，郭芙侧脸去看，看到他半边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你做的？你当我是傻子？连你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郭芙吃了一惊：“可是我明明让大小武认真学我的……”话说到一半，立刻捂住了嘴，扑闪着眼睛只是往另外的方向看去。

        杨过早就看出来，郭芙昨天的作业不是自己做的，作为每天给郭芙检查作业的人，他总是坚决拒绝郭芙让自己帮忙做点的请求，也绝不允许任何其他人参与。

        看起来好像是为了郭芙的学习成绩考虑，黄蓉和郭靖都非常满意，只有一贯不敏感的郭大小姐敏锐地察觉到，根本不是这样子！

        郭芙为了避免触碰到杨过的逆鳞，作业做不完的时候只能偷偷摸摸，四处找人帮忙，还要小心不要让杨过发现，过得实在很苦，也不敢抄作业。按理说，杨过应该很满意了吧？

        并不！

        郭芙已经发现，杨过甚至不喜欢她去请教别人问题！

        理论上不抄作业，总可以去问吧？郭芙去问过大小武，但她在问的时候，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有一道目光一直逡巡在自己背后。

        熟悉极了，不就是杨过的目光吗？还想瞒过我？

        郭芙心里偷笑，怎么，还不许我问别人问题？她有心捉弄一下杨过，倏然回过头来，想让杨过慌张一下。

        谁想到，杨过不闪不避，直直地迎上郭芙的目光，倒是把郭芙看得一怔。

        他的目光冷冷淡淡，从她旁边坐的大小武身上一掠而过，郭芙在他的目光中，还有点坐立不安，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了一样。

        她无意中揉着自己的辫梢，讪讪地笑了笑，杨过不看她，眼神只是在大小武身上徘徊，郭芙惴惴不安：“我……就是问问，这应该可以吧？”

        杨过淡淡地说：“只要你不抄就行。”

        话虽如此，郭芙却觉得阴阳怪气，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也没说什么。

        ……结果过了两天，她再去找大小武，让他们帮自己解决作业问题的时候，发现兄弟俩脸上突然出现了点鼻青脸肿，而且对自己的请求也推三阻四。

        郭芙见他俩不答应，问也问不出原因，大发脾气，武敦儒性格稳重一些，只是阴沉着不说话，武修文是弟弟，性格也跳脱一点，嘴也够快，在郭芙发脾气之后，终于冒出一句：“……你去问杨过吧！”

        郭芙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也并不是傻瓜，最初愕然：“……这跟杨过有什么关系？”转念一想，不由得大发雷霆。

        平常管着我不让我抄作业，我已经听你的了！现在连我问别人问题都不行了？！

        郭芙气势汹汹，前来讨伐杨过，那一身的怒火让杨过周围的其他同学纷纷避让，谁都知道郭大小姐平常大大咧咧，言语偶尔得罪她一下，就算是骂她，她当时生气，三秒记忆后就忘掉了——除非遇到说她父母或是鄙视她家里人之类，郭大小姐才会大发雷霆。

        杨过又怎么得罪她了？

        同学们看似自然地踱出班级门口，却个个都用眼角余光窥视着杨过和郭芙。

        杨过捏着一支笔，一直在做卷子，好像郭芙的熊熊怒火，根本就没有烧到他身上一样。他演算飞快，草稿纸上很快密密麻麻地满是数字和公式，他好整以暇，余光感受到郭芙越来越气，气鼓鼓地涨成一只河豚，心下不由得好笑。

        郭芙确实是很生气，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来是来兴师问罪，质问杨过为什么要限制大小武辅导自己，但现在自己就站在他身边，他却连头也不抬，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

        一点都不在意我？

        ……郭芙往卷子和草稿纸上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就在这么一会儿，又做出了一道代数大题。

        怎么回事，全叫他赢麻了？

        郭芙气得一跺脚，眼睛一酸，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突然会哭，自己吓了自己一跳，怔怔地伸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一滴泪水落在杨过放在一边的草稿纸上，杨过看似在做题，却分出一半心神在郭芙身上，这时见她哭了，也吓了一跳，深悔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点，赶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想抚一抚她的肩膀，却被郭芙一扭肩膀躲开了。

        杨过看着她的脸，倒是不再哭了，但泪珠凝结在脸上，更显得一张原本就十分明艳的小脸鲜妍异常，如同带露鲜花一般，心下愧疚，想道歉，但又觉得自己其实没做错。

        两人僵持起来。

        郭芙的怒气已泄，大小姐的气势已经回来，她昂起头，气冲冲地瞪了杨过一眼，对他颐指气使：“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也不想在这里丢人，纡尊降贵，伸手把杨过一拉，杨过站起身来，跟着她来到了教学楼的天台。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那里吹风。

        幸好没有站在天台边上，要不然过不了多久，燕京小学就会传出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要自杀的八卦了。

        “你干嘛不让大武小武哥哥帮我做作业？”半晌，郭芙开口问，还找补了一句，“我没抄作业！”

        “让他们帮你做，你自己能学到什么？”

        “不让他们帮我做，那我更学不到什么！”郭芙理直气壮，“他们帮了我，我还能学到一点呢！”

        杨过差点被气笑了：“你这和考试不会答就抄别人的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郭芙瞪着大眼睛，看起来振振有词，真是个大聪明的样子，“抄了别人我还能学到一点，不抄的话我一点都不会！”

        杨过：“……”

        他嗤笑一声：“歪理。”不愿再跟小丫头纠缠。

        郭芙得意一笑：“怎么样？说不过我吧？没道理是这样的。”

        杨过瞥了她一眼：“总之，不许你去跟大小武请教问题！有问题来问我！”

        郭芙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不服气？”杨过终于觉得，还是得给郭大聪明解释一下，“跟着他俩你能学到什么？他们自己的成绩都上不了台面。”

        郭芙不说话。

        “？？”杨过奇怪地转头看她，却看到郭芙捧着脸，满脸惊叹。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啦！”郭芙身上的怒火，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眼睛扑闪，闪闪发亮，笑嘻嘻地抛出一句话，“你就是不喜欢看到我和他们在一起，是不是？”

        杨过：“……”他扭过了头。

        郭芙不依不饶，硬是把他的脸扳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脸离得极近，近到杨过甚至能看到，在阳光照耀下，郭芙脸上那一层婴儿似的绒毛，甜蜜得像是一只水蜜桃。

        郭芙：“你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慢慢地，她看到，杨过的脸侧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显得苍白的面颊愈加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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